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这天上楼找许峰签字，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苏漫不认识，是个女孩子。
看上去挺年轻的，虽然不漂亮，但化妆的技术不错，看着挺会打扮。
许峰送到了门口，两个人道别了很久。
许峰看那个女孩子的样子有点奇怪，苏漫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不寻常。
苏漫给许峰递了材料，许峰看了看，却烦躁地敲了敲桌子道，“这个不对吧？35岁以下社工人数就这点？这肯定不对，你回去重新仔细给我看一下。”
苏漫道，“后面有明细的，我们都是用Excel——”
“够了！我让你重新看，没让你解释！”许峰打断得很粗暴。
苏漫还想说今天必须要上传的，却被许峰赶了出去。
许峰打发走了苏漫，转身进了纪子洲的办公室，纪子洲正在跟刘学军说事情，看到他进来了，便让刘学军按照刚刚商量的办。
许峰在纪子洲对面坐下，翘着腿对他道，“我想安排我原来团区委的一个女科长谢心依来这里做科长，小谢很优秀，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岗位吗？”
纪子洲看了看他问，“许书记，您有什么想法？”
许峰道，“刚刚苏漫又弄错了报表，被我说了一顿，她也太不细心了。”
纪子洲听完，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岔开道，“年中预算调整的事情——”
然而许峰大概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他继续道，“小谢以前是做团务和组织工作的，对人事工作这块也熟悉。”
纪子洲道，“小苏来街道时间也快三年了，人员也比较熟，人才办主任还是对办事处人员熟悉一些才好。”
许峰却坚持道，“小谢适应能力很强。”显然，他一方面答应了对方，另一方面，却是咬死了想要人才办主任的位置。
纪子洲不动声色，他问，“那么小苏打算安排去哪儿？”
许峰道，“她不适合做科长。”
纪子洲一愣，他问，“理由呢？”
许峰道，“她算错过工资。”
纪子洲心想，一个月前金德一让30人去北京非访被通报的事情，都没有让金德一免职，苏漫就算做错过一次工资就应该被免职？这理由简直荒谬。
然而许峰这个人，却是不能来硬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在他面前嚼舌根了，还是对方坚持要人才办这个位置，倒是让他有些吃不准。
纪子洲道，“苏漫毕竟没有犯什么错误，这样免职有些交代不过去。”
许峰想了想，很随意地说，“那就让小苏去信访办吧，金德一不是要走？”
纪子洲知道许峰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个性，也明白了他为什么针对苏漫。
大体上，许峰纯粹是觉得人才办的岗位适合他口中的小谢，才想着发配了苏漫。
在许峰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全局一盘棋的概念。
于是纪子洲对他道，“金德一走不走还不清楚，但小苏本来就是从信访办出来的，再回信访办，不合适，换个别的岗位倒是不错。”
许峰问，“纪工委副书记不是空出来了吗？”
纪子洲道，“为了之前张琳的事情已经有不少流言了，其实区里一直想要服务办主任李涛去老龄委，李涛时间也很长了，轮岗一下倒是不错。”
许峰一愣问，“孙露呢？”孙露已经由管理办科员提拔成服务办的副主任了，其实也是想得很好，等着过两年李涛走了能接班的，如果安排苏漫过去，怎么跟孙露上面的人交代？
纪子洲却道，“本来就需要两个岗位的经历才能提拔，哪儿有原科室直接提拔科长的道理？何况我听下面人反映，孙露在管理能力上，还是欠缺了些，小苏其实挺压得住的，去锻炼一下也是不错，你对范武主任和苏秘书长也都能有交代了。”
许峰倒是没有考虑到这层，他“哦哦哦”了半天之后道，“那么就这样吧。”
纪子洲摇头道，“只动苏漫，让谢心依顶她的位置，旁人会有看法的。”
许峰皱眉问，“怎么这么麻烦？”
纪子洲虽不耐他的愚昧，却仍是循循善诱道，“让外面人顶了苏漫的位置，旁人固然会觉得苏漫有问题，但内心会不会觉得领导你用任唯亲？”
许峰连忙辩解道，“我可没有，小谢很好的。”
纪子洲抬了抬手，示意他冷静，对他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我建议，也确实可以适当做一下人员调整，科长们也轮轮岗，您看呢？比如江北淮、韦宏，都可以调整一下。”
许峰这才明白纪子洲的意思，想了半天才道，“还是你考虑周到。”
纪子洲笑了笑道，“我们做二把手的，当然要为一把手出谋划策，反正你的决定我都支持，如果其他副职有想法，我去跟他们私下沟通。”
许峰这下目的也达成了，人也能安排上了，倒是高兴，对纪子洲道，“还是你有办法，就这么说定了。”
纪子洲微笑点头，却在他关门离去后，恢复了一脸漠然。
他敲着桌子，却在想该怎么跟苏漫解释她要被调去做服务办主任的事情。
好在姜妍对苏漫印象不错，他倒是不担心再发生当初她在党建办被排挤的那一幕。
只是，跟着许峰，的确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他也担心，要是被张琳发现了端倪，苏漫恐怕也很难在办事处立足，不如干脆隔得远一些。
叹了口气，收了手上的材料，今天他要陪许峰跟宋伟吃饭。
宋伟和许峰都是吴沛海的人，两个人大概是在吴沛海的饭局上遇到过，许峰这个人虽然傻，但不记仇。
当初丛珊和苏漫的提拔一事，如今借着丛珊舅舅牵线，跟市委组织部也搭上了线，让许峰在吴沛海面前大大夸赞了纪子洲一番。
许峰对纪子洲越发倚重，也可以说是依赖，顾洁等人有时候开会要怼许峰，都是纪子洲帮忙调停的，让许峰觉得纪子洲对自己忠心耿耿，很是上道。
甚至许峰会觉得两个人是同病相怜，作为年轻的主官，下面人不服他俩是正常的，他们两人才是一个战壕里的。
和宋伟的这一餐是宋伟这边安排的，纪子洲作为宋伟的继任者，宋伟倒是对他挺满意。
宋伟审计期间遇到了几个麻烦，但他本人已经离任了，涉及到提交补充说明材料那些的事情，自然有些不方便。
这件事牵涉到顾洁的分管领域，杜若兰那阵子又跟张琳不太愉快，后来张琳接任，更不管事儿，材料补得还不如不补，差点给宋伟惹出了大麻烦。
好在纪子洲及时出面，请了贺鹏程的老朋友，原来区审计局局长王合升帮忙，才算是把这件事给圆了过去。
王合升这个人讲义气，但也有原则，要不是纪子洲请了贺鹏程出面打招呼，又自己亲自登门去拜访，估计是不会给宋伟这个面子的。
宋伟对此也十分感激，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个饭局，许峰其实并不清楚这其中的隐情。
宋伟在任的时候，纪子洲是跟着徐光阳的，本以为纪子洲会借着这次审计的事情给自己使绊子，没想到却帮了个大忙，倒是让宋伟对纪子洲刮目相看。
席间，宋伟直夸许峰，说他好运气，有个好搭档，言下之意，倒是觉得以前徐光阳太不上道了。
许峰喝多了就开始胡言乱语，言语间提到了金德一，许峰说金德一太不是东西了，害得他差点被市里约谈。
纪子洲到了此时，才对宋伟解释道，“之前金德一又惹了件事，有一群人去北京非访。”
宋伟有些尴尬，毕竟金德一是他弄去的人。
纪子洲说了经过，宋伟不能装傻，只能道，“他也的确不胜任基层的工作，要不这样吧，就由我找公务员局，帮他安排个边缘部门去养养老吧。”
纪子洲摇了摇头道，“恐怕没有宋主任在上面给他撑着，他到哪里都难，也怕他败坏你的名声。”
这么一说，宋伟觉得很有道理。
宋伟问自己办公室主任，商贸委现在还有没有编制？
他的办公室主任说，下面还有一个事业单位的主任，是科级的管理编制。
宋伟当着纪子洲的面，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来安排，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几天后的延北街道，一场人事调整来得很迅捷，有人走有人来，而苏漫则被调去做了服务办主任。
苏漫得知党工委会议有一档干部人事议题，却没有让自己汇报和列席，自然是明白了
金素恩去参加的会议，回来的时候，情绪低落地问苏漫，“科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苏漫心想自己的猜测果然应验。
她笑了笑问，“我去哪儿？”
金素恩答，“服务办。”
苏漫想，没把自己扔回信访办，大概也算是领导们开了恩了吧。
金素恩道，“区里好像要来一个人接你，你认识吗？叫谢心依。”
苏漫摇了摇头，她从来不爱主动探听消息，对这些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
人才办和党政办是一把手分管的，排序比别的科室要靠前一些，现在去了服务办，自然算是发配。
苏漫默默整理着自己手上的工作，问金素恩，“什么时候交接？”
科里的女孩子们全都站在那里不吱声。
苏漫一抬头，金素恩先忍不住哭了出来，小华也扑了上来，四个人抱着苏漫都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