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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惜墨一行人进周府就跟进自己家似的,看得门卫家仆眼角直抽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主家,周家人是客。

拒绝了周正设宴款待的请求,几人直奔偏院,在文惜墨住的主屋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十分热闹。

裴望本想躲起来,但司琅说要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她便只好缩在房间的角落旁听。

【反正我也不会发表意见,让我在这儿有意义吗。】

保险起见,文惜墨设了结界,司琅才将桑桑放了出来。封印法器对被封印者有伤害,连续被关两次,桑桑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但裴望觉得自己精神最不好。

裴望蹲在地上拿指甲抠砖缝,那些人讨论的东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也没往脑子里进。

消极怠工是她最有效的反抗,一种非暴力不合作,俗称摆烂。

桑桑出来旁听了一会儿就被收了回去。可恶,她也想被关起来清静清静。

他们拿出逛街时买的点心,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品茶吃糕,还在香炉里点了好闻的熏香。

裴望听着他们谈笑风生,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怎么回事,你们现充一起玩的时候拉上一个死宅在旁边看是会聊得更开心吗?】

【我来这儿到底是干嘛的?】

【我是你们现充的play里的一环吗?】

【好他娘的尴尬,感觉自己的存在就是不合时宜四个大字。】

【……有点奇怪。】

裴望忽然觉得头有些沉重,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杂乱,愈发听不清楚。

她疑惑地抬头,视线也变得模糊,颜色交融成混乱的一片,随后,裴望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过了几分钟。

“确定睡过去了吗?”

“等她再睡熟些吧。”

几人围着她,大气不敢出。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李遇安问,虽然他没怎么和这位师姐相处过,没什么感情,但他总觉得这样做有些过分。

“没办法,如果为师没猜错,她可能这几年都没怎么睡觉。”文惜墨无奈道,“就算是那些苦修的流派也少有这样的,我们是为了她好。”

裴望尽管陷入昏迷,似乎仍然对别人的视线十分不安,睫毛紧张地颤抖着,薄薄的眼皮下是象征着入梦的眼动状态。

屋内点的香薰含有能催眠入梦的药材,是孟函舒亲手调配,使病人在缝针清创时陷入沉睡,并且不会轻易醒来,以此减轻痛苦。

他们借吃点心的时候服下了能解药性的药丸,所以并未受到影响。

下午时,鱼思遐向文惜墨提议的便是这个。鱼思遐的想法十分简单:裴望不配合,就想办法让她配合;不愿意跟自己睡,就让她睡过去再跟自己睡,反正今天,她鱼思遐是睡定裴望了!

师兄们再次明白了鱼思遐这女的是真的有点恐怖这件事,默默在心里替裴望上香。

——你最好祈祷她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同门情谊以上的感情,不然……

三个少年打了个哆嗦,又提前给鱼思遐未来的夫婿上香。

被鱼思遐盯上的人真是有难了。

鱼思遐笑而不语,她不会告诉师兄们这属于家学传承,她娘亲追她父亲时用的手段更过激,当时全国人民都在为她父亲祈祷——争点气啊大将军,别被长公主霸王硬上弓了!

文惜墨牵起裴望的手。那几根一直抠着墙缝的手指已经指甲劈裂,血流不止,他叹了口气,拿出伤药和手帕,一边上药包扎,一边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别的什么。

包完后,文惜墨将裴望抱到床上。

徒弟们互相交换了几个意义不明的眼神。

时至今日,文惜墨还是完全不能理解裴望为什么要这样。癔症,发疯,脑子不好,文惜墨不想用这些词形容裴望。他总觉得那个听话懂事的小裴儿就在这具身体里关着,文惜墨想把她放出来。

文惜墨说不清自己对现在的裴望是什么感情,就像是一棵植物长成了错误的模样,想要挽救却无计可施,透过缺憾幻想着圆满的模样。

也不失为一种水中望月。

“不知师姐在做什么梦……”鱼思遐趴在床头。

裴望看上去不太好。她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呼吸毫无规矩,眉头紧锁,牙齿咬得格格响,似乎在忍耐什么剧烈的痛苦。

忽然,她整个人弹了起来,双手毫无章法地乱挥乱打,嘴里不清不楚地喊着什么,刚包好的手指拼命地抠挖自己的脸,使尽浑身解数挣扎着,时不时地发出凄厉的喊叫。

几人都慌了,尤其是文惜墨,手足无措地抓住裴望的肩膀:“小裴儿,你怎么了?你先停手……”

“滚!去死!去死!去死!”

裴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但双眼没有焦距,并未恢复意识,像是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梦魇,也完全没认出面前的人,不住地叫喊着。

“都去死!别过来!我不要在这里!都滚!都给我滚!去死去死去死!”

“我什么也没有,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会听话的……别打我……疼,好疼啊,妈、妈妈,妈妈你在哪儿……我听话,我好好学习,别不要我,妈妈,妈妈救我啊——”

裴望不住地喊妈妈,不住地求救,他怕极了人,挣脱了文惜墨的手,连滚带爬地逃到角落,瑟瑟发抖,像是不知疼痛般拉扯自己的头发,在自己的脸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妈妈,你在哪儿啊。”

说完这一句,裴望终于崩溃了,从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类的叫喊声,仿佛要泣血一般,仿佛要撕裂喉咙一般,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表达情绪。

几人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都不敢上前。

终于,裴望不喊了,她抬眼,阴恻恻地看了一眼围着她的人,咬牙切齿地吐出嘶哑的话语:“真是受够了,我恨你们所有人。”

随后,她便再次晕厥过去,整个人好不狼狈,头发散乱,新买的衣服也染上了尘土和血渍,蜷缩成一团,可怜得像只小动物,好像刚才那个发疯大吼大叫的人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但文惜墨总觉得她说那句话时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