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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4章 江山万年,王座冰冷

杨家不灭,大唐必亡。

乌云压顶,激愤难平,不知是谁的一声号召,将士哗变,乱刀齐下,转瞬之间,杨国忠的人头已被挑上旗杆……

鲜血和杀戮让将士们热血沸腾,区区一个杨国忠根本不能平息群情。

士兵们丝毫没有停手,又找到杨国忠的儿子杨暄、韩国夫人、虢国夫人等一并诛杀。

此时,士兵们积聚已久的怨气终于平顺了一些。

可很快,贵妃要为兄报仇的谣言就传开来——毕竟兵变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贵妃如此受宠,今日若不除去,日后若鼓动皇帝兴师问罪可如何是好?

斩草就要除根,仇都结成这样了,杨贵妃岂能不死?

于是,背了杨家血债的禁军把马嵬驿团团围住,杀声震天。

禁军首领陈玄礼要求单独觐见皇帝,代表禁军说出了诉求——清算杨家,赐死杨贵妃。

对此,李隆基完全无法接受。

如果说杨国忠蠹政害民,死有余辜,可从不干政的贵妃何罪?

他拉住陈玄礼,极力解释。

说来陈玄礼追随皇帝多年,忠贞之心不容置疑,但任李隆基如何解释,他都无动于衷。

事已至此,贵妃有无罪过已不重要。

赐死杨贵妃,是全体将士们的共同意志——顺应军心,平息众怒,不让局面失控,才是关键所在。

贵妃死了,兵变也就结束了;贵妃不死,皇帝怕是自身难保……

眼下,陈玄礼已经顾不得其他, 只能丢车保帅,尽力保全皇上……

李隆基一听,顿时心灰意冷。

他忽然明白了,今日兵变的最终矛头其实是指向自己,杨家只是幌子。

幕后操控逼宫之人,恐怕就是太子李亨——他在东宫之位上等了十六年,今日终于等不及了。

想到这里,李隆基冷笑一声,凄凉无助……

龙椅坐久了,再不愿意让于他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从十王宅,到百孙院,他从一开始就在防范那些逐渐成长起来的皇子,甚至一日之内连杀三子,终究报应还是来了……

大势已去,夫复何言。

沉闷的天气,让气氛压抑到极致。

良久,李隆基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要主动让位于太子,只要能保住贵妃。

此话一出,陈玄礼极力反对。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士兵们已经杀红了眼,即便皇帝主动退位,也是保不住贵妃的。

乱军之下,皇权一失,搞不好皇帝都自身难保。

时间越久,变数越大。

陈玄礼只得叫来守在门外的高力士,请他劝皇帝割爱,保全大局。

高力士早就料到禁军一旦哗变,恐祸及贵妃,所以才提前安排阿蛮去通风报信,但贵妃无畏而返,可见其重情重义。

赐死贵妃——别说皇帝不愿意,他也不愿意。

说起来,当初玉环出家修道、入宫为妃 ,都是他一力促成的,如果硬要说贵妃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未免让一个女人担了污名……

不管她是玉环,还是牡丹,他定要想办法护她周全。

可皇帝就此仓促退位,这就万万使不得了。

不管皇帝眼下如何失了民心,有皇帝的名份在,万事皆可转圜。而一失了皇权,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好在,高力士早就想好了对策。

既然士兵要一条命,那就给他们一条命。

就在刚刚,高力士已经物色好了一名婢女,身形体态和贵妃很是相似,虽然容貌远不及贵妃的绝色,但眼下天色昏暗,只要加之易容术,足以蒙混过关。

此事成败的关键,在于陈玄礼。

好在陈玄礼追随皇帝多年,做事小心谨慎,他对皇帝的忠心更是一点都不比高力士少。

今日他之所以要求赐死杨贵妃,不过是为了保全皇帝,对这一点,高力士心如明镜。

只要陈玄礼愿意配合,验尸之时不予揭穿,将之及时掩埋,这李代桃僵之计就万无一失。

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保全皇帝,陈玄礼果然默许了。

而李隆基也别无他法,只能含泪叫来贵妃,如实相告,让她不要担心,高力士已安排好李代桃僵之计。

对此,贵妃未发一言,只是走上前去,不顾高力士在场,紧紧拥抱了三郎,无声哽咽。

三郎也是老泪纵横,一个劲儿的自责,只说委屈了贵妃。

时间紧迫,外面的士兵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高力士催贵妃快些进屋,和婢女换装易容。

抬起头,在三郎的泪眼里,她看到了自己——那张久别的清瘦的容颜。

原本她想和三郎好好告别,但此时,纵有千言万语,她一句也不敢说出口。

一旦让三郎知道她死意已决,不知还要生出多少变动。

江山万年,王座冰冷,能容得下几多柔情?

无论怎样的深情,终究挽留不住一寸寸逼近西山的落日,一片片渐欲离枝的花瓣。

当初代嫁,如今替死,为了她,还要连累多少无辜的女子……

真的该离开了。

——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

贵妃帮三郎擦去泪水,整理好衣装,转身带着婢女回了内室。

临别之时,回眸浅笑。

“三郎,我走了。”

李隆基心头一动,只觉得这声“三郎”和往日截然不同……

他心中隐约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茫然的看向了高力士。

高力士也有些恍惚,他觉得自从贵妃从道观归来,神情气质就像变了一个人。

昔日柔弱娇憨的她,变得果决坚毅,尤其刚才那抹浅笑,像极了一位故人——

想到这里,高力士心中一震, 像是猜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霎那间雷声震天,电闪撕地——旋即,大雨倾盆而下……

而伴随着阵阵雷声,一道闪电突然直直劈了下来,内室瞬间犹如白昼,让众人惊骇不已。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声尖叫从内室传来——贵妃薨了!

高力士闯进内室的时候,贵妃已在窗口倒地身亡。

婢女瑟瑟发抖,只说贵妃让她先进帐内换衣,她似乎听见贵妃打开窗子,像是还说了一些什么,霎时间电闪雷鸣,只见屋内一阵强光闪过,等她出来,贵妃已经倒地身亡……

此时,李隆基才踉踉跄跄的赶来,看到贵妃的尸首,当即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