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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说沄丫头,你揽下纠正我的差事的时候,不会就在打我的主意吧?”

回程的路上,缓过神来的王微之也想到了其中关节,他斜睨着对面坐着的王沄,直接问了出来。

王沄挑眉看他:“子知叔叔挺看得起您自己的啊!”

“别在这阴阳怪气的!”王微之瞪她:“就说是不是吧?”

“不是!”王沄很肯定的给了一个相反的答案:“就您啊……我不是说了吗,您除了能喘气之外,比不吕家岗那些腐肢烂肉强,为了你如此费心思……”

王沄蔑视的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王微之被她噎得够呛:“沄丫头,说话稍微客气点不行吗?”

“不行!”王沄回答得很干脆。

王微之气得直翻白眼,但终究还是没忍住,又问:“既然不是为了我,那是为了什么?为了让祖父、曾叔祖父知道你很能干,觉得你确实有资格成为王家‘大姑娘’?”

“又猜错了!”王沄笑:“我与高叔祖父、曾祖父说了,给我四年时间,四年后,我会成为谁都无法否定的王家‘大姑娘’……”

“行了,您啊,也别猜了!”

“我之所以插手,是因为有人与我说过,说他曾经很荒唐,说当年要是有人对他当头棒喝就好了!”

“看到你的时候,我想起了他!”

“他没有遇上早一点唤醒他的人,浑浑噩噩过了小半生,直到失去了最亲最爱最重要的一切之后,才明白,人不能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王沄轻叹一声:“只是,明白的太晚了!”

“你比他幸运,你遇上了我,而我也愿意拉你一把!”

王沄说的是前世的王微之,那个失去了至亲至爱的母亲、失去了三个从小就对他好的兄长、失去了曾经敬佩他后来却又觉得他不成器的侄儿、恨极了自己却又不得不咬着牙活着、努力为未成年的侄儿侄女们撑起一片天的王微之。

那个与她说“沄丫头,我恨”的王微之!

那个先与她和王衍之联手,弄死了抛下家族、抛下妻儿、只顾自己逃命的王奕之,又与她联手,与王衍之对抗的王微之。

他们的合作带了太多的功利,但无可否认的是,他和王漪在前生给了她极大的帮助……

就冲这个,她就愿意将他从那滩烂泥之中拽出来,至于说拽出来之后怎样,她也想好了。

王沄的话王微之不大信,就算王沄说得很像是发自肺腑的他也不大信,他斜睨着王沄:“就这样?”

“就这样!”王沄迎着他怀疑的眼神:“爱信不信!”

“我信!我信还不成吗?”王微之勉强看出来了,王沄就是个半点亏都不肯吃的。

他想了想:“那个……我母亲真说那些话了?不是你教竹风说的?”

王沄给他一个白眼:“您可以回去问大伯祖母!”

“还是算了!”王微之摸了摸鼻子:“那还不得又让我母亲伤心生气……唉~我最怕的就是她上伤心了!”

“但您最爱的就是做些让她伤心失望难过的事!”

王沄毫不客气的捅刀子。

好吧,还是他的错!

王微之再次摸了摸鼻子。

他想了想,又问:“后面那辆马车上是谁啊?神神秘秘的,也不露面?”

“看热闹的!”王沄淡淡的回了一句:“我请来看热闹的,别好奇,越好奇死的越快!”

这……还威胁他!

王微之气绝,但……

看着王沄眼底淡淡的倦意,想想这会说不定已经是子时,他又讪讪的住了嘴,没再说话。

见他安静了,王沄看了龙葵一眼,龙葵会意,小心地为她调整背后的迎枕,侍候着她靠过去,又为她搭上毯子,让她能暖和的小憩片刻。

看来,自己被整的够呛,但这整人的丫头也累得不轻!

王微之心里升起淡淡的愧疚,毫无睡意的他往旁边挪了挪,给王沄让出了更大的地方……

吕家岗到王家堡着实不近,又是半夜三更走夜路,速度不敢太快,这一走,就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到王家堡吊桥口的时候,已经快寅时了。

不过,一直有人在吊桥口等候,确认是王沄带着王微之回来了之后,吊桥立刻放下,一行人顺利的进了王家堡。

“后面那辆车停到之前的位置,什么都别做,直接走开,明儿天亮再去处理!”

王沄先吩咐了一声,又看向王微之:“找两个人送子知叔叔和竹风回去,若大伯祖母让人在那候着便罢了,若是没有,就让人去大伯祖母院儿送个信,报个平安!”

“是,主子!”崔十九应声,又小心而关切的看着王沄:“主子,您稍等片刻,小人让人给您准备软轿……”

“不用了,我慢慢走回去就好!”王沄摇摇头,秀气的打了个呵欠:“走一走,吹吹风,清醒清醒……谁知道接下来我要面对的是温暖的床还是不好惹的人呢!”

崔十九微微一惊:“主子,那……”

“没事!”王沄挥挥手:“你们也折腾一天了,该休息休息,不用跟着我!”

目送王沄带着龙葵往内院走去之后,崔十九才转过身来,有条不紊的照着王沄的吩咐办事,其中就包括将王微之主仆二人送回去。

王微之其实是有话想说的,但……看看崔十九那难看的脸色,终究还是忍了回去。

能让那丫头如此倚重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他还是先忍忍,别又吃亏!

“沄丫头~”王沄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叫她,一脸都不意外的看过去,看到了不远处亭子里的亮光和亭子里的人。

王沄微微一笑,并没走过去,而是吩咐龙葵:“你先回去,如果姑姑已经睡了便不管,若是没睡,告诉她我已经好好儿的回来了,让她安心休息!”

龙葵应诺离开,王沄整了整衣襟,神态自若的进了亭子。

“看来,你猜到了我会在这儿等着你!”

王融之看着眼前这个十一岁、甚至都还没长开的女孩,眼底藏着惊叹。

“连大伯祖父那么一把年纪了,您都不放心,不敢撒手,又怎么放心将子知叔叔这么大的宝宝交给我呢?”

王沄一开口就没好话,阴阳怪气的让王融之哭笑不得。

“你这丫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怎么?”王沄斜睨着他:“这话戳您肺管子了?”

王融之气得把手上的茶杯重重的放下:“一句话不气我,你就不舒服吗?”

“是的呀!”王沄不等他招呼就坐下:“折腾了一整天,累的人都快散架了,还被您拦在这儿不能回去躺下睡觉……”

“曾祖父,沄儿我呢,就这烂脾气,谁不让我舒坦,我就让他更难过!”

王沄的泼辣样子生生逗笑了王融之:“越来越像你高姑祖母了!”

王沄嗤了一声,一脸没好气的样子。

王融之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她也不客气的接过,小小的喝了一口:“曾祖父等到这会都还不睡,不会是为了与我说这个的吧!”

“你这丫头~”王融之无奈的摇头:“你今日怎么整治子知的,我都看在眼中……沄丫头,你不觉得你太过激进了吗?”

“这药一下子下这么狠……”

王融之摇摇头:“很多事,都得慢慢来!”

“像您那样吗?”王沄嗤笑一声:“什么都慢慢来,不着急?”

“曾祖父,您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这样,大伯祖父才会是现在这种眼高手低、只知道坐享其成、觊觎他人成就、自己却不思进取的蠢货模样?”

“这真正算起来,都是您给宠坏的!”

“一岁什么都不会,不着急……确实,还是个小宝宝呢,确实不用着急!”

“十岁什么都不会,不着急……然后,他就把自己当小宝宝,不急了!”

“二十岁,除了一肚子坏水之外,一事无成,您还说不着急……于是,他就心安理得的不急了!”

“三十岁如此,四十岁亦然,五十岁的如今,让他如何长进?”

王融之脸色难看,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切都被王沄说中了。

子不教父之过,王奕之成如今这样子,他这当父亲的,要负主要责任!

但是……

“这就是你今日对子知下重药的原因?”

“嗯!”王沄点头:“沉疴难返需用猛药,一剂起效……”

“曾祖父,您知道我与您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什么?”王融之看着王沄,眼底带着深思。

“您总觉得来日方长,喜欢慢慢来;而我总觉得时日无多,一点都不敢浪费!”

王沄看向他:“所以,您才会古稀之年尤在为儿孙操心费神,而我尚未及笄,就已经成了一家之主,为祖父姑姑谋划!”

“说起来,你我其实都一样,都是操心忙碌的命!”

“但也不一样,需要您事事过问的,是您的儿孙,您终究会走在他们之前,而需要我样样精心的都是我的长辈,只要不出意外,我总能为他们谋划一生安乐。”

“就这点而言,仲林反倒是他们兄弟三个之中最有后福的!”

王融之呵呵一声笑,看着王沄:“沄丫头,你说沉疴难返需用猛药……”

“我不反对,但……”

“猛药用了之后,就能好吗?”

“会不会只是一时起效,等药性过去了,又病了呢?”

王沄偏着头看着他,看得王融之有些不自在:“怎么了,沄丫头?”

“我在想,曾祖父今日派了一直紧跟着我的暗卫功夫不大行,居然没有把我和子知叔叔说的话听清楚!”

王融之瞪她:“我就派了两个,你呢?你身边明里暗里十六七个,还有那个丫鬟,那也是个练家子,对吧?”

“暗地里有几个我不清楚,是崔一安排的!”

“您应该不知道崔一,他算是王福才培养出来的最最得意的人之一,武功极高,人很忠心,不善交际往来,是做暗卫最好的人选。”

“我过继改名之后,暗卫就逐渐从王福才手里移交给了崔一。”

“我相信,他一定会将我保护的很好,但我今日也交代过了,如果有您派去的人,不用防备得太紧,让他们挨近些……”

“所以……”

王沄似笑非笑的看着王融之:“那两人没能靠近、没听到我和子知叔叔说话,不是因为我手底下的人护卫太严,而是他俩有问题。”

“或者学艺不精,武功不高,或者胆识不够,觉得有难度,就放弃尝试。”

王融之被她说得脸色铁青,却不得不听她继续往下说。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糟糕!”

“如果您身边的暗卫都这般……曾祖父,不是我吓唬您啊,您的安全堪忧!”

王融之黑着脸:“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现在说说子知……你与他说了什么?”

“曾祖父知道我为何选择将子知叔叔带去吕家岗吗?”

王沄微微一笑,将她与王微之说的那些重复了一遍,包括最后她邀请王微之去宁州的事也没隐瞒。

这些事情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不说,王融之去问王微之和另外那人也能得到答案。

“沄丫头~”王融之深深的看着她:“你真觉得如今的王家类似当年的吕家,甚至还不如?”

“难道曾祖父不是这么想的吗?”

王沄不答反问:“还是我前几日与您说那话,若非有此顾虑,您会急流勇退、告病辞官、回归故里吗?”

王融之叹息,他当年之举很多人都不懂,最初还有人以为他不满今上熙元帝登基之后,重用谢家、郑氏,想以此为挟,想让今上熙元帝向他低头,而后用更风光的姿态回到朝堂之上挥斥方遒。

直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确定他是真的不想回朝堂之后,才信了他、信了他那些想安养晚年的话。

只有不止一次陪他去吕家岗的沈临之知道,他为什么辞官。

现在,又多了眼前这个小丫头。

“我不知道吕家当年如何,但王家……”

王沄摇头:“一潭死水,族中子弟有才华者不少,才华得以施展者,寥寥无几!”

“子知叔叔便是其中之一!”

“他有才华、有抱负、有冲劲,却不知道往何处施展,他那般疯癫、服食五石散,是放纵但何尝不是一种抗议呢?”

“所以,我邀请他去宁州,在那儿我会让他彻底接触不到五石散,会给他一个让他卯着劲往前冲的差使……”

“我想,长则三年五年,短则一两年,您就能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王子知!”

“看来,你对他还是非常欣赏的!”

“对啊!”王沄点头。

“那你对伯清能不能好一点呢?”王融之眼底带着期待:“他是您最喜爱的大伯祖母的丈夫,是子知的父亲,是……”

“不行!”王沄打断王融之的以情动人:“他是他,他们是他们,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