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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沄很是吃了一惊:“谢意舟?”

“对,谢意舟!”谢灵泉点头:“谢晏直言,说他是有私心的,他希望父亲能在他的儿子之中挑选一个。”

“当然,就世家规矩来说,过继最好是在嫡亲兄弟的嫡子之中选择,但他除了伯镕这个嫡长子之外,其他两个嫡子都是小孙氏所出,都不合适。”

“他列举了谢意舟的不少优点,从性格到年纪,从天资到性情……无论从哪方面看,谢意舟似乎都是最合适的那个。”

“可就是太合适了,让我很是厌烦,觉得这是他算计了很久、一直在等机会开口,这让我想到了他对我的那些好、那些算计……于是,我毫不迟疑的出言反对。”

“因为我的反对,这件事情自然只能再议。”

王沄笑了:“有些事情一旦再议就成不了,这件事也是这样的吧!”

谢灵泉也笑了:“没两天,伯镕找上我,非常诚恳的表示他想被过继出去的以及无论结果如何,都以我马首是瞻的意愿。”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孙氏过世之后,伯镕在谢家的地位大不如前。”

“孙氏在世时,他是谢家嫡系嫡长子,是被家族重视、举家族之力倾心培养的,孙氏过世后,他身份未变,但待遇却不一样了。”

“这也正常,就算大家族重嫡长,但又有几个家族能像你曾祖父一样,就算原配过世,依旧把原配嫡子放在最重要的位子上呢?”

“但那日之前,我只知道他大不如前,没想过他可能不仅仅是不如从前而是处境艰难。”

“我答应帮他说话,但你曾祖父听说这件事之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王沄微微挑眉,谢灵泉笑:“他问:我与我父亲对过继子嗣这件事情有无执念?”

“我没有,至于父亲……”

谢灵泉顿了一下,自嘲笑笑:“他更不会有了!”

王沄愣了一下,莫名想到了与董恺辙有纠缠的谢意申,他有断袖之癖是肯定的,但这并不耽误他娶妻生子。

那么,谢灵泉的父亲谢清是否也是这样的呢?

王沄知道谢灵泉之母阮氏是其祖母阮老夫人的族侄女,嫁入谢家之后并没有去祁州,而是一直生活在陈郡直到病故,而谢清在成为祁州刺史之后,常年驻守祁州。

她之前没想太多,但现在,谢灵泉的那个笑容却让她有了不一样的联想。

谢灵泉自然不会深谈这个问题,她一笑之后便略过不谈:“知道我们并无执念之后,你曾祖父给了一个建议:让伯镕跟随父亲前往祁州,试试看自己有无领军能力,至于说过继什么的……”

“是一条心的,没有过继也不妨碍他们亲如父子,不是一条心的,过继了,最后得来的也不过是一句狗肉贴不到羊身上而已。”

“名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那个心、那个能力并以此得到想要的一切。”

“我觉得很有道理,便与父亲如此说了。父亲也觉得这样很好,然后,他问过伯镕的意思,不顾祖母和谢晏的反对,确定我下定决心留在王家,就带着伯镕回了祁州。”

“我不知道谢晏对此是什么反应,但父亲走的当天,祖母直接上门斥责我。”

“之前我咬死了要与王伯清和离祖母都没那么大的火气,她甚至不顾身份体面直接破口大骂。”

“骂我是搅家精,逼死小孙氏,坏了小孙氏所出的三个孩子的名声,又让父亲带走伯镕,令谢晏父子分离、无法修补因为小孙氏损害的父子之情。”

谢灵泉笑了起来:“我从未见过祖母如此失态,然后,我就明白,建议父亲不过继直接带走伯镕一事戳了祖母和谢晏的肺管子……后来发生的一切也证实了这一点。”

王沄了然:“您指的是后来谢家族长之位旁落之事吧!”

“对!”谢灵泉大笑,和聪明又知道很多事的人说话就是轻松,只需提一句,对方就能接上,不用费时费神解释。

“伯镕用了两年得到父亲认可,用了十年通过重重考验,成为接手北府军的不二人选,这也让他在谢家有了足够的话语权,而他一语否定了小孙氏所出的两个儿子继承谢晏、成为谢家族长的资格。”

“他认为,虽说小孙氏多年之前以媵妾身份进门,就已经默认孙氏身故、她将被扶正,但至少有个前提,那就是孙氏不是她害死的,否则,岂不是鼓励媵妾谋害原配正室了吗?”

“谢家众族老深以为然。”

“不仅如此,他们还开祠堂,废除了小孙氏被扶正后继室的身份。小孙氏都不算继室了,她所出的子女自然也就不算嫡出。”

“对谢晏来说更不利的是孙氏死后,他并未再娶,所以,他名下仅有视他为仇人的伯镕一个嫡子。”

“这种情况下,族长继任者自然只能在嫡系的其他几房之中挑选合适人选……最后,与伯镕关系不错的谢意林脱颖而出。”

“谢意林的祖父与我的祖父是一母同胞的弟弟,谢意林是他的嫡长孙,伯镕丧母之后,他那一房不止一次帮着伯镕避开来自小孙氏的针对暗算。”

“对了,他还是除了伯镕之外,与我关系最好的堂弟。”

谢灵泉说到这儿的时候有些得意,显然,谢意林能够成为胜利者,成为谢家家主不仅仅有谢意申的支持,还有她的。

王沄喷笑:“谢晏一定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该算计您。”

“谢意林被定为继任者,开始接触家族事务后,祖母病倒,派人请我回陈郡,我拒了。一个多月后,祖母亡故,谢晏为此写信斥责,说我不孝。”

“又五年,他年老体衰,自觉时日无多,牵挂身后之事,再次派人请我回去,我再次拒绝。”

“那个时候,王伯清在锦州任太守,我也在锦州,与陈郡相隔不远,拒绝没几日,他便亲自来了。”

“时隔十多年,我与他再次见面,再一次面对面。”

“那个时候,我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隔阂,还夹着好几条人命和族长之位旁落的仇恨,别说是一次长谈,就算再来个十次八次也只能让我们表面上尽释前嫌……”

“这是他想要的,而我也愿意给。”

“所以,我们心平气和的进行了一次长谈,他与我说了很多他的无奈,选择与王家联姻的无奈,选择对小孙氏生前所为的无奈……”

“大概意思就一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家,为了谢家能够更上一层楼,而身为谢家女,享受着谢家给予的锦衣玉食和金尊玉贵,就应该在谢家需要的时候做出牺牲。”

“他根本不明白我恨了多年是因为什么。”

谢灵泉笑了一声,苦涩中带着冷意:“我理解牺牲,我也明白与王家联姻能给谢家带去怎样的好处,而这也是我之后兢兢业业,无论有多厌恶王伯清依旧为他生儿育女,依旧为他收拾善后,依旧尽全力撑起这一房的缘故。”

“我只有努力的做好这一切,王谢联姻,结两姓之好才算是落到了实处,两个家族也才能从中得到好处……我做到了。”

“他不理解的是我真正恨的是他们的隐瞒欺骗,是他们将我往外一推,断我后路,不顾我死活的狠辣,是他们先将我当成从王家得到好处的棋子,又将我当做攻讦王家的弃子……”

“他不理解便不理解吧,我并没与他诉说,我只是安静的听他说,而他说着说着说到了一点……”

谢灵泉停了下来,看向王沄:“沄丫头,他告诉我,他一开始并不曾想过让我嫁给王伯清,王伯清的底细、我的性子他都清楚,也知道将我们凑在一起结果只可能是一对怨偶。”

“他可以不在乎我是否幸福,但我父亲会在乎。而父亲手上的祁州军是谢家最大的依仗和底气,就算为了保持与父亲兄友弟恭的关系,他也会好好地为我筹谋。”

“所以……”王沄忽然明白了谢灵泉与她说这些陈年旧事的缘故,不是心有所感不吐不快,而是想要借此告诉自己一些她认为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信息。

王沄看着谢灵泉:“是先帝在背后做了什么,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