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说完就跑去柴房，将沈老太太和翠柳二人拉出来。
“弟，不用送，你和弟妹回去吧！”
沈天把木板车上的绳子挂在胳膊上，车轱辘嘎吱嘎吱地转，没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中。
“当家的，咱进屋里去吧。”腊梅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一会我给咱闺女再喂一次奶咱就睡觉。”
“就是大嫂和娘的腿八成是废了，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脾气！”
沈老爹哎了两声，又忽然想起沈天说的那些话。
他摇头：“没事，那不是还有大哥看着呢吗！再说，要是娘和大嫂的腿真的瘸了，估计能老实几年，也不会往咱家跑了…”
腊梅把头轻轻靠在沈老爹身上，觉得这事八成没那么简单。
依着那两人的性子，可不是善罢甘休的！在他们家瘸了腿，日后指不定怎么作天作地呢！
夜深了，腊梅给小溪月喂完奶，开始往床上铺褥子。
他们家里穷，好不容易攒了些银两，想添置一床新被褥，银钱却被沈老太太抢走。
如今也只能守着两人刚成亲那时候的一床被褥睡到现在！
从前两个人还能勉强睡，可如今家里三个男娃一个女娃，那被子横着盖也有些不够用。
沈老爹摸着腊梅枕头上一片湿润，也不敢说话。
心想着快些考上功名，早日赚钱发家致富，到时候媳妇和孩子就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了！
第日天还黑着，沈老爹就摸黑下了床。
他像是蹲在小溪月旁边傻呵呵笑着看了一会，又替小溪月掖了掖被子，这才挪着脚步走出屋。
张大娘的锤子还在院子里，沈老爹捡起锤子放到窗户前。
他先将大石头搬回井盖，又烧好了水劈好柴。等着邻居家的大公鸡一叫，天也刚蒙蒙亮，沈老爹才拿起锤子开始换自家的门槛子。
腊梅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几个孩子，等她走到最里面放着小溪月的位置时，那白嫩嫩的小奶娃忽然睁开眼。
腊梅笑了笑，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询问：“闺女，是不是娘吵到你了？”
“没事的，你接着睡吧…”
小溪月咿呀了一声，又闭眼睡过去。
看着小溪月粉嘟嘟的模样，腊梅不禁抿着嘴笑得满脸慈爱。
趁着腊梅热鱼汤，沈老爹已经将昨日张大娘落下的牛粪篮子收拾好，准备把那些借来的锤子铁盆也都一并送回去。
几个孩子拿着小马扎在墙根底下坐成一排，看着就像一排扎在坑里的萝卜。
老三闻着鱼汤的香味直流口水，嘴巴里一直喊着饿。
老二拽着老三的胳膊不让他乱跑：“娘已经在热鱼汤了，一会就能吃了！”
抱着小溪月的老大低下头：“妹妹，你饿吗？”
小溪月咿呀了一声，摇晃着小脑袋表示自己不饿！
早上刚醒了没一会她就喝了一肚子奶，现在肚子都鼓溜溜，撑得厉害！
也不知老大听没听懂，他低着头，一直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小溪月。
这时候腊梅端着一桶鱼汤上了桌，几只简陋却不粗糙的木碗放在老沈家的桌子上。
腊梅瞧见这忽然多出来的碗心里正纳闷，就听老大出声解释。
“刚才清风弟弟来了一趟，说上次您没收红糖和鸟蛋他心里过意不去。”
“想着咱们家没有碗，就掏了几只碗送过来。”
六只碗整齐放在桌上，五只一模一样大的，最后一只只有沈老爹半个拳头大！
上面刻着小溪月的生肖，虽然只是简单勾勒几笔，那小龙却显得格外灵动。
威风凛凛，腾云驾雾。
那小碗格外的精致，腊梅看着叹了口气：“清风那孩子真是有心了...”
她看着那精致的小碗，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清风这孩子手还怪巧的...”
老大点头:“清风家里有一套傅叔叔留下来的工具，都是做木匠活用的。”
“清风说现在想先试着练一练，等日后练好了，就把东西拿出去卖。”
腊梅满脸欣慰:“这倒是个赚钱的好法子，若是卖的好，清风那孩子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此时腊梅与老大说什么，小溪月已经听不清了，眼中只有那只漂亮的小碗。
虽然讨厌虚伪的仙宫，小溪月却对传说中拯救世间于危难的真龙很喜欢。
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一会，小溪月咿呀着伸出手！
“闺女，这事要做啥？”腊梅急忙上前去问！
只见小溪月吭哧吭哧在老大怀里伸手，小身子探出一半，这才摸到了碗边！
看出小溪月的意思，腊梅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孩子！得要把喜欢的都抓在手里！”
话虽如此，腊梅还是把那小碗塞进小溪月怀里！
而小溪月则是一双小手抓着碗的边缘，露出软糯糯地笑。
有了碗，腊梅又去折了几个桃树枝当筷子。
老大没听到沈老爹的声音，开口询问：“娘，爹呢？”
腊梅笑了笑：“你爹去你张大娘家里送东西去了，一会就回来。你们不用管他，先吃！”
老大点点头，这才开始动筷。
果然，没一会沈老爹就回来了。
他胳膊被冻得有些发肿，此时正弄了一桶雪在门口搓着胳膊。
腊梅正在给沈老爹倒鱼头汤，见到这一幕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当家的，我那里还有一只银镯子，要不然你拿去当了吧？”
“幸亏这些日子走的路近，要是去远些的地方可咋办？你总穿短衫也不是办法！”
“再说咱家也该买些新棉花了，被子每天都不够盖，你和老大整日在外面冻着，我看了也心疼！”
腊梅说的这些话，沈老爹心里哪能不知道！
可一想到腊梅要把银镯子当了，沈老爹说啥都不同意！
“不行，那镯子不能当！我一个大男人，咋能当媳妇的东西过日子！”
沈老爹愁眉苦脸扯了扯衣裳：“媳妇你别急，我…饿哦一会就出门去想办法！”
“今天我必须给你和孩子们买一床新的棉花被回来！”
等吃完饭，沈老爹就披着自己的被子匆匆跑出门。
老大望向门外，隐约间觉得自己仿佛瞧见了沈老爹的身影。
他皱了皱眉：“爹这是要去做什么？如今是冬日，没有什么活，如何能赚来一床棉花被？”
那棉花夏日里价格就不低，冬日里因为人人都争着买回去做被子与棉衣，价格自然更是水涨船高，价格不菲。
按照冬日里的做工价钱，恐怕做一个月的工也换不来一床棉花被！
看着如大人一般严肃的大儿子，腊梅叹了口气：“没事的老大，就让你爹出去转转。”
“说不定你爹真的有办法呢！”
老大垂下头没吭声，显然是对不靠谱的沈老爹没抱什么希望。
与腊梅说了一声，便带着小溪月去灶坑旁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