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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谢映登的族人到来后,仙游封地的人越来越多了。

夏收之后田地里又多了许多忙碌的身影,他们要趁着这个越来越热的季节,把地里泥土好好地翻一翻,好让炙热的阳光把土里的虫卵全部杀死。

所以每个人都在忙碌。

可颜白却觉得自己中了谢映登的圈套,什么狗屁大雪山。

他的那些族人太穷了,太穷了,一切的一切都让颜白怀疑他是故意地想借着这个法子来安排族人。

然后他才没有丝毫挂念的外南山没羞没臊的修道成仙。

颜白甚至怀疑那印信都是假的。

可如今木已成舟,想改变都已经晚了,不然自己就是出尔反尔之人,今后在士人间再无立足之地。

如今颜家的棉花种子越来越多了,去年一年整个仙游一共收了四千多斤棉花,种子一年比一年多。

大家好好地算了一下,如果今年没有什么天灾的话应该能收个二万多斤棉花,后面的话整个颜家庄子都是棉花。

也就是说从明年开始颜家封地的棉花就会走出颜家庄子,可以开始在长安售卖了。

如今长安里面有来自高昌的棉花,但在长安却不受欢迎,棉花虽然雪白,但是里面的杂质多,清理起来超级麻烦,而且也不蓬松。

这东西在长安卖不出去,买回去也不知道做什么。

放在长安还得时时注意防火,每月还得交上一笔不菲的场地租赁钱,衙门还得天天派人督促和提醒。

这要是着火了,那可是要命的大事情,从高昌来的商人原本是想大赚一笔。

结果也等得实在没有了耐心,以一个超低的价格半卖半送给卖了出去,卖给了一个姓朱的,卖的这点钱连来时耗费的草料钱都不够。

一想到已经有唐人在西域开始种植木棉,他就想笑。

等着亏死吧,这在长安没有销路。

可颜家庄子的人却是恨不得自己家里能堆满棉花,去年颜家庄子里的每个人都偷偷做了一床棉被。

到了冬日,那种感觉真的是让人觉得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好的东西。

尤其是家里有娃的,有老人的,去年那个冬天是他们过得最舒服的一个冬天,被窝不再冷冰冰,如果再往上面压点衣裳,睡着还会冒汗。

老天爷,冬日躺在被窝里面冒汗,王公贵族也没有这个待遇吧。

自从每家都有棉被后,大家晒被子关着大门,只要庄子里面的狗朝着桥头一叫,家里面无论在忙什么的妇人都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赶紧跑到院子里面去收被子。

为此朱丁还专门配备了巡逻人员,没事儿就在前头晃悠。

有人来立刻吼一嗓子。

大家觉得上次的豆芽菜都亏大了,如果保护得好,不被人试出秘方,说不定都能传给自己的儿子了。

都怪自己当初太傻了,谁知道被人知道了秘方,现在长安的豆芽菜便宜得都不成样子了,卖豆芽菜的都卖不动了。

如今只要不是懒汉,家家户户都会做。

豆芽菜是卖不动了,但黄豆却卖得极好,每年三月份的时候到处都是种黄豆的。

为了不耽误粮食的收成,好多家都是把黄豆种到田坎上,以及灞河两边的河岸上,每年冬日的时候在卖。

靠着卖豆子的钱,过年能给家里人换身新衣裳呢!

颜家仙游封地是种豆子的大户,因为这里的土壤不行,种粮食收成一般,众人就试着种黄豆,结果倒是出乎意料。

种粮食不行,但种黄豆收成倒是挺不错,到现在以至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很大的菜园子,里面有空的地方全部种棉花。

颜家庄子这里自从前些年卖豆芽赚了些钱后,凡是庄子里面出现了新事物大家都会自发地保密,都把这个当作了一门营生。

颜家的情谊深厚,这几年过去了都没有收过粮税,大家把恩情记在心里。

所以在地里的事情忙完之后就赶紧回到庄子里,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面拿着一个像是巨弓一样的玩意开始弹棉花。

别看着简单的一个棉弓,但却是让木棉变得蓬松柔软的秘诀,如今更是庄子里的绝密。

一旦大家从地里归来,一旦那一处大屋子里面响起了嗡嗡声,朱丁就会拎着刀开始巡视,青雀好奇想进去一观都被朱丁拒绝。

一句吃饭的本事,越王给小的留条生路就让青雀铩羽而归。

天大地大,吃饭的本事最大,青雀是王朝的亲王更应该做好典范。

他根本就不敢随意而为,一旦他随意了,就会有人跟着学,为什么总说皇帝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就有其中的道理。

他是皇帝,一言一行都是典范。

颜白从弹棉花的房子里出来,伽罗拿着李淳风的拂尘在颜白身上来回拍打,看着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大郎,伽罗心疼得要死。

早晨进去了,太阳落山了才下来,颜白也难受得要死,可是没有办法,作为封地的主人,干活的时候必须下死力。

虽然干的不多,但态度很重要,这也是要给人树立典范。

颜白看了一眼等候了很久的李淳风,突然轻笑道:“我准备辞官了!”

正在揪拂尘上棉花毛毛的李淳风身子突然就僵住了,心像是被人揪了一把。

对,颜白这人不完美,是个小心眼,锱铢必较,你的,我的,他的,他都分得清清楚楚,人就是这样,不好说话。

但不可否认他是佩服颜白的,他一直认为颜白就是一个好官,一个可以为天下官员范例的好官,一个文武双全的完美人。

在颜白身上,他看到自己曾经的梦。

可没想到,今日却突然听闻他要辞官,他认真地看着颜白,没有一丁点的怀疑颜白是在开玩笑。

一想到这么一个惊才绝绝的人不愿做官了,不愿去施展自己的抱负了,李淳风觉得非常可惜。

他心里认为颜白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墨色,别开玩笑,你刚得子,正是大步朝前迈的时候,为何有这样的奇怪心思。

再说了,我是李淳风,真要说心里话你应该对你的兄长们去说更加合适,我一个外人不合适……”

李淳风是笑着说出这句话,可李淳风觉得自己的笑容虚假得要死。

颜白看着李淳风笑道:“为什么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因为袒露心事就是承担一定的风险,越是熟悉反而越有了压力。

我如果告诉几位兄长,他们肯定会担心,我也害怕被熟悉的人知道自己脆弱的一面而变得难堪。”

颜白叹了口气:“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那种流着鼻涕的小孩在等待拥抱一样,我觉得特别地羞愧难当。

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用投其所好,也无须顾虑言语当中的那种是否有重伤或是否恰当,我害怕他们因我而伤心!”

李淳风信了颜白的话,也信了他真的是不想做官,李淳风忍不住道:“万事皆有因果,你今日告诉了我果,那因由是什么?”

颜白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落日落寞道:“老爷子对着裴行俭喊我的名字!”

李淳风闻言心里再次咯噔一下,他掐了掐手指,然后笑道:

“裴行俭是你的弟子,穿着打扮跟你相似,别说老爷子认错了,就连我有事都认错了,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可如果不是一次呢?”

李淳风顿时哑然。

这时候颜白转头盯着李淳风淡淡道:

“其实我知道,谢映登下山其实就是孙神仙请来给老爷子看病的,为什么有那么一出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我开始不明白,等我回去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算算吧,给我一个心理准备!”

李淳风摆摆手:“算不准的,我早就说了,跟你亲近的人都是一团迷雾!”

颜白顶着李淳风道:“那我就把《推背图》的事情说出去,我说了,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承受的住!”

“何必呢!”

“说吧,我刚看你掐手指了!”

李淳风说着就叹了口气:“老人最怕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