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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见宋窈愣住,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怎么,可是有哪里不妥?”

宋窈倏地回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并无,只是,只是我从未见到这么大的官,一时有些震撼。”

沈夫人倒觉得她性子直来直往,掩着唇笑出了声:“你这丫头真有意思,说起来,我有个侄女倒和你一般年纪!”

宋窈心想,这个侄女八成就是宋青苒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以这种方式相遇了,看来还是逃不过剧情。

“听夫人的意思,也快要回盛京了?”

沈夫人笑着颔首:“我带儿子回乡,本就是来看看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如今是该回去了。”

宋窈心想,幸好她没打算去盛京。

一是考虑到容玠将来高中状元,会留在盛京任职,想找她如探囊取物,简直是送死。

二则是顾及到她的身世,在没有足够把握和对方对上之前,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无疑是件很危险的事。

宋窈告别了依依不舍的沈夫人,出了府。

事情准备的差不多,该动身了。

她无意识摸了摸没有丝毫异样的小腹,眉尖浅浅蹙起,很难想象,这里竟然孕育着一个生命。

算起来,今日是容玠参加考试的第七天了,她得抓紧时间。

贡院内,监考官在一间间号舍外来回巡视。

时而眉头紧拧脸色凝重,时而微笑颔首神色欣慰。

“老胡,今年可有瞧见什么好苗子?”

胡监考循声望去,柳监考笑眯眯朝他走来,一边揉了揉酸痛的腰,一边抱怨:“要我说,这么热的天,这差事可真不是人干的!”

胡监考皱着眉呵斥:“站没个站样,让考生看见了像什么话?”

柳监考撇了撇嘴,这老顽固这张嘴真是讨厌,难怪和他一起被发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监考,考生都忙着答卷呢,哪有功夫瞅他?

却见胡监考面色缓和下来,“今年倒的确有几个好苗子。”

柳监考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这老家伙出身翰林,要求严格,能入得他眼的考生可不多!

他急忙追问,“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指给我看看!”

“喏,那边,瞧见没,模样最出挑的那个。”

柳监考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少年穿着朴素的长衫,却难得有一身岳峙渊渟般的气质,是文人最喜欢的那种风骨峭峻,一举一动犹如画卷。

他低着头专注于手下的答卷,下笔不曾有丝毫停滞,其他考生都有或多或少皱眉挠头咬笔的小动作,他却坐的端正笔直,面上也是一派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难色。

仿佛他身处的不是考场,而是自家后院。

看惯了愁眉苦脸,乍一看到这样一个闲适从容的考生,如同炎炎烈日里的一抹清凉,让人瞬间眼前一亮!

柳监考当即跑上前去近距离观察。

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容玠头也未抬,落笔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一般考生看到考官无故在自己面前停下,多少都会有些紧张,怕自己答的不好,容玠却全无这样的担忧,他看不出来半分紧张局促,像是直接无视了周围的一切。

甚至给人一种错觉,哪怕这会儿天塌下来,都阻止不了他把这份考卷给答完。

本场考试内容是经史时务策,容玠正在写策论。

柳监考先看了看他的卷面,干净整洁,没有丝毫墨点,他眼前一亮,心中暗暗赞了一句——

好字!

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可见风骨!

他再仔细看了看他答的内容,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考卷一发下来,他便和胡监考讨论过,这次的策论题目对考生来说有些超纲。

题目只有四个字,浮费弥广。1

大意是,财政支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广,应当如何解决?

为什么说超纲?

对这些还未见过世面,没体验过民生的考生来说,答的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很难从百姓、国家的实际情况出发,提出真正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而这位考生却考虑的相当全面,提出的意见值得令人深思,有些层次甚至他都未曾想过!

只是有些想法太过冒险激进,实施起来困难很大。

柳监考深深地看了眼容玠,屁颠屁颠跑回胡监考身边,对方看了他一眼:“如何?”

柳监考叹息一声:“字就不说了,我看他那文章,才思俊逸,落笔生花!他提的那些观点,怕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都不一定能够考虑到,假以时日,你我估计要多一个同僚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胡监考严肃的神情也忍不住缓和:“的确是个好苗子,且看看他能走多远吧!”

翰林院那位,他的顶头上司可是个相当固执守旧的人,他看那考生思想激进,行事颇为大胆,此等性格怕是入不了那位的眼。

——

最后一场考试终于结束,考生依次出了贡院,门口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这次的考题也太难了!尤其是最后一场策论题,我都没写完!怕是又要等上三年了!”

“不就是三年嘛,从头再来就是了!这位兄弟何必愁眉苦脸?”

“你懂什么!我今年都四十七了!再过三年就五十岁了!”

“……”

“也不知道慌什么?我连题目都没看懂呢!谁能告诉我那题究竟是啥意思?”

“哎哎,这位仁兄,史论那道题你怎么答的?”

……

考试结束,对答案的,哀声连天的,神智恍惚大哭大笑的都有。

容玠将这些嘈杂的声音扔在耳后,漠然离开人群中心。

街边卖花的小姑娘拦在他跟前,仰着头小心翼翼露出讨好的笑:“大哥哥,买串花环吧,只要两个铜板。”

她提着的篮子里,放着各种各样手工编织的花环手串。

容玠眉头微蹙,目光冷淡:“我一个男子,买这东西做什么?”

小姑娘在他的目光下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鼓起勇气道:“可以买来送给心上人啊,她会喜欢的。”

心上人?

那是什么东西?

他挑唇正欲轻嗤,就听这小姑娘怯生生地道:“大哥哥,你看上去一把年纪了,该不会连心上人都没有吧?”

容玠嘴角弧度蓦地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