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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顿了一下,犹豫的看了看夏芝芝,没有开口。

夏芝芝弯下腰来,和她视线齐平,柔声劝道:“不想说吗,可以和我说说的,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小花终于忍不住,瘪着嘴哭了出来,小声的抽泣着,断断续续说:“百花娘娘就是、就是,他们生下来不要的女儿,和以前去求儿子用的女儿……”

夏芝芝愣了一下。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的话,小花这个意思就是,那家人家准备把活生生的大女祭了?

夏芝芝是晓得,有些地方,生下女儿不要会直接淹死或者活埋,但还是头一回知道会把养大了的拿去活埋。

一时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所以,大概是因为临死前会给上一顿断头饭,叶子年纪小,不知道这顿饭的含义,才会说出羡慕话来。

小花知道内情,自然羡慕不出来。

小花说完,兴许是心疼朋友的命运,又或许有几分物伤其类的伤感,把脸埋进双手里,呜呜呜的抽泣了起来。

这时,他们父亲办完事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一出来看到自己女儿在哭,这男人以为是夏芝芝在欺负人。

瞅了瞅夏芝芝身上的穿着,又看了看她身后人高马大的阿橘。

男人沉着脸,冲这边喊道:“小花叶子带着你们弟弟,我们要回去了。”

说完,男人去供销社里头拿之前挑过来的箩筐和扁担。

小花放下捂脸的双手,匆忙的和夏芝芝说了句:“我,我要回去了。”

然后去抱自己的弟弟。

夏芝芝愣了一下,吸了口气,拦住小花问道:“小草是你们村儿的吗?”

小花摇头:“是我们村西边的红柳村的。”

他们父亲已经挑着箩筐大步走了,小花抱着弟弟,慌乱的追了上去,叶子紧随其后。

夏芝芝心情十分复杂,在供销社门口站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往红柳村的方向走过去。

说句冷血的话,她其实不愿意管这样的事情,只要有这种念头的人不死绝,这种事情总是杜绝不了的。

细究一下,小姑娘就算活下来,日子又能好过吗?

即便夏芝芝能劝一回,那以后呢,念头已经起了,是很难消下去的。

当地的公安同志未必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任谁碰到这样的事情都得摇头,只能装聋作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夏芝芝叹了口气。

红柳村的位置比小花他们村更靠山,村里也有个三四十来户人家,瞅着都很穷。

夏芝芝找了两个村民问了问小草家的方向,大概她是个生面孔,又操着一口普通话,村民面色警惕,并没有告诉她具体方向,也有可能是因为听不懂。

夏芝芝也不想去和村民硬磕,自己找了个地方待着,用精神力在村子里扫视。

小姑娘,10岁上下,家里就一个孩子。

总共就这么几十户人家,她挨户扫过去,看到几个疑似的,排查之后又确认不是。

为了避免有遗漏,她多扫了两遍,还是没找到人。

夏芝芝突然顿了一下,让阿橘去附近东南两个找找,自己去西北两个方向找。

最终,夏芝芝和阿橘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碰头。

这是一棵古树,组织干粗壮,需要数人才能环抱,树冠十分茂盛,遮天蔽日,待在树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阴冷感。

夏芝芝神色凝重,目光停留在树下一堆被翻过的新土堆上。

找到了。

兴许是言语表达上面的问题,又或许是小花的信息有时差延误。

她们以为,小草姑娘是即将要被父母带去求子,没想到人家已经求完了。

阿橘把土坑刨开。

下面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即便是夏芝芝看来,也是十分惨烈的。

尸体漆黑,四肢全部折曲,额头和手掌心被钉进去粗壮的木钉,表情十分狰狞扭曲。

推断一下,是生前被打断了四肢,然后用火活烧,再在额头和手脚处钉入木钉。

这边应该是信奉用痛苦惨烈的方法折磨女婴或者女童,以达到吓唬住她们的目的,避免她们以后再投胎来此地。

小草姑娘的一生确实如草芥。

小草是个女儿,大抵是因为头一胎,所以活了下来,毕竟以后再生总是要有人来帮忙带的。

可随着后面一胎又一胎的女婴落地,二三四五胎生下来直接弄死了,可到后面迟迟生不下儿子,她父母思子心狂,认为是家里面有个女儿的缘故,这才导致女胎一胎一胎往他们家里来,心一横,就把小草姑娘处理了。

物质和精神双重贫瘠的人类,确实既没有感情也没有爱。

他们想要儿子,也并不是因为真的爱儿子,他们爱的是儿子带来的,大家口中的能传宗接代、后继有人的扬眉吐气,本质上是极致的自私利己。

但因为精神实在过于贫瘠,眼见被局限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让他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生儿子成了他们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使命,他们只能在一条死胡同里硬磕。

夏芝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叹出。

她知道这个年代,重男轻女是国情,也知道在有些地方会有手段极端的情况出现,什么送人溺死大家都耳熟能详,头一回碰到如此残忍的手段,一时间有些窒息。

阿橘默默的站在夏芝芝身后。

许久之后,夏芝芝让阿橘把小草姑娘埋回去。

夏芝芝带着阿橘去了县城里,然后直奔派出所。

公社倒是也有派出所驻点,她直接略过那一处,毕竟公社要想管早就管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管不了。

进了派出所,接待她的是一位女同志,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工作时间应该不久,夏芝芝和她详细的说了一下这个情况。

听完之后,公安同志沉默了许久。

夏芝芝也看着她不说话,但是心里大抵有了数。

女同志长叹了一口气,和夏芝芝说了件事:“我头两年刚刚工作的时候,那一年所里算上我一起,来了五个新人,大家刚刚工作,正是热血高涨的时候,接到了一出和你这个情况差不多的案子,只不过报案人是一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