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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

婆子硬着头皮缓慢推开房门,屋中烛火幽暗,南沐恒径直走了进去。

挂起的帘帐中,只见一素衣少女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脸侧着,对外头动静没有丝毫反应。

“阿羲。”南沐恒启声轻唤,快步走向床榻时,却瞧见底下有一双随意丢弃的白袜。

看大小样式,显然是男子之物。

眉目沉敛思忖,随即目光投向床底,打量片刻便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坐到床沿将昏迷不醒的人儿抱扶起来。

门都已经打开了,甘棠松了手和嘴,姜妈妈得以脱身闯了进来。

进了屋定下脚步,才发现屋子里头竟然没有李子房的身影,姜妈妈一阵心悸又庆幸。

良哥儿定然是听见动静藏了起来。

目光游走在屋中可藏身的地方,见到床底一双白袜,霎时心跳到了嗓子眼。

“郡王!”她出声吸引着南沐恒的目光,随即快步走向床边,用衣裙遮住地上的白袜。

后面的婆子机敏地赶紧将其捡起塞到袖中。

南沐恒抬眼,冷沉幽深的目光掠过最近的姜妈妈,看向那一身狼狈的甘棠,说道:“去把行露叫来。”

“是。”

行露是医女出身,也是他从前拨到阿羲身边伺候的,为的就是好方便照顾。

“郡王。”

姜妈妈只得下跪,想开口解释却被南沐恒不容置喙地堵了回去。

“你去禀告了老太太,叫她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如今通报老太太要紧,既能脱身离开,姜妈妈也是求之不得。

行露进来后给昏迷的南羲诊脉,又仔细地瞧了瞧才断定道:“郡主中了迷药沉睡,但身子并无大碍,可等药效退后自然醒来。”

南沐恒这才松了口气,将怀里昏睡的人儿轻轻放下,悉心盖好被子才定下神来看向那张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

这几分相似,也不过是巧合。

从前那个活泼讨喜的丫头,如今长大了竟瞧着十分娴静,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印象中的小丫头爱穿红衣,头上总是琳琅满目,恨不得把所有亮闪闪的步摇都戴在头上。

可如今发髻上只有两支素银钗子,屋中也是素雅简单。

“郡王,幸亏您来了,您若是来迟些,只怕郡主……”后面不吉利的话甘棠咽了下去,她一向不爱哭,此时也忍不住落泪。

南沐恒看着那安静沉睡的丫头,千言万语化为一声轻叹,低喃:“怪我来迟了。”

“你们好生伺候,没我的允许,不可离开房门半步,更不许有任何人进来。”

南沐恒起身,说罢目光落向床底,冷声:“也别让屋里的老鼠跑出去了。”

留下这句话,南沐恒只身离开,屋里几个丫头对南沐恒的话是一头雾水。

还是甘棠反应了过来,目光沉沉地盯着幽黑的床底。

……

―――寿康堂。

夜已深,老太太却是毫无睡意,坐在交椅耐心等着倚兰院那边传消息回来。

“老太太,夜深了,您不如先歇息。”杨妈妈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可老太太却是还精神着。

“再等等。”老太太伸长了脖子焦急地望着门口,有些心神不宁。

如此对待南羲,她心里也是愧疚不安,毕竟也算是一手养大的孩子,多少也有感情。

可她一想到南羲执意退婚的样子,这份不安也就平了下去。

“老太太!老太太!”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惊得屋内的人神经都绷直了。

这是姜妈妈的声音,可听起来却不像是来报喜的。

直到姜妈妈闯了进来,慌忙的脸色可见事态不好。

“老太太,郡王他硬闯了倚栏院!”

这一嗓子,直接将李老太太惊吓得跌下了椅子!

杨妈妈赶紧将其扶了起来,李老太太颤抖着手,目光惊愕地盯着姜妈妈:“你说什么?”

随即想到李子房,李老太太抓着姜妈妈的衣袖,问道:“良哥儿呢?”

“老太太放心,良儿哥儿聪明及时藏了起来,并未被发现。”

对姜妈妈来说,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老太太这才心情平复了些许,手抖抖发发地接过杨妈妈端来的茶水压了压惊。

遂接着发问:“那事情可成了?”

这一问,姜妈妈微怔,随即摇头:“瞧着南姑娘衣裳未乱,时间又短,应是没成的。”

“你们怎么都不拦着点?”李老太太气急。

若是事情成了,大可直接让良哥儿正大光明的站出来,没了清白的姑娘,广陵郡王就算再生气,也不敢乱言。

李家再接纳了这个不守妇道的媳妇,对南羲便是天大的恩德。

可如今事情不成,倒是有些麻烦。

“老太太莫恼,好歹良哥儿的确进了羲丫头的屋里,就算未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说不清楚。”姜妈妈道。

李老太太沉下一口气,觉得姜妈妈说的在理,但终归是没有事成了好办。

此时一丫头进来禀报:“老太太!郡王来了,奴婢拦不住,只得请到正堂用茶。”

“来的倒是快!”老太太沉了脸色,一个小辈,竟跑到这里来对长辈兴师问罪来了。

转头对姜妈妈吩咐道:“且去把倚兰院守住了。”

只要良哥儿还在倚栏院,就算是洛阳王来了,也没脸为羲丫头辩说。

在杨妈妈的搀扶下来到正堂,南沐恒不偏不倚地坐在了主位,气定神闲,品着上好的龙井茶。

等李老太太到来,南沐恒放下茶盏,说道:“外祖母这里的茶是比洛阳王府差了些,我倒是有些喝不惯。”

李老太太本就因南沐恒坐了主位脸色发黑,如今被这么一顿数落轻蔑,气得后槽牙都咬碎了。

“哎呦瑜哥儿,您怎么的……”

杨妈妈话出半句,南沐恒温先道:“都是自家人,外祖母见了我这郡王也不必行礼,坐吧。”

“……”

好,好得很!

尽管李老太太心里再不愤,可碍于身份,还是咽下这口气。

正想去到右上位落座,可却见垫子上全是泡开了的茶水叶子,隐隐还冒着热气。

抬头猛然看向南沐恒,对上一双冷沉凌厉的眸子,李老太太瞬时就便被打压了刚上心头的怒气。

就像老鼠见了猫,打心底不敢造次。

在底下落了坐,还未坐稳,南沐恒便开了口:“外祖母这些年身子倒是越来越硬朗,想来吃穿用度不错。”

此话隐有深意,当年伯爵府没落,是南羲带来的钱财铺子田地救活了。

这些年一直有洛阳王府送来的丰厚银两,才维持了整个伯爵府的生计。

尽管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伯爵府有今日是全靠着洛阳王府。

南沐恒的态度也提醒了李老太太,羲丫头的性子远不是表面这般柔弱恭顺好拿捏的。

唯一能拿捏住羲丫头的,便是洛阳,这些年羲丫头之所以肯老老实实地待在京城,待在伯爵府,也是这等缘故。

但洛阳便不是伯爵府能拿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