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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的语气明显比平时强硬了许多,他说:“涉及全国的重大事项,皇上有最高权力,皇上是国家最高决策者,对吧?噢,对了,按说应该让你预审一下,提提意见。可我不是觉得现在形势紧迫嘛,大宋朝很沉闷,虽然官员调整以后全国的气象一新,可是整个氛围不行,大家一劲儿的歌功颂德,都是光说好话,没有一个指出朝廷存在问题的,难道我们大宋朝就这么完美吗?我不相信呐。”

“如果真的这么完美,我们为什么前几年出了那么多的问题,比如在西夏之战中,咱们曾经打了败仗;咱们都说大宋的经济发展得如何如何好,民众的生活水平、幸福指数如何如何高,可是今年的一场大旱,多少人因为吃不上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没有人组织从江南调粮?又为什么没有人组织民众抗旱救灾?这些事我一概不知,只是近两天我才得到一些信息,也都是轻描淡写,仍然只说好听的。”

“我从古人那里学到过一个道理:一国之君,若看不到国家的问题,就会在盲目乐观中困死。我是一国之君,难道我不能思考吗?我不要想一想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大家都不说问题和毛病,只一味的给我歌功颂德,给咱们大宋朝歌功颂德呢?还有给你宰相歌功颂德的,对不?”

徽宗突然发出这么一连串的质问,令章惇有点不知所措。尽管章惇已经感觉到徽宗在成长。亲政以来,徽宗的思想在日渐成熟,考虑问题越来越深远,说话做事也渐渐地有点皇上的样子。可他没想到徽宗问出这么多问题,而这些问题他都是清楚的。前段时间他忙于官员调整的事情,顾不上别的。他没有向徽宗报告过。这样的事,他从来都没向皇上汇报过,任何别人当然也没有敢向徽宗报告的。他搞不清楚,是谁把这样的事报告给了徽宗,或者说泄露给了徽宗,这令他非常被动,也非常恼火。被徽宗一问,竟一时无言以对,似乎是脑子卡壳了。

徽宗见章惇不说话,心中不免就有点火。他一向不喜欢发火,当皇上以来,也只对章惇因为杨光华任职问题,发过一次火,其实那样的发火,在一般人看来,也只不过说话声音大点、口气重点,所以他说起话来,尽管心里有气有火,而说出来的话,听起来仍然是软活活的。徽宗再问:“宰相啊,你既然找到我门上来了,那我就不妨对你明说。我知道先帝的时候,这禁言禁书,制定政策和办法的是你宰相,所以这个诏书,如果我让你去把关,或者让你来起草,那你会不会让这份诏书胎死腹中?”

徽宗这样的问话,更让章惇有些手足无所措。他更没想到的是,徽宗居然直接这样问他。他没有话说了,张口结舌,只说:“皇上,我不是说,这份诏书不能发,言论不能开放。我只是想说,咱们是大宋的朝廷,咱们办事情应该按规矩按程序来,不能随性子来。皇上圣旨,该由谁起草,由谁审核,由谁复审,由谁把关,朝廷不都有明确规定吗?为什么......?”

徽宗轻轻的笑笑,说:“宰相的意思是说,我办事都是随性而来,不按规矩办事?那,按照你说的规矩,应该怎么办呢?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这次章惇能说也不好说了。明显徽宗是强词夺理,可他是皇上,他是徽宗帝,不是哲宗帝。这个一向被他认为只会玩乐、做不了皇上的皇上,如今却学得咄咄逼人了,学得无理争三分了。尽管他章惇在朝廷豪横惯了,尽管他跟皇上谈事也很少让步,这次,却真的无言以对了。他不得不转变话题,说:“京都一带的旱情,随着天气的变化,早就解决了。现在的问题呢,天气一直连阴,补种庄稼也比较难。我已经向各州府发出了通知,要求他们组织民众抓紧补种。这点皇上请放心,不会让朝廷的子民遭受更大的灾难。”

章惇本是来向皇上讨说法,并且要皇上亲口说出起草人之后,再向起草人兴师问罪的,却被皇上劈头盖脸教训了一痛,自己弄了个狼狈不堪,只好红着脸气哼哼地走了。

杨光华看看皇上,他觉得皇上堵章惇堵得真解气。但从另一个角度他又想,这个小皇上可真已经不是小皇上了,真的不能小瞧他,他成熟的太快了,大大的出乎杨光华的预料。对于大宋朝来说,徽宗这样的进步是幸事好事大好事。但愿徽宗能够如此走下去,那他一定是一个开创新时代的开明帝王、圣主明君。

可问题是,徽宗他会沿着这样一条康庄大道走下去吗?杨光华深知,他的底色就是玩乐,基因就是玩乐。这浓墨重彩的治国笔墨,也只不过是一时的高光,情绪亢奋巅峰时的高潮。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定律的必然表现,这三把火烧过、高潮一退,杨光华深信,有那样的底色、那样的基因,徽宗定会按他自己的路子走的,这也正是杨光华所期望的。

皇上公开征集意见建议的诏书传遍了全国。上至王公大臣,下到民间百姓,但凡有点儿学问有点头脑的人,都在谈论,都在传送这一重大消息,都在盛传当今皇帝的开明和伟大;也都在期望,在这个开明且伟大皇帝的率领下,开创一个千古盛世,打造一个伟大王朝。特别是朝廷又跟进发出了《关于鼓励向朝廷提意见建议的通告》。通告说:“以往敢言之士往往因言事遭受迫害,以至于朝廷谏官都心有余悸,不敢直抒胸臆、畅所欲言。自今诏书下发之日起,望举国欲言之士,皆可就国家大事、地方事宜等,直陈己见,朝廷将秉持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免的原则,择善而从,其言可采者酌加旌赏;对言不足取者,即使所言皆错,朝廷也必将不予怪罪责罚。” 皇帝诏书叠加朝廷通告下达以后,大宋万里江山,犹如遍地烽火熊熊燃烧起来。只要有点头脑、胸有点墨的人,都在盘算着向朝廷说点什么,提点什么建议意见。这些人无不期望着,自己所提意见建议,一旦被朝廷采纳,就能得到奖赏,甚至高官厚禄,一朝升天。还有的人到城镇居民、乡村百姓中间,就征粮纳税、救灾纳捐、官府风纪、官员作为、官司诉讼、兵役差役等等,多方征求意见,汇集民声众志,写成奏书。各级官府在县级以上衙门专门设立了“朝廷征集民意处”,在乡村专设“朝廷征集民意点、民意箱”。于是,从四面八方,万里江山,向朝廷涌来的奏书,每天都成捆成摞的送到了御史台。御史台的官员们天天忙得四爪朝天,饭都顾不上吃,每天下班要晚一两个时辰还弄不完。他们必须一封一封的分拣。皇上有明确要求,任何人不得私自扣压有价值有分量的意见和建议。那么什么样的为有价值有分量的呢?这就需要他们一封一封一篇一篇,去甄别分辨。甄别分辨过后还要分出最重要、很重要,重要、一般和无价值五个档次。最后,最重要和很重要的提交给皇上,重要的提交给中书舍人和给事中再审核,一般的和无价值的就被淘汰。但是皇上严令,所有送寄到朝廷的意见建议均不得擅自销毁,以备再行查询核实。

但是,徽宗和杨光华毕竟缺乏经验,以致于忽略了一个重要环节:御史台的一把手叫安惇,是章惇的铁杆小兄弟,也是章惇的打手。哲宗时期,不论司马光、苏东坡,还是文彦博、黄庭坚等元佑党人,都是安惇遵从章惇的安排打压下去的,或贬官、或流放、或抄家。只要章惇想整谁,就先安排安惇弹劾,再罗织罪名进行构陷,最后定罪惩处。民间流传童谣:“大惇小惇,祸及子孙”,就是指章惇和安惇。

那天,章惇去找徽宗兴师问罪,反被徽宗弄了个灰头土脸,只得灰溜溜离开了垂拱殿。回到办公室,立即找来了安惇。安惇自打看了诏书就一肚子气,来时的路上已经想好,到章惇这里怎么发牢骚泄火呢,不料他一到章惇跟前,就发现气氛不对。只见章惇背着手冲门口站着,脸色胀红,怒目圆睁,还没等安惇站稳,就怒冲冲地问道:“看到诏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