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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科幻小说 > 稔寐空间 > 第一百零四章 飘扬的白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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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泪激动地感到了前线来接弑月回归。可是,摆在他眼前的是昏迷不醒的姐姐,看得出她已消瘦许多,仿佛遭受了多日的禁食,她的皮肤上也有些淤青或伤痕。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姐姐奄奄一息的样子,弑泪心痛地留下了泪水。

与弑月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封专门送给弑泪的,来自苏弋琳的消息。

弑泪将它展现给了我们,敌方首领的全息像呈现在了我们面前,这仿佛是对下级的命令,而非是一封家书。她郑重地说道:“弑泪,我亲爱的,过去的儿子。之所以这样说,是我认为我已经不能够做你们姐弟俩的母亲。因为,我虽然养育了你们、教导了你们、为你们谋出一条光明的前路,但似乎你们更愿意选择与你们基因相似度更小的姨妈,甚至不惜与我对立。我怎么都没想到,我最爱的女儿、我的继承人会受姨妈的蛊惑,不计我们的情谊,假装诈降后刺杀我!你们的年轻造就了无可挽回的罪孽。你们真的以为苏台风是坚定的完全机械化反对者吗?我们本是一路人,只是她要从我的手中夺取革命果实,血肉相残罢了。是我的教导不周,不能够让你们从这条路上回头了。将弑月的躯体送回,是我对你们姐弟俩最大的情谊,希望你们相亲相爱,过得幸福。很遗憾,我也希望她能够健康而精神,可是为了在刺杀中保护我,我的手下将她伤得有些重了,要不是我下了死令,他们恨不得消灭了弑月的生命。希望你精明的医术能够将她拯救,我不指望她能向我道歉,但倘若你有意悔改,效力于我的大业,我乐意将你纳入麾下。我不方便对你进行过多的解释,但顺着我的暗示探寻下去,你会发现其实我走的路是最适合异界人民的路。”

弑泪哽咽了,看得出来在重要的人的危难时刻,他会变得更加敏感:“真的是这样吗......”

我感到有些不妙,他这样脆弱的情绪,这样起伏不平的状态,只会为救援带来更多的变数。我劝他努力平复心情,甚至可以找值得信赖的医生朋友代替他进行治疗,可是他拒绝了,在姐姐的生死关头,他对别人放不下心。

没有提前向他汇报,我偷偷联系了稔寐与未知,希望他们能够陪伴他们的往日朋友——虽然稔寐忘记了弑泪,可弑泪还记得,所以我相信只要她在就能给予故友些许心灵慰藉。我还打包了两份草莓奶油蛋糕为他补充能量,以便他的头脑能超常发挥。

他发现了我的行为,出于礼貌地对我道谢。可我能够感知到,此刻的他和往日的他不同。我的手术也有风险,可他格外自信,而今日的他异常沉默,似乎有许多心事挥之不去,不止是关于弑月,甚至还关于苏弋琳。

准备工作就绪后,治疗开始了,弑泪和他的几位同事随着那只托着弑月的躯体的护理床在各个房间中穿梭,我则在休息室内焦急地等待着结果,同时等待着匆忙赶来的稔寐与未知。我是这样地慌乱,这样地期盼着弑月能够早日苏醒,仿佛病床上躺着的,就是我的亲人。

稔寐与未知先后到了,未知甚至还没来得及梳头,一头栗色毛发盘成了一只鸡窝状物体。他先是慰问了弑月的情况,向稔寐短暂汇报敌后战场的状况后又关心了我的伤情,接着则迫切地观看了苏弋琳发送给弑泪的那段录像带,看了两边,就扶了扶眼镜,理智地给我们做了一番分析:“我并不认为弑月会去刺杀苏弋琳,投降之前她的部队占了上风,本可以打败敌军,更何况我不相信苏台风会制定这么不理智、成功率这么低的计划,如此则有失盟主风度。我认为,这是因为弑月自身内心纠结,如今站在亲生母亲与人生导师的对面,她想投敌,可又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始终没有收到母亲投来的橄榄枝,所以只好无奈呆在这里,直到与苏弋琳的部队遭遇,二人拥有了足够近的交流距离,她也能够肯定自己可以在自己与战友不受伤的情况下被受降。

他肯定了我先前的推断。

扶了下黑框眼镜,他接着说道:“如此,则可以断定苏弋琳撒谎了!弑月所受的伤也另有隐情!如果弑月心意不诚,一向保守的她为何要投降?如果苏弋琳真心想接受她,为何会同意将她送还?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注视着苏弋琳的全息影像。她的双手置于胸口,仿佛在感染着我们的潜意识,告诉我们她所说的全是心里话。这真令我感到不适。

“我想,只有可能是他们母女产生了分歧,弑月不愿意一直受母亲的控制,所以提出了反抗,于是发生了冲突。要知道,苏弋琳是军官,他们家都是军人家庭,所以苏弋琳一直是弑月的上级,她们就这样处在一个小军队中。要知道,在军队里,一般的上级不可能放任下级不遵守自己的命令行事。所以苏弋琳有理由为弑月的反抗生气,甚至暴怒,从而直接伤害她或指使人伤害她。为了让她同意为苏弋琳的事业而牺牲,她们一定用了各种手段,甚至是采用药物与刑罚——一个墨昙主义的信徒不可能对人手软,因为那些人在他眼里不过是有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或连意识都没有的行尸走肉。由此观之,真相只有这一种可能。”

话音未落,一位医生手术室内走了出来:“弑泪让我先和各位汇报一下弑月女士的病情。她的全身有多处皮外伤,计划后期输送消炎液与伤口修复促进液来控制伤情;身体存在中毒现象与麻醉现象,正在解毒,已无生命危险;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其体内被植入了完全机械化装置,需要一些功夫,但好消息是由于我们长期为俘虏进行装置拆除,有一定经验,风险不大。”

“谢谢您。”稔寐站起来道谢。

“感谢代理盟主大人的信任。”那位医生也点头敬礼。

门再次关上后,未知突然一拍巴掌:“那这么说来就通了!原来苏弋琳要对弑月施加完全机械化,彻底控制她!只是看在母女关系的份上,苏弋琳跟她声明了,甚至询问了,而非直接麻醉就改装。难怪他们会出现分歧!”

正当我和稔寐赞同他的推理时,他又紧张地皱眉,话锋一转:“可是不对。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接着,他又进入了漫长的思考中,我和稔寐也继续了焦急的等待。

没过一会,出乎意料地,整个走廊安静了下来,我们如失聪了一样,听不到任何响声。一段时间后,房间里隐约有持续不断的哭嚎声传入耳畔,可我宁愿将其当作错觉。

仿佛过了好几年,终于,门打开了,方才那位医生又走出来了,他还戴着防护面罩,却掩盖不了哭红的双眼:“我......没能完成任务......”

未知急速冲进了手术室内,稔寐紧随其后,我则安慰了那位伟大的白衣天使,告诉他这根本不是他的错。

手术室内,连接着护理床的生命检测仪再也不会显示弑月的生命体征了,她的胸口上如玫瑰般绽开了一个血肉横飞的洞,一旁的弑泪早已摘下了防护面罩,不顾地板的冰冷,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另外几个医生也在消沉地流泪。未知紧紧抱住了弑泪,尝试去安抚、劝说他,稔寐开始还呆滞地站着,接着也和未知一起,轻拍着弑泪金黄色的脑袋,为他擦拭眼角的泪痕。

“我太失败了......”弑泪已悲痛到难以控制他的音调,“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心脏后侧被安装了一个微型定时炸弹啊......光片中怎么偏偏就被主动脉瓣挡住了!我应该注意到的啊,我应该注意到,视频里苏弋琳的双手一直放在那个位置啊......呜......”

“嘿,弑泪。”未知在他耳旁轻轻劝说道,“你要知道,患者遭受不测永远不是那个尽力的医生的错,苏弋琳太阴险了,太狠毒了,狠毒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你能够应对其他的病痛,甚至是那个植入的装置,就已经十分优秀了。这是她的一步大棋,她不止要除掉弑月,还要以此干扰到你这位优秀医生的状态,大幅增加我们的救援压力!第一个目标我们根本没有能力防备,且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唯有毁掉她的第二个目的!至于手放心脏,则是为了增加你的自责,让你被她的伪善所误导,产生黑白颠倒的认知,从而误以为是自己的错!不要渴求从苏弋琳那里找到希望了!弑月的死是必然,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为了毁掉你,以及毁掉你姐希望你拥有幸福人生的希望!哥们,撑过这段坎,我知道你难过,但是要往好的方向想,要强迫自己站起来去面对,毕竟我们还得继续活着嘛。我相信,如果你能调整好自己,你姐也会在另一个世界为你骄傲呢!”

“呜......”可是弑泪好像并没有听进去,只是自顾自地哭着,“稔寐,我不要再当医生了,不要再当院长了。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导致过死亡,偏偏没能让她活过来啊......我太无能了,让我回家歇着吧,我没有能力照顾好受伤的战士们,甚至没有能力照顾好一个不流血的人。”

“唉。”未知无奈地叹息,转而对我和稔寐说道:“他啊,就是这样的人,遇着一个难过的事能哭好久,哭到眼睛都肿了。要不让他先休息一下,平复平复心情,再好好面对。”

“他爱吃草莓奶油蛋糕和红烧狮子头。”我告诉他们。

未知打断道:“饭的事可以等晚上再说,我们需要先让他平静下来,毕竟这样下去不是事。”未知皱着眉,又转向其他几名医生:“你们听到我刚才说的了吗?我相信,你们的技艺可能不如弑泪高超,但是经验一定比他丰富几倍,你们也能明白,这不是你们的问题吧?我想代理盟主也希望你们能振作起来,毕竟现在不是祭奠弑月的时候,不必这样悲伤。你们先找点镇静剂,给弑泪打上吧,然后给他抬到他的房间里,让他歇一会,晚上为他打包一份草莓蛋糕、一份红烧狮子头、一份干锅菜花和一份扬州炒饭。”

“我同意。”稔寐点了点头。她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还需要整理一下弑月军官的遗体,放到停尸间里,让弑泪看最后一眼。”

我们三个将注射完药剂的弑泪抬到了护理床上,推到了他的卧室内,并在办公室的大厅里等候。

“我还清晰地记得我们学生时代都喜欢吃什么,看起来他的口味没变啊。”未知坐在沙发上叹道,“我还记得稔寐喜欢吃打卤面和麻辣香锅,不过最爱的还是提拉米苏。”

可是稔寐好像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是担心地看着卧室的门:“真希望弑泪能快点好起来,不要一蹶不振下去啊......”

“唉,”未知摇了摇头,“也怪我。我明明以我的能力预感到救治会失败,可是偏偏没有想到问题出在哪里。苏弋琳也是够狠的,不仅埋了一个微型定时炸弹,还用了反物质充当爆炸物。”

稔寐警觉地问道:“反物质?你确定?这在异界可是很难制造的啊。”

“就是嘛,我不太理解。”未知扶了下眼睛。

不过我理解。我和稔寐都心知肚明,能够轻易制造反物质的,唯有姜汁冰淇淋,而与反物质有关的案例,唯有盟主府的毁灭。倘若姜汁冰淇淋愿意提供更多的反物质,苏弋琳也愿意将其广泛使用,那这意味着我们将会受到更大的威胁。

稔寐脸色一黑:“不会盟主大人和苏苡萱身体里也有这种恶心的东西吧!我得赶紧跟那边的人确认一下。”说着,她担忧地打开了通讯器。

不过,苏台风的私人医生丝毫听不进去稔寐的话,他反而嘲笑稔寐异想天开;苏台风的秘书也纷纷持保守态度,认为敌方根本不可能具备这样的水平,还反而怀疑我们这边的结果有误。稔寐练练碰壁,只好暂时停下了不间断的联络,回到与我和未知的聊天中。

“你不记得了,但当时我们三个的友谊不了了之,各奔天涯,也没留下什么做纪念,真是遗憾啊。”未知回忆着多彩的往事,“但是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我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能够经历这么奇妙的校园生活,这样的快乐可是连小说作者也写不出来的啊。”

“真好。”稔寐淡淡地答道。她没有再询问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了。看起来,她已放下曾经。

......

弑泪醒来后不再自怨自艾了,可是他依旧眉眼低垂,气质消沉,神态里没有一丝希望。未知说,有时会看到他一个人喝酒,流着苦涩的泪水,借酒消愁。

未知选择离开敌后战场,让稔寐派一名苏台风的得力部下代替他指挥那边军队的作战,他则自称在医学方面也有些研究,暂时代替弑泪成为了院长——只不过他成为了不亲自参与治疗的院长。他没再劝说过弑泪,也知道他的劝说起不了作用,他只是日日夜夜地忠心陪伴在友人的身边。他说,弑泪从未主动找他说话,但日常生活总喜欢和他呆在一起,甚至在原先的院长室内置了个双人床,让他睡在自己的上铺。未知还说,弑泪整天昏昏沉沉,不知道该做什么,但从不参加娱乐活动,而是常常闭门不出,望着一只皮箱子发呆。

皮箱子里,装着一条洁白无暇的白纱裙,勾勒出如仙女之翼般美丽的白色纹路,镶嵌着象征挚爱的钻石,点缀着几多象征着幸福的玫瑰。这是弑月梦寐以求的婚纱,是她身为一名女士最简单、最纯粹、最浪漫的梦想,也是开战后便交给了最亲的弟弟保管的她的希望与生命。可是,就连这样普通的、千万男女都拥有着的梦想都实现不了了。她穿不上最美的裙子,成为不了所爱之人眼里最美丽的新娘了。本该装载着她贞洁而高贵的灵魂的婚纱,也只能放在她的墓前,无主地飘荡着了。

不过,她永远是弑泪最敬佩、最亲爱的姐姐,永远是他眼里最美丽的姐姐。她也永远是我们眼里最美丽的战士。

后来,我们将她的尸体火化了,葬在了苏氏家族的墓地里,还将那件婚纱放在了墓前的玻璃箱内。弑泪在未知的帮助下为她雕刻了墓碑上的生平和背面的墓志铭——

“正义之月,永披白羽,盈满空洞,映日光耀。”

......

从此之后,弑泪每天都会乐此不疲地拜访墓园,与墓下的人聊上两句。当然,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渐渐地,他有了些好转,开始与未知对话,开始回应同事们的问好,眼里也多了些光亮。

可是,每当清风从窗外吹拂而来,他都会怔怔地看着飘扬的白纱窗帘,怅惘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