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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党政办干事霍不群代空缺的党委委员参加全县党建工作推进会议,偌大乡政府办公楼差不多只剩下党委书记办公室房门开着。

姜子涵趴在茶几上做作业,姜姒则端坐班前椅上,凝神静气倾听江宁讲述这场浩荡雪灾,时而蹙眉,时而唏嘘。

江宁哑着嗓子,尽可能地讲得简单明了,犹如当初给满娃子睡前讲故事,不费脑筋去想那种。

他的初衷也很简单,不愿姜姒担心。

只是,他讲到待自己如亲人般的冬婶掉下山崖时,还是没忍住红眼掉泪,声音哽咽。

姜姒伸出手,搭在他放在桌上的手上。

他看着手,她看着他。

夕照入窗,室内落针可闻,唯有姜子涵写字的沙沙声。

江宁到现在都不知道,自那次背着姜姒去医院以后,姜姒再也没把他只当作弟弟看待。

姜子涵打个哈欠,说她作业写完了,也累着了,能不能出去玩一会儿。

江宁迅速抽回手,起身笑着说:“行呀,我带你去楼下院坝里堆雪人,现在只剩残雪了,过了明日,应该就没了。”

姜子涵丢下铅笔就跑,边跑边欢呼。

片刻后,收拾好心情的姜姒走出办公室,趴在走廊栏杆上,望向四合院里一大一小两个家伙,正撅着屁股堆雪人。

赵宝安手拿一根红萝卜,从食堂走出来,乐呵呵地蹲在一旁,只是双手拢袖,乐呵呵的。

恍惚间,姜姒觉得如此画面似曾相识。

是商业广场一起看孩子滑旱冰吗?

还是三人坐在姜氏黄焖鸡店铺门口晒太阳?

她都记得,似乎又都不记得了。

积雪越来越薄,对于横山人来说,这是值得开心之事,但对于堆雪人来说,就很不理想了,得花大力气去铲雪。

江宁干脆脱去上衣,只穿一件紧身毛衣干活。

赵宝安摇摇头,起身过去,拿过江宁手中的铁锹,说还是算了吧,瞧你没干过重活的样子,让我来吧。

江宁嚷道:“喂,以前我也干农活,犁牛打耙样样行呢!”

赵宝安依然和过去一样,嘴上功夫了得,打着哈哈儿说:“那……你当了党委书记就不行了!”

江宁气得吹胡子瞪眼。

姜子涵像只快乐鸟,在雪地里飞奔。

江宁觉得有些口渴,说上楼去喝口开水,下来接着干,一定给孩子堆个比人还高的雪人。

姜姒依然趴在栏杆上,扭头望向回到四楼的江宁,笑容满面。

江宁报以浅笑,径直走向办公室。

只是,在路过少妇身后那瞬间,他侧首望向朝着自己的高耸臀部,心潮顿然澎湃。

这厮像做贼似的,赶紧快步入屋,从开水器里放些温水,一饮而尽,仿佛要压制住啥。

姜姒进屋来,笑着说:“你总算满足子涵心愿啦,前几天你发来横山雪景照片,小家伙当即嚷着让你堆雪人呢!”

江宁笑了笑,指着窗外夕阳,说可惜了,雪已融化。

不曾想,姜姒顺着他所指方向,走到窗边,再次趴在窗棂上,远望白茫茫的四野以及上空那轮火红夕阳。

少年眼前再次出现刚才走廊上那副场景。

或许是命运安排,或许当时只听到楼下赵宝安和姜子涵的欢笑声,事后江宁只能作出这样的两种解释。

环境决定命运,此话一点不假。

少年鬼使神差般蓦然伸手,从身后一把搂住女人。

少妇浑身哆嗦,却没有江宁想象的她第一反应就是顺手一耳光,反倒有些迎合味道,将身子扭几扭,似要挣脱怀抱,又似贴得更紧。

没有说话声,只闻彼此喘息声,两人就这样抱着。

忽然,女人蓦然转身,凝视少年片刻,伸手捧住他脸庞,踮起脚尖,主动递上自己。

少年一阵天旋地转,昏昏沉沉。

原来,人生的美好竟是如此。

世间有话一点不假,“女人总是最理智最清醒的”。姜姒猛然挣脱,脸蛋血色欲滴,不胜娇羞,抬手指了指大开的办公室房门。

江宁清醒过来,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

姜姒紧咬红唇,抬手在他脑袋上奖励一个板栗,犹如当初江宁对待江水满一样。

少年毫不在意,随后作死般将双手放在半空,瞅了瞅。

女人秒懂,狠狠剜了一眼那对魔爪。

姜姒恨声道:“我得赶紧带着孩子回嘉州。”

江宁一脸舍不得,欲言又止。

姜姒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温声责备:“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你却不把我当姐姐,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只是,她很快就说不出话来,因为没法说。

女人干脆闭上眼,也没敢发出呜呜声,任由红唇被人霸占,包括胸前领空。

食髓知味,还是雏儿的男人总那么贪得无厌。

不知过了多久,只当世界已经沦陷,只剩一片混沌。

“江宁,快来看,雪人堆好啦,哈哈,好大好大的雪人啊……哈哈……”

楼下传来孩子呼喊声,惊醒楼上恋人。

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个此生第一次接触的温柔之乡,少年倒退着走向门口,望着满脸娇羞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的女人,甜蜜作笑。

姜姒双手捂脸,坐在沙发上。

半小时后,姜姒神色平静,手提坤包,出现在院坝里。

比人高的雪人头戴红帽,脖细红巾,朝着女客人憨笑。

姜姒走过去,拍了拍孩子屁股上的碎雪,柔声道:“子涵,既见到了江宁,又堆了雪人,咱们现在回嘉州吧!”

姜子涵赶紧跑开,躲在江宁身后,伸出小脑袋,嚷道:“不嘛,反正回嘉州也是去外婆家,无聊死了!”

姜姒噘起嘴,表示不高兴。

姜子涵有些害怕,扯着江宁棉衣下摆,仰起小脸,泫然若泣,央求道:“江宁,帮我说句好话嘛,你说啥妈妈都听,还有,还有就是,你是主人家,也不晓得留客呀?就留一宿嘛,好不好?”

江宁将孩子抱起来,揉了揉她冻得通红的脸颊,笑着说:“妈妈要回嘉州,让她一个人回去,子涵留下来,好不好?”

姜子涵老老实实回答:“好是好,只是我不敢!”

江宁豪气道:“不怕,有我呢!”

姜子涵相信了,紧紧搂着江宁脖子,小脸贴大脸,一起望向姜姒。

一双眼睛充满希冀,一双眼睛暗含渴望。

早已嫁做人妇的女人哪有不懂的道理,顿时心脏怦然作响,却不敢当着食堂师傅一个外人有所表露,只得恨恨地跺脚,跺得地上残留积雪飞溅开去。

毫不知情的赵宝安呵呵笑道:“子涵妈妈,既然孩子舍不得离开横山,那就留下来住一宿嘛,明日再走也不迟。”

那一刻,江宁是感谢竹竿般的食堂师傅。

姜姒不好意思再执拗,只得展颜一笑,轻声道谢。

姜子涵见妈妈答应了,迅速挣脱江宁的怀抱,溜下地,围着四合院疯跑。

赵宝安笑眯眯道:“我去街上买块新鲜猪肉,晚上煮咸菜滑肉,保证娃儿喜欢。”

江宁蹲在雪人身旁,望着赵宝安走向大门的背影,很快收回视线,扭头瞧着死死盯着自己的腴艳女人,嘴角微微翘起。

女人叮嘱几句孩子注意安全,慢慢走近雪人,抬手抚摸雪人鼻子,待孩子跑远,手臂自然下垂,一把扯住男人耳朵,暗暗用力掐。

江宁吃痛,但没挪动身子,似乎挺受用,居然还朝着孩子喊:“小姜丝儿,快回来,我们上楼喝开水。”

“我才不渴呢,你自己回吧!”

姜子涵撅起屁股,开始独立自主堆雪人。

江宁站起身,朝楼上呶了呶嘴。

姜姒俏脸再次唰地一下红了,拼命摇头。

江宁一脸无奈,独自上楼去。

看着那道背影,女人紧抿嘴唇,心中忐忑不已,不知是害怕,还是期望,或者两者都有。

江宁回到办公室,打通四个工作组长电话,询问今日工作情况,并就明日工作作出具体安排。

天色暗淡时,赵宝安的饭餐也已准备就绪。

孩子估计饿得够呛,一连吃了三碗滑肉才作罢。

晚饭后,四人去横山场镇散步。

期间,他们带着姜子涵去了早已放假的横山中心校。

返回乡政府时,天色已经黑尽。

江宁将姜姒母女安顿在他的宿舍,自己则去了霍不群的宿舍就寝。

姜子涵白天累得够呛,一进寝室就上床睡了。

姜姒坐在书桌边,借着微弱的台灯灯光,翻看江宁的工作日志。

不知不觉中,她身临其境,不禁柔肠寸断。

手机持续响起信息提示音,她不敢看。

直到夜深,天人交战才分出胜负,上天赢了。

女人起身,走近床边,侧耳倾听一阵女儿均匀呼吸声,随后脱去皮鞋,穿着袜子,蹑手蹑脚走出寝室。

隔壁宿舍里,一片漆黑,有人站在窗前。

几年后,当他颤颤巍巍喊出一声舅妈时,心如刀割。

她面带微笑,轻声答应。

只是,从那以后,她去了国外。

他再也没见过她。

他们都知道,从一开始,就错了,但是,从未后悔过。

那夜,横山下起一场淅沥小雨。

雨蒙蒙,情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