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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一路行进,当进入安南之后,甄武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就是隘留关,此关颇为险要,又在他们前进的必行之路,所以是必须要攻破下来的。

而又因为这将是首战的缘故,甄武颇为重视,叫来了各部军将,举行最后一次的作战计划。

其实面对这种关隘,也没什么好商量的。

硬攻而已。

甄武也相信这一关,绝对挡不住他的大明铁军。

但甄武要的不单单只是攻破那么简单。

当所有人都到齐后,甄武手指在地图的隘留关上点了点道:“明天就能到隘留关下,这将是咱们的第一战,说起这第一战最有说头,就像以前陛下和我说的,他说两军对垒的第一战,就和两个人打交道一样,你第一次见到某个人,觉得这人很厉害,往后相处起来你就不免被这个印象所影响,甚至到你死的那天也会觉得这个人很厉害,反之亦然,如果第一次你见到某个人,觉得他是个怂包蛋子,那么往后他想改变你心中的这个印象,那是千难万难,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你绝对不会怕他,但凡有机会欺负他,你都会心中毫无压力的欺负欺负。”

众将听着甄武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由的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都是有着不俗的生活阅历的,对此深以为然,并且也明白,甚至许多人会因为这个初始印象的磁场所影响,就像被公认厉害的人,他们往往更加自信,做起事情了也会在这种自信的心态中更加得心应手。

而那些常年被旁人嘲笑的人,就好像真的霉运缠身一般,在那种负能量的磁场中,越来越消沉下去。

甄武这时接着说道:“所以,这第一战,不仅要一鼓作气的攻破隘留关,并且还要打出我大明的气势,打出我大明军士悍不畏死的形象,我要用这一战在安南所有军人的心中,深深根植进去一个印象,那就是我大明军卒皆凶悍善战,如滔天大火一般不可力敌,甚至我还想让安南所有人明白一点,大明悍勇,人满万则世无敌,等到这个印象深入人心后,往后咱们再与安南交锋,我敢肯定安南不管多少人马,必将触之即溃。”

众将联想到这种情况后,一个个都心动的喘起了粗气,军人的荣耀,莫过如此。

甄武微微笑了一声,随后收回笑意,脸色一沉,沉声道:“不过,这个印象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留下来,这需要打出来,尤其是第一战最为重要。”说着甄武在众将身上一个个扫过,平稳的问道:“那么,谁去给我拿下隘留关,首战打出我大明军人的风采?”

众将顿时嗡的一声,七嘴八舌的请战起来。

甄武听着听着,眼光落在了谭渊的儿子谭忠身上。

谭忠狞笑一声,上前道:“大将军,论打硬仗,论铁血之风,谁能比得过咱们右军出身的人,卑职手下多右军出身,更有甚者曾是大将军嫡系右卫军出身,大将军最是了解不过,还请大将军把这个任务交给卑职,卑职必定一天时间拿下隘留关,且打的隘留关守军夜夜梦魇不止!”

张辅眉头微微一皱,不悦的看了一眼谭忠。

而朱荣是个暴脾气,当即就忍不住了,砰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吼道:“谭忠你什么意思?仗着大将军是你老长官,攀交情是嘛?你们右军出身的能打,难道我们中军出身的就不能打?”

朱荣之前是山东的一个卫所百户,靖难时降了朱棣,被编入了中军之中,后来屡立战功,在靖难结束后,被安排在广西做都指挥使,并且兼着中府都督佥事之职。

他属于张玉手下比较能打的一个人,这次出征安南,甄武自然不会放过他,直接把他选进了南征的将帅之中。

“没有贬低你们的意思,但事实摆在眼前,靖难时哪场硬仗不是我们打的,哪次大对决不是我们先破了敌阵的,你去我下面问问,哪个敢说一句怕死?我今儿还撂下一句话,别说一个小小的隘留关,就算是个烧红的大烙铁,我们都敢一口吞肚子里去,给你们,你们行吗。”谭忠继承了他父亲那股子愣劲,不仅敢打敢冲,说话也向来直来直往。

朱荣被说的脸色都憋的涨红了起来:“行吗?老子这次就让你看看行不行。”说完,朱荣粗着脖子冲着甄武喊道:“大将军,还请把这个任务交给卑职,卑职必定半天内拿下隘留关,但凡超过时限,卑职的脑袋,大将军尽可拿去。”

谭忠也怒的瞪直了眼睛:“看来你今儿是非要和我杠上了?好,你半天,我两个时辰内必拿下隘留关,我亦敢拿这颗脑袋作保。”

说着话,谭忠还砰砰的拍着自个的脑袋。

朱荣如何能服,当即又接上了话。

而他们两人的部下将领,见长官吵上来,一时间也都站出来声援自家长官。

帐中,吵闹的气氛,顿时更激烈了起来。

甄武皱眉敲了敲桌子:“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

被甄武这么一喊。

谭忠和朱荣都老实了下来,不过两人对视一眼后,又不约而同的单膝跪在甄武的面前道:“请大将军下令,卑职必破隘留关。”

说完,两人仿佛都诧异对方的动作与自己一致,两人又对视一眼,眼中皆自透露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在场的其他将领,见谭忠和朱荣争的激烈,便没再添乱,一时间都向着甄武看了过去,不知道甄武会作何选择。

甄武先把目光放在了谭忠身上,朱荣心中微微一沉,谭忠不仅是甄武的老部下,还是甄武的妹婿,这一点他没法比。

可还没等谭忠开心,甄武的目光又转到了朱荣的身上。

甄武略微思索了一下,冲着朱荣温和道:“我知中军出身的将领也都是悍勇之士,只是…”

说到这里,甄武叹了口气接着道:“老朱你来广西也两年时间了吧,你部下多是广西兵马,若是打首战会不会…”

后面的话,甄武没有说出来,但是其中的怀疑却不言而喻。

在场之中,朱荣的部下将领,以及其他广西的武将们,顿时急了,一个个站出来大声道:“大将军这话何意?我广西兵勇怎么了?别人能打下来的,我们亦能,难不成大将军心中还有偏见吗?”

“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别误会。”

甄武笑着解释道:“其实我心中是比较倾向交给你们来打隘留关的,不过我为了你们着想,也想问问你们可需什么支援或者条件,毕竟首战颇为重要,若是有什么意外…”

“大将军。”

朱荣不顾规矩的直接大声的打断了甄武的话:“您大可把此战交给卑职,卑职保证绝无意外。”

“确定不需要支援?也没什么条件?”甄武沉声问道。

“不需要!”朱荣吼的脸红脖子粗。

他是打定主意要在这一战中,让其他各部都看到他部下的勇猛。

“这是你说的。”

甄武看着朱荣重重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交给你来打,我也不用你半天给我拿下隘留关,我给你一天时间,但你若是一天时间拿不下隘留关,你该如何?”

“卑职必一天时间拿下隘留关,若不然,卑职提头来见大将军。”朱荣吼道。

“好。”

甄武接着喊道:“程宽。”

“卑职在。”

“你率你部所有兵勇,持火器火炮,暂听朱荣命令。”

“卑职领命。”

“谭忠。”甄武又沉声喊道。

“卑职在。”

“你率你部做第二梯队,若朱荣部攻势疲惫,不堪再战,你给老子顶上去,若是在朱荣部之后,你半天拿不下隘留关,你的脑袋,老子也要了。”

“卑职领命。”

朱荣听到甄武还让谭忠做他的第二梯队,顿时急的想要和甄武再争辩两句,表明自己不需要第二梯队,必破隘留关。

可他还没说话,张辅就先开口打断了他道:“朱荣,大将军既然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你,那你就好好珍惜,你若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商议明日怎么破关吧,我可告诉你,明日我与大将军,还有众位将领都会看着你们,但愿别让我们失望。”

朱荣被张辅的话打断,憋的脸色涨红,不过他也晓得张辅是为他好,最终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与甄武告辞后,带着他的部下,下去商议如何破关了。

他们一众人刚刚出了甄武的大帐,还未上马,朱荣就忍不住的对着他的部下狠狠说道:“此次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我告诉你们,这一次谁给我掉链子,我就斩了谁,他奶奶的,所有友军都看着呢,要想扬眉吐气,就用这个头功来证明咱广西兵马的强悍。”

“将军放心,回去后我们就和下面的人好好念叨念叨,这个头功既然落到在咱们手中,必然不让旁人捡了便宜。”

“对,将军您放心,明日攻打关隘时,我必保证手下的人,人人悍不畏死。”

他们这些人一人一言说着,仿佛都憋着一股气,要打出一个石破天惊的首功来。

……

而这时候,甄武帐中,甄武还在做着一些后续的安排,等到安排妥当后,便让众将下去各自准备了。

甄武看着众将一个个退去,最后发现张辅没有走。

他疑问的看向张辅。

张辅纠结了一下,最后咬牙道:“大将军,此番激将,想来明日攻关必人人勇猛,可是隘留关内守军若是破釜沉舟据关死守,咱们怕是也要不少的伤亡,您看咱们是不是再想些其他的法子…”

此话一落,甄武微微一愣,随后甄武笑道:“早就听我家老三说过你聪慧,每每提及更是多有敬佩,如今看来果然不假,看来我这次叫你过来,还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大将军盛赞了。”

张辅好似被甄武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三勇作战勇猛,我亦敬佩有加,说起来在战场中,三勇曾多次对我施以援手呢,至于…大将军是军中楷模,谁不沉迷大将军的风采,张辅有机会跟随大将军出征,是张辅之幸。”

甄武笑着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就别夸我了,再说,你和我家老三情同手足,咱俩也不算什么外人,不用这么客气。”

张辅神色略急道:“大将军,张辅不是客气,单今日大将军激将,便让张辅受益不浅。”

“行吧行吧,不过这些咱们暂且先不聊,说回正事,你对隘留关有什么想法吗?”甄武问道。

张辅想了想道:“攻关不亚攻城,而攻城之战,攻心为上。”

甄武赞赏的看了一眼张辅,随后开口道:“不错,兵法上确实这般说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没有时间和他们慢慢的玩攻心,若是让一个小小的隘留关,长时间阻我大军,对我们气势的打击,将是要命的,所以此关最适闪电硬攻。”

说到这里,甄武拍了拍张辅的肩膀,眼中带着笑意道:“不过你的想法是对的,硬攻也要考虑到伤亡,若只是一味硬攻并非明智之策。”说着,甄武转头看向程良问道:“猴子他们回来了吗?”

程良摇头道:“还没,不过按照时辰来说,应当也快回来了。”

张辅听着甄武和程良的对话,疑惑了。

他问道:“大将军有做其他安排?”

甄武点头,然后起身,示意张辅跟他来沙盘前,甄武指着沙盘中的隘留关道:“此关两侧山高,关门紧闭后,行人难进,但是并不代表什么东西也送不进去。”说着,甄武抬头看向张辅问道:“你还记得裴伯耆吗?”

张辅点头。

当初甄武留下裴伯耆时,曾在京中闹出很大的讨论,他自然清楚,而今他随甄武征安南自然也晓得裴伯耆的作用之大。

甄武说道:“之前在路上时,我便让裴伯耆列出了胡氏父子噬主,篡位,多诈,残暴等二十条罪证,还用裴伯耆三代忠臣之名做证,让将士们刻在了木板上,总共刻了多少,我也数不清楚,不过想来现在已经顺着隘留关两侧高山上的水流,流进了关隘里面了,当关隘里面的守军,晓得这些内容后,明日我们强攻关隘时,想必定能让其守军散掉不少斗志。”

两侧高山险境,又多悬崖,人根本下不去,饶不过去,但是水流却可以把小小木板带过去。

张辅惊了。

他竟不知道甄武暗中做了这么多准备,对攻关之事,更是心有成竹。

攻城,攻心。

张辅想到他刚才提醒甄武的话,不由得有些羞愧,心中暗想道:亏自个之前暗暗担心,若是大将军考虑不到这些,这些年又怎会成就此番名声,自个真是…班门弄斧。

随后张辅又想到今日甄武的一番安排,先是攻心,瓦解对方斗志,然后激将,激发部下死战之心,如此下来,一消一涨,什么关隘打不下来。

张辅不由的心中敬意更胜。

一代名将,名不虚传。

而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个时代,也不晓得是该悲哀还是该喜悦。

甄武看着张辅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大致猜到了张辅的想法,他拍了拍张辅的肩膀道:“这些小手段不必惊奇,你若在帅位上,亦能做得到,甚至比我做的还好,说起来不怕你骄傲,我对你的能力,比你想象的还要信任,另外,想必你父亲也与你说过一嘴,我欲在此战之后留你久镇安南,所以此战我会尽可能的让你施为,你有多大光芒,就大胆的去绽放多大的光芒。”

甄武顿了顿,接着道:“这是你的一个机会,我希望此地会成就你张辅名将之威望,在将来你久镇安南时,能够使安南不再动荡。”

张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感受到甄武的厚望后,又深深的向甄武鞠了一躬道:“张辅必不负大将军厚望。”

甄武笑着点了点头。

在安南问题上,教导安南杀手,这种事多少让甄武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以他现在的资历来说,确实也有资格教导。

而且他多少也希望,张辅能够表现的比历史当中的更优秀,更生猛。

“行了,随我去军需处转转吧,安南多瘴气,必备的药材万万不能出了差错,要不然可能会累及全军的。”甄武说罢,向着外面走去。

张辅看着甄武的背景,仿佛感受到了一抹光。

他笑了笑,然后快速的跟了上去。

有这么一个思虑周全,又愿意教导下属,心胸还宽广的愿意提携下属的主将,这何尝不是属下的幸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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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