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在你的世界，我已经成为了先知。可惜我现在还是星辰祭祀，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上周，你半夜三更提着拳头要寻仇的事。”
空中漂浮的火苗元素散发着光芒，照亮一个颇大的洞穴。洞穴中的死亡之力已经散去，也不知这洞穴哪来的通风口，空气倒也不浑浊。洞穴的靠近门的地方是“岸”，另一侧则是个水池，水池上漂着一朵紫色的诡异花朵，含苞待放。
岸上，两人隔着石桌盘腿而坐。桌上摆着石制的茶杯餐盘，都是利用元素凝聚而成。
谷丹手握茶壶，给杯中倒上茶水，他拿起茶杯，给赤锋递了过来。这个东西将他蔽体的披风揭开一角，让他胸前邪恶的头骨坠饰展露出来，但谷丹显然毫不在意。
头骨坠饰所紧贴的胸膛呈灰绿色，皮肤褶皱，谷丹的面容也是如此，看着也比记忆中的苍老一些，恐怕是整天与这些死灵生物为伍的后果。
不过，那头骨坠饰果然是最令人在意的，它给赤锋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仔细想来，跟自己刚穿越来时，那个追杀自己的霍恩所使用的骷髅戒指，很像。恐怕……也是个拥有器灵的邪物。
将目光从那骷髅头坠饰收回，赤锋手掌紧紧地茶杯，却是轻轻地拿起。杯中茶水色泽清澈，他轻抿一口，尝不出什么滋味。
先知谷丹，先祖之地最年轻的先知，也是赤锋拜入先祖之地时，最早遇到的一位“先知”，是赤锋半师半友的存在。
当然，第一次见面时，谷丹还是星辰阶的萨满祭祀，还没步入先知，虽然也就半步之遥罢了。他在先祖之地工作，正好负责“新生入学”的摸底检测工作的审核，然后毫不留情地给了赤锋一个“否”。
理由无他，只是赤锋太年轻了。不满十八岁不得拜学剑圣之道，这本就是先祖之地的规矩。只是这个规矩通常用不上，连负责考核的先知都把这规定给忘了，结果谷丹将这规矩搬了出来，搅黄了赤锋的入学。当晚，夜深人静之时，年轻气盛的赤锋，就拎着拳头去找谷丹“讲道理”了。
“你当时一副怂样，立马将元素真灵的修炼方法传授于我，我还真当是你怕了。但现在想来，你分明是逗小孩玩的神态。”赤锋道，“不过，我还真就修炼出成果，突破至战狼阶。”
“你有如此心性和悟性，的确是我的错，耽误你了。想必，我不会只传授你元灵修炼之法吧。”
“后来，你出于内疚，于是拖其他剑圣到你那‘互相参悟’，让我在暗处偷听，听多了，我便悟出了剑圣之道。”
谷丹此人正是如此，明面上按规矩办事的是他，但背地里胆敢钻规定的漏洞的，也是他。
“的确像是我会做的事，来，尝尝这个。”谷丹将茶水一饮而近，又随手从盘子里捏起一个钢铁土豆，扔到嘴里，“没有米糕豆糕招待，身为谷家祭祀，是我失职了，不过我们如今身处此地，就别介意这么多了。”
和以氏族名号为姓氏并且将姓氏放在名字后面的赤锋不同，谷丹的姓氏源于其所在的祭祀家族，因此名在后，姓在前。
祭祀家族的祖先，是传奇先知“同”的几名亲传徒弟。这几位亲传各得了“同”的一门真传本事，同时请传奇先知赐了姓，几人模仿传奇先知的姓名，为自己和子孙后代定下了与他族不同的取名规矩。
祭祀家族是兽人社会中，专门负责掌管，传承与传授某种生产资料的特殊族群，家族姓氏也通常和所掌管的具体生产资料相关。
谷家正是掌握米、豆、麦等谷物种植的祭祀家族，身为谷家祭祀却拿不出谷物做的糕点做招待，自然是一失职——如果还是在沃古大陆的话。
赤锋正想借话询问，谷丹如何出现在这，却被谷丹抢先问道，“那么，后来呢。你说我被赶出了先祖圣地，为什么？总不会因为，让你偷师，所以被算账了吧。”
“你成为先知后，数次在先祖大会提出改变氏族战争的极端方案，并背地里怂恿寒霜、暗月、炽田氏族对周围的异族，以氏族名义发动了战争。此举违背先祖圣地的戒律，你因此而被除名。”
兽人自从先祖圣地建立后，所发动的氏族战争，都是不允许牵扯异族的内战，并且向着越来越“文明”的方向改变——战争死亡大量减少。
这一切改变，都是因为先祖圣地的历代先知，从圣地的缔造者，传奇先知“同”那所继承的意志。
谷丹的极端方案，说白了就是和传奇先知对着干，要增加氏族战争的伤亡，并且要转变氏族战争的对象——攻击外族。
谷丹明面敢提，背地敢作，这样只是被赶出先祖圣地，算是圣地仁慈了。
“极端？”谷丹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难道我只是让你来偷师，却从来没和你说过，氏族战争的问题吗？”
“氏族战争……不是挺好的。”
赤锋不解，在身为地球人的他看来，氏族战争带来的伤亡在大幅下降，好事啊。文明的进步，不就体现在能让越来越多的人生存甚至生活在世上吗？
“我不可能什么都没和你讲过。”谷丹忽然抓住赤锋的手，一股灵魂力量向赤锋袭去，“原来如此，你的天魂破碎，地魂无踪，新生的心魂又很弱小，无法完全掌控天魂，得不到全部的记忆……你小子，灵魂破碎是怎么回事？”
遵循先知之道的祭祀，本就掌握灵魂的奥秘。更遑论这谷丹如今又身怀死灵法师的本事，一眼就看出赤锋灵魂的概况！
赤锋却是心底一惊，把手收回来。幸亏自己的灵魂和剑圣残魂融合久了，没让这谷丹一眼看出问题来，否则这谷丹在这翻脸，他还真难说是不是他的对手！
赤锋如今只有死亡之力仗身，对付天堂武士固然可以越阶，但对付死灵法师，甚至想越阶，那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我在风暴深渊被卷入无尽漩涡，醒来后就来到这个世界。灵魂可怕是在那时受损的。”赤锋怕被追问出破绽，连忙反问道，“你呢，这个世界……你是如何过来的？”
“那日，我传你元灵修炼之法后，睡梦中听到召唤，再醒来时，就在这里了。”谷丹回答完，话题一转，又说了回去，“过几天，我设置个法阵，帮你唤回遗失的灵魂。”
赤锋本想询问“召唤”与死灵之事，骤然听到“找回灵魂”，顿时心底一惊。
对啊，先知本就擅长招魂，这谷丹又懂了些死灵的知识，更是这方面的行家了！
若他真能召回剑圣本尊的灵魂，那他该如何是好！？
“好，麻烦你了。”这好意若是拒绝了，反而徒增怀疑，赤锋只能答应下来，却是换个话题问道，“你先说说，氏族战争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哪都是问题！自从先祖圣地搞出什么荣誉体系，用它来评定氏族战争后，越来越多贪生怕死的废物苟活下来，这帮废物，吃白食的，已经多到地种不过来了，你知道吗！”
啥，兽人还要关心吃饭问题？
赤锋好悬没直接把心中的震惊问出来，兽人生命之强悍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比如像这石桌上的钢铁土豆，对人类而言，必须重重处理才能勉强下咽，但兽人可直接生吃。而且兽人活得粗糙，完全不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有啥吃啥。也就赤锋还保留着身为华夏人嘴馋的毛病，在吃的方面比较讲究些罢了。
兽人缺啥也应该不会缺粮才对。
可谷丹所属正是管种粮的祭祀家族，他说缺粮，恐怕也确有其事。
仔细想来，随着氏族战争导致的伤亡大降，兽族的人口的确是火箭式上升。过快的人口上涨导致粮食短缺，也是情理之中。但在赤锋看来，因此而否定氏族战争的进步，甚至要开历史的倒车，重新依靠战争消灭过剩人口，这也是不对。
“如果地不够种，开垦更多的农田不就是了。”
“开垦农田，哪那么容易。”谷丹把玩着头骨项链，“氏族战争打来打去，异族偷猎者偷鸡摸狗，没那么多安稳地给你种。而且你知道培养一个农民，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吗？比培养元素铁匠还难！”
“……的确。”让易怒的兽人学会耐心打理庄稼，学会控制怒火避免自己一发疯把庄稼地给毁了，难度不亚于让一个学渣考上五道口技术学院，“不过，先祖圣地，不是在研究使唤元素生物耕地吗？”
“哼！白日做梦！”谷丹用鼻子喷出口气，“元素生物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他们讨厌重复而无聊的活动，先祖圣地已经研究这玩意一百年了，连个岩豆都种不好，还要几个百年才能成？”
“……”
“其实粮食产量还不是关键，我也不介意拿余粮养些废物。但是为了照顾这些废物，而让氏族战争变质，让兽人为空洞虚无的荣誉，而失去血性和杀戮的能力，对异族的无礼之举而无端忍让，这不行！”
谷丹在桌上笔画了几个氏族的族徽。
“寒霜、暗月、炽田，当前所有存活的氏族中，就数这几个氏族最为软弱，经常被周边异族偷粮食。曾经还有些更偏远的氏族，本该死在氏族战争的废物氏族，这些氏族靠先祖圣地供给的粮食苟延残喘，最终却引来异族抢夺，还被异族灭了族，真是兽人之耻！这些废物，就该让他们死在氏族战争中，而不是给兽人丢脸！”
谷丹“啪”地站起身，狠狠戳着石桌上的几个氏族族徽。
“这些氏族的遭遇，不过是可以预见的未来缩影！沃古大陆是很大，但我们是沃古之子，占据的是全大陆最好的土地，多少异族对我们虎视眈眈！现在的氏族战争在让兽人变得软弱，最后的结果，是像这些废物氏族一样被灭族，还是让我们的谷仓，成为这些异族的餐厅！？他们想来就来，想抢就抢！？还不允许我们大规模复仇！？震慑？！哪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