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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分一秒【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张凤翙少了一眼公案上的钟,此时已经是正午十一时四十九分,而刚才结束作战会议的时候是十时三十五分,他张凤翙已经足足的站在这七十四分钟了。要说他不累那是假的。

其实张凤翙早就已经腰酸腿木了,而且额头上也有了汉印,其间几次,他都想离开,或是再向段祺瑞“说说情”不过他都忍住了,可是这次他一看时间,却是不能再等了。距离战斗打响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了。

如果他能接受命令的话,行动足够快还能有调度安排的时间,要是再晚一点,就算是段祺瑞给他任务,他也不敢再接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调度的时间。

战争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命理你必须如何如何的话,那么只要你依照命令调度安置,到时候无论胜败与你的关系都不算大,可是如果接受军令却连正常的调度都无法完成的那,那么你必然免不了要被来一个“军法无情”。

见时间越来越紧,张凤翙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段祺瑞的身边,对他道:“段总长。”

“恩?”段祺瑞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着他,眼中什神色,说不清道不明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段祺瑞对张凤翙道:“翔初啊,这是司令部,我现在是剿匪总司令,你怎么叫我总长啊?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张凤翙见段祺瑞这么一说,虽然面上有些尴尬不过好在此时司令部里只有他们两人,张凤翙也不计较什么了,一咬牙一跺脚,对段祺瑞开口道:“段总长,我怎么也算是您的老部下,而且要是说道底,在小站的时候,我也算是您老的学生,我叫您一声老师!老师,我知道上次作战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更需要这一次的机会,您老不能让我连一个雪耻的机会都没有吧。一切作战计划都是您老点头一手把持的,就给我个机会,行吗?”

张凤翙说了这么许多,而且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心实意,他说话的时候竟然情绪激动起来,而虽然他如此,可是段祺瑞却还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那,而且他说话的时候,竟然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说完了?”段祺瑞见他不吭声了,这才抬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而后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张凤翙虽然着急,可是也没办反,只能就像屁股上有火烧着一眼,堪堪坐下。

见他坐下,段祺瑞这才对他开口,道:“翔初啊,你这就说的不对了;我虽然是总司令,但是我也必须要依照实际制定作战,不可以任人唯亲,随意调度,这是打仗,你也是老兵油子了,这些话不用我多说吧?哀兵必胜的道理我知道,可是你上次失利,对全军士气的冲击都很大,我没办法再让你参与作战,我不能赌。”

“段总长!”见段祺瑞不答应自己的请求,张凤翙急的不行,一把拉住段祺瑞的胳膊,道:“段老师!上次失利是因为我部战斗人员掉以轻心,以为五倍余敌,所以大意了,而且我也知道我部军中有人畏惧、怕死,不敢和白朗部死拼。这我都知道,您的顾虑我也清楚,不过请您放心,这一次,奶奶的,这帮兔崽子要是敢不给我玩命,我就先毙了他们!我保证,这一次就对剿灭白朗部!我部原为正面先锋梯队,要死光了,也先是我的部队死光,您看这样总行了吧!”

见张凤翙如此,段祺瑞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可是奈何,他有自己的打算,为大局着想,所以只能狠下心来,更何况,前几日他接到北京的通电,袁世凯以任命陆建章为湖北剿匪总司令。

自己是河南剿匪总司令,自用兵起,将白朗匪部,驱逐离境,并且一路追击,眼看就要把白朗部全歼,可是袁世凯却突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虽然没有撤掉他总司令的职务,但是却派陆建章来,其用意他如何不知。

自己是河南剿匪总司令,现在兵进甘肃,说起来,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权利范围,而陆建章虽然是湖北剿匪总司令,但是谁都知道,袁世凯这是要借陆建章之手,以湖北兵马入驻甘肃,袁世凯这是并不放心他段芝泉,而且却因为没有什么理由,不能直接撤销自己的职务,同时自己剿匪得力,袁世凯也无法直接在甘肃派人,所以只有出此下策,让陆建章以一个不怎么相关的湖北剿匪总司令,来制约自己。

至于张凤翙,段祺瑞既然知道了袁世凯的用意,那么自然是只能接受,而正如如张凤翙虽说,说到底张凤翙虽然不算是皖系一脉,但是至少和自己也有关系,而且虽然张凤翙对袁世凯并没有什么二心,可是自己在京,也多次听到袁世凯亲口说:“张翔初此人,非池中之物,该重用,该重用,找个合适的机会,调入京来才是。”

虽然袁世凯话中之意,看起来是要重用张凤翙,可是实际上却是因为对张凤翙并不信任,调他入京就如同蔡锷一般,能拉拢拉拢不能拉拢就地监视。

而且段祺瑞看来,袁世凯做所以派陆建章都督湖北,也并非就没有要收拾张凤翙的意思,所以既然如此,他就更加不能让张凤翙在战场上雪耻、立功。

有功才能升迁,无功有过,鉴于张凤翙在军中的威望,以及现在的形式态度,所以袁世凯肯定不会惩处,那么自然也就是挡住了他调张凤翙入京的由头。虽然看起来段祺瑞此时是在打压、冷落张凤翙,可是实际上却是“救他”。

只是张凤翙因上次兵败,心中懊恼,一时没看清形势,而且也是陆建章的任职命令他并没看到,所以才会如此。

段祺瑞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拍了拍张凤翙的肩膀,声音有一二分萧瑟的道:“翔初啊,作战命令已经下达,你也不要在我这游说了;时间不早了,你就留在这和我一起吃饭,然后咱们两个一起去战场上临阵督战。打不了丈,看看也好吧。”

到了大总统府,在会客厅我见到了也是与我同样一身戎装的袁世凯。

不过虽然袁世凯身穿戎装,可是却是一脸的嬉笑,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会客厅里除了我与袁世凯之外,还有袁克定大公子、议员杨度、回京办事的冯国璋、倪嗣冲以及江朝宗、雷振春,更有我许久没见的老同学,保定军校的校长,蒋百里。

我一进这会客厅,就发现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同往日,因为除了我与袁世凯之外,其余所有的人竟然都是一身戎装,就连只有一个虚衔的袁克定,也是一身的大礼服装扮,腰悬军刀。

蒋百里坐在门口的位置,见到我来,不由得起身对我笑着迎来,空中到:“松坡啊,你可算是来了;都等你二十分钟了,你这可是失礼失礼啊。”

我见蒋百里,也是一笑,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径直走了进去,来到袁世凯的身前,对其敬礼、而后又对冯国璋、江朝宗二人敬礼,口中道:“蔡锷晚来,确实有罪;只是不知大总统与诸公在此,蔡锷之罪也。”

袁世凯等人皆是一笑,而袁克定则是对我道:“松坡这是什么话,你来的不算完,不算完。来,快坐。”说着袁克定指了指他身边的那一个空位示意我坐下;坐定之后,我见众人面带喜色,却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问吧,又怕不妥,所以歪过身子,对袁克定小声说道:“大公子,今天诸公齐聚,而且尽是华服,到底是有什么喜事啊?”

袁克定歪着头看了看我,不由笑着说道:“有事确实有事,但是是不是喜事我就不知道了。”

“哦?大公子的意思是?”

袁克定推了推眼镜,这一次却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睛瞟了袁世凯一眼,而后一笑了之。我不由的顺着袁克定的眼神处看去,正见袁世凯开口。

“诸公。我昨夜接到了芝泉的通电,电文中说芝泉以率领部队,在与陆建章湖北兵马的配合下,已于昨日拂晓,将匪寇白朗部,悉数剿灭,匪首白朗伏诛正法,可谓是可喜可贺啊。”

江朝宗在袁世凯话音刚落便起身对袁世凯道:“恭喜大总统,河南匪患已平,大总统可以安心了。哈哈哈哈。”

袁世凯也是笑着对江朝宗摆摆手,而后继续说道:“芝泉此次剿匪有功啊,剿灭了白朗,这不但能向各国展现我民国军之战力,亦可让南方孙,文等人,有个教训。”说到这,袁世凯转过头对坐在他身边的冯国璋道:“华甫啊。”

冯国璋忙道:“大总统。”

“华甫你说这一次芝泉剿匪有功,等他回京,可还是要好好表奖一番才是啊;只是,芝泉现在已经是陆军总长,都督天下兵马,你说我应该如何表奖他那?”

冯国璋一笑,道:“芝泉兄剿匪有功,可是以位极人臣了;我看不如等他回京的时候,我等诸人一同去天津站接他,然后大总统您再亲书匾额亦或是如何如何,我看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吗?”袁世凯一笑,对冯国璋反问道:“芝泉这一次我可是听说他在战场上亲身督战,舍生忘死啊,而且还整顿了河南的军务,把军中那些搜刮地皮、鱼肉乡里的兵痞、祸将,全都收拾了一遍;如你所说的话,是不是太轻了一些。”

冯国璋见袁世凯这么说,却是摇了摇头。袁世凯又问道:“华甫这是什么意思?”

冯国璋略微沉思了片刻,而后对众人道:“各位,芝泉兄之职务,乃陆军总长,这兵马调动尽归他管,自然这剿匪也是他分内之事了。其实剿匪有功,不过是句空话。何为有功?何为无功?其实要我看来,天下有匪,便是我等军人之过,剿匪不过是挽回自己的过错罢了,哪有因为自己改正了错误却还要授奖的道理那?”

这一番,我不知道冯国璋是如何想要说出的,不过他这一番话,倒是让包括袁世凯在内的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冯国璋本人则是站起身子,走到客厅的中央,继续对众人说道:“诸公,我等皆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什么?芝泉舍生忘死不假,可是,为什么不想想怎么就会出了白朗一伙那?而天下就只有一个白朗吗?我知道,诸公都在为安稳国内、周旋国际而付出自己的力量,都很辛苦,可是想想,咱们的辛苦不值得吗?既然值得,为什么又要重奖啊。”

“我理解大总统的苦心,所以诸公,我不知道你们与芝泉的关系,但是我想,咱们都有为大总统分忧的责任,还请诸位不要推辞我的提议,与我届时一同到天,津,迎接芝泉才好。”

没想到,冯国璋几句话说完,竟然就将对与段祺瑞的表奖问题,直接定了下来,而且都没有征求过袁世凯的同意,更让我没能想到的是,袁世凯好像并不介意冯国璋自作主张,反而对于他刚刚说的那番话念念不忘,极为欣赏。

“华甫说的透彻。”袁世凯一面拍着巴掌,一面示意冯国璋安坐,嘴里还说着:“华甫之言,老夫甚为欣慰啊。可是又有几个能如华甫一般理会老夫的心意,理解老夫的做法那。哎。”

这次必须身着华服出席的会议,在袁世凯的叹息声中结束了。虽然会议已经结束了,可是我实在是想不清楚,袁世凯这次会议的用意是什么?而且为什么非要身着华服,带着军刀,难道只是为了视觉上看起来壮观吗?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左思右想还是猜不透袁世凯的意图。

回到府邸,我叫来敏麟,交代了两句,换了身衣服就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我正好看到蕙英买菜回来,见我要出去,便问我说:“怎么,这是要去哪?还特地回家换了身衣裳。”虽然蕙英问话的时候笑的很甜,可是我却知道,她的心里此时应该异常的痛吧。

我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对她说了句:“我还有事。”便头也不回的上了车,离开了。

我坐在车子里,没有回头看过她的样子,不过我想我这儿没做是正确的。自从上一次家宴过后,我便不自觉的尝尝钻到八大胡同里面去,云吉班里现在也有了我的一间“陋室”,开始的时候,我还找些借口,避开蕙英,而这么久时间过去了,我也懒得再故意多开她了。反正她一个妇人,管不了我,而且她也没有权利管我。

我知道这样做很伤她的心,可是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的计划,她与老母亲都不知道,所以这也闹得老母亲这一段时间里尝尝的训斥我,不过那,其实我倒是挺享受母亲训斥我的感觉的。

原因很简单,我所说不得已而为之,虽然是客观的,可是也是我个人主观的一种掩饰;我承认我喜欢小凤仙,我是真的喜欢她,虽然这么许久,我未曾尝过她的味道,可是就是她身上那股子感觉,便让我欲罢不能。

我迷恋她,她是与蕙英完全不同的两种女人;如果说他们两人是两种不同花的话,那么蕙英就是荷花,脱俗清新,淡雅悠长,而凤仙,却是竹子花,总是要在最后的时刻绽放,绽放过,也就随风做了尘土。

这是死亡前最后的炫彩挣扎,可是,也正是因为这种“最后”才让我感到着迷。

车子到了云吉班门口,班主钗月娥,出来迎我,一见我下车,忙上前道:“蔡将军来了啊。凤仙可是还在里面等着你啊,蔡将军啊,你可是有几天没来了,我们凤仙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我也看得出来,她这茶不思饭不想的,将军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看着钗月娥笑了笑,对她道:“月娥班主这话说的,是对还是不对那?”

钗月娥回道:“将军说我说的对就是不对,说我说的不对就是对。”

“哦?”我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说一些乍一听起来没头没脑的话。“月娥班主,这话就不多说了。我先去看看凤仙,你叫人过一会送一桌酒菜进去,记住了吗。”

“蔡将军放心,您先去忙,先去忙。”钗月娥一笑,便去安排了;而我则是径直走上楼梯,到了二楼,凤仙的房外。

“在里面吗?”我对着房门问道,稍后,房间里传出我熟悉的声音,道:“将军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凤仙这屋子,还是将军您包下的,自然也是将军的屋子,哪有回自己屋子还要询问的道理。”

我听得出凤仙话语间的幽怨,只能兀自苦笑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进到屋里我当然是随手先关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