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顾灏然就跑到了顾妖妖的院子里。
听说他一早就起床出门了，买了鸡蛋灌饼、煎饼粿子、炸藕盒、驴肉火烧、酱猪蹄子、油炸排骨，打包揣怀里，一个都没有偷吃，全部揣到顾妖妖这来了。
“小少爷，你又闯祸了？”诺儿一早推开屋门就看到院子里坐着的顾灏然。
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充满纯真的眼睛看得诺儿有些心软。
顾灏然用力摇头，又用力点头。
诺儿懂了。
“你这是要找小姐帮忙？”诺儿饶有兴致地坐到了顾灏然对面的石凳上。
看着桌上一小包一小包堆在一起的吃食，抽了抽鼻子，真香。
诺儿有些语重心长道，“洛小小姐的事，小姐她帮不了。”
顾灏然不由眼里含着一包泪，但还是骤然摇头。
他前段日子不是炸了书院的茅厕，还偷，不是，是借了夫子的几只鸡研究学术，然后前几日他专研炮仗又把府邸的小偏院给炸了。这瞧着马上要开学了，他得把钱赔了，这屁股瓜子挨几下鞭子躺几天就完事了，但是这钱拿不出来，他丢不起人。毕竟他在学院也是有几个小跟班的。
一想起来，他就脑壳疼，借钱是不可能的，他一个三好学生，虽然没什么私财，但是顶天立地的，怎么能做出借钱这种事。
“小少爷，你不是埋了一堆的私房钱吗？”诺儿凑到顾灏然耳边悄声道。
“没了！”顾灏然一想起他藏宝点竟然被老爹一窝端了，他就泫然欲泣。
…………………….
餐桌上，顾妖妖咬了一口煎饼粿子，又摸了摸顾灏然的小脑瓜，非常好商量说道，“灏儿是想要在花灯节卖灯笼挣钱。”
顾灏然仰着脸，带着非常萌，非常纯真的笑容点了点头。
顾妖妖想了想，“那我们要装扮下，让人认出来有些丢爹爹的脸。”
顾灏然又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京都的花灯节是非常热闹的，花灯街是官府专门开辟出来赏灯的一条街，会有不同的小摊贩摆放各式各样的花灯，供游客观赏猜灯谜，其中最出彩的还是玉仙楼的十二面仿宫灯，以细木为骨架，镶以绢纱和琉璃，并在每一面彩绘不同的美人，美人一颦一笑一回眸，再吟唱着每一面的提诗，不可谓是一条街上的镇街之宝。
还会有笼揽各地风俗特色，或者渲染着民间神话的七仙女灯、玉兔灯、飞仙灯、金鱼灯….以及简易的圆筒灯笼，只拿各色纸扎成最基础的灯笼形状，再垂一些流苏飘飘然，但是灯笼上绘制的人物、山水、花鸟、鱼虫等又让人注目。
“我们这是要卖灯笼，还要换装？”一旁的诺儿咽下嘴里的油炸排骨，嘟嚷了一句，便开始跃跃欲试，有些小亢奋。
“小少爷，换装的话，我可以帮你打扮成娇美的小姑娘。”诺儿开始着手准备小姑娘的配饰。
顾灏然看着一旁抓不住重点的诺儿，想捂她的嘴巴。
空气静默了片刻，噗嗤，爆发出一声声笑声。
很快便到了十五花灯节。
花灯街还是被安排在永泰坊，这条街道很宽敞，是京城主干道之一，是用一块块青石板垒成平整的地面，一直延伸向视线的尽头。
两侧商铺、房屋鳞次栉比，平常可以并排七八驾马车都毫无压力。
夕阳西下刚晕染了天边的晚霞，这条永泰街已经被被各色花灯点亮。
各家刚挂上门楣的桃符还未摘下，又多挂上了大小不一，造型各色的花灯，几乎遮蔽了整条宽巷上空。
花灯连接如龙，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喜庆的味道已冲天而起。
永泰坊是在内城，花灯节偶遇几个皇子公主都不稀奇，所以那几日的治安是极好的。
顾妖妖也已经支起了小摊，小摊子稀稀疏疏点缀上了各色的灯笼，五光十色的，看起来很鲜艳。
灯盏上绘着不同的图案，有鲤鱼跃龙门，桂树玉兔捣药图，又有鱼戏荷叶，月下美人起舞……
摊子里有个小案，只见一少年，右手执笔，伏案在灯盏上提写着什么。
少年一袭白衣，长发半盘，暖色灯光里，一尊玉兔般的红痕缀在他眉心，如墨的眉眼，却让他看起来更安静也更远了。
案边安静站立着一个小姑娘，着一件浅水蓝长裙，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色绸带束好，斜斜插着一根玉簪，簪尖垂细如水珠的流苏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
小姑娘抬眸，眉心那相似的一尊玉兔般的红痕缀在她的眉心，鲜艳跳脱的红色，衬得小姑娘越发得灵动。
“我们不需要叫卖吗？”小姑娘有些扭捏，好似不适应自己这甜糯的声音。
“我不叫？”
少年的声音清越沉稳，如夏夜风过。
顾灏然嘟了嘟嘴，诺儿把自己打扮成这鬼样子，还不时地偷瞄，然后背过身捂着肚子笑得前倒后仰，他才不要带她出来。
“你站在小摊前，笑就好！”
顾妖妖手腕一拐，笔下，一少年手持酒壶，倚靠桃花树下，惊鸿一瞥的侧影翩然于灯盏上。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笔落，诗成。
“公子，这盏便予我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摊前已经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
一个绿衣服的小姑娘，大着胆子，一双美眸期盼又带着羞涩地看着她。
顾妖妖看了一眼摊位前有些紧张无措的顾灏然，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小家伙对着女孩子很是腼腆。
立刻又有更多声音：
公子，劳烦那盏猫扑蝶图留给我！
公子，我想要那盏鱼戏荷叶！
公子，我要月下美人图！
………………………….
顾灏然听着吵吵嚷嚷，又娇滴滴的声音，咽了咽口水，嘴巴念念叨叨似给自己打气。
倏地，大声喊道，“各位哥哥姐姐，排好队，六十文一盏，若有哪位定制题材的，只需要再加三十文即可！”
小姑娘声音清脆灵动，很是俏皮。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一位紫衣少年看着灯盏上的题诗低嚷道。
“好诗，公子真是妙笔丹青，锦绣佳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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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也想要画她眉心的兔子。”
一个穿得粉嫩的小女孩，拽着身边一个年长的女子，指着顾灏然眉心大声叫嚷道。
大家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顾灏然。特别是姑娘们，她们早就注意到了，很眼馋，只是在长得如谪仙一样的公子面前，她们都选择了矜持。
顾灏然他是一个堂堂正正小男子汉，被人当小姑娘这么看着，脸一下子就红了，不是害羞的那种，而是羞愧难当。
看到姐姐眉心点了一只玉兔，诺儿撒娇也让姐姐给她们都点了一只小玉兔端坐眉心，还很语重心长对他说，“小少爷，我和你说，人长得好看，比什么手艺叫卖都管用……”然后他的眉心也被点缀了一只小玉兔，那小玉兔是姐姐手描的，非常小巧，就像一团浴火重生的小兔子。
有些不适应大家这么炙热的目光，顾灏然又咽了咽口水，脱口而出，“描一只浴火兔子，一钱银子。”
顾妖妖轻飘飘瞥了一眼顾灏然，小家伙完全进入捞钱模式了，还把自己的小脸凑出去让人仔细端详。
“那，那是公子帮我们描眉心吗？”提着少年醉酒花灯的那位绿衣服姑娘还没有离开，正怯生生问道。
“嗯，如果姑娘不介意。”
今晚月光很亮，如遍地银纱，绿衣姑娘看着眼前公子的笑容，温雅和气极了，她有些痴了。
“不，不介意。”小姑娘低着头，脸红扑扑的。
耳边都是顾灏然叫嚷的声音。
“浴火兔子，如碟破茧，如宝剑锋从磨砺出，预盼新年浴火重生！”
顾灏然捏着手里的钱，笑眯眯和四周人侃侃而谈，脸面什么的早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