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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了,天上也开始飘起了枯黄的树叶。这个时候,正是农忙。

从豫园出来,朱允熥深吸一口气,这一个月的课业,比他上辈子学的还要多。

“殿下!”

王八荣蹲在墙角,轻轻的叫了一声。

自从上次被打手心之后,王八荣对董伦充满了怨恨,却又无可奈何。见到董伦,王八荣也都是绕着走。

“你蹲在这儿做什么。”朱允熥笑着问道。

王八荣看到董伦走远了,才赶紧小跑过来,“殿下,永昌侯被毛镶拿了。”

“什么罪名!”朱允熥几乎是尖叫着问道,呼吸也是跟着急促起来。他万万没想到,蓝玉会在这个时候被拿。

“殿下,奴婢不知什么罪名。奴婢只知道,毛镶去拿永昌侯时,带着一个金丝腰带去的。奴婢有个同乡,在锦衣卫侍茶,正是他告诉的奴婢。”

朱允熥急了,他把手中的书,一股脑的扔给王八荣,“快,备轿,孤要去奉天殿。”

可走上几步,朱允熥步子越走越慢,直到停下来。

他去找朱元璋,以什么理由呢。

朱允熥心里没底,他不知道朱元璋的底线是什么。对蓝玉,是轻微的责罚,还是要从重。

如果是从重,那他去奉天殿,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在脑子里,朱允熥浮现出上一辈子,在洪武二十六年时,蓝玉一案轰动朝野。无数淮西勋贵,被牵扯其中。

那时候,朱允熥也想去求情。

但拦住他的,是吏部尚书詹徽。对方说出了朱允熥永远忘不掉的话。

“殿下,凉国公是留给太子的,而不是留给您的。”

刚刚,朱允熥急着去求情,这句话在脑子里突然的闪过。如果詹徽说的不错,那朱允熥去求情,就毫无意义。甚至,会加重蓝玉的罪名。

蓝玉,只能留给能镇得住他的人。

无论皇太孙是谁,只要镇不住蓝玉,那蓝玉都只能是死。

这对还是不对,也容不得朱允熥再去想。当务之急,他要摸清楚,朱元璋的态度。

“殿下,咱们还去奉天殿吗。”

朱允熥看一眼天,突然笑起来,转身去问王八荣,“孤问你,怕疼吗。”

王八荣一愣,摸一摸上次被打还没好利索的屁股,咽了咽口水,“殿下,奴婢怕疼。可只要殿下您说话,奴婢就不怕!”

“好,事成之后,孤再赏你一个面馍馍。”

说完,朱允熥带头小跑。

“殿下,您慢点!”王八荣迈着罗圈腿。一瘸一拐在后头追。

从东宫绕开,再往兵部衙门的方向去跑。推开兵部衙门的大门,来到一侧的偏房。

“三殿下,您怎么到兵部来了。”

今日,在兵部衙门值守的是兵部侍郎左春之。听见门的声音,他抬头去看。见是朱允熥,连忙跑出来行礼。

朱允熥装模作样,“孤随便走走,你不必管我。”

兵部旁边的偏房,上头挂着一个歪七歪八的匾子。上面还有歪七歪八的三个大字:御马司。

御马司门口,一个老太监从地上蹦起来,“三殿下,您咋来这儿了。”

朱允熥眼睛看着御马监里的几匹马,漫不经心的问道,“有没有好马,牵出来让孤瞧一瞧。”

老太监来了精神,御马司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到过皇室宗族的人了。

“三殿下,您看看这匹。虽说年纪大了,但胜在步子稳健。当年,太子殿下就是骑着这匹马,进的应天城。”一边说,老太监还在这匹老马的屁股上拍了两下,发出厚重的声音。

朱允熥摇摇头,“这马太大,我爬不上。”

老太监有些犯难了,能丢在御马司的马,基本上都是老马了。

上了年纪的马,基本上都是高高大大的。除去这个,老马就全都是优点了。

这时,朱允熥一眼看到院子里,有一匹略微小一些的马,被栓在树干边。脚下的草,都被这匹马啃了个秃噜皮。

“这马如何。”

老太监恭敬的走在朱允熥身边,“殿下,这马性子烈些。本是燕王殿下去北平之后,留下的马。似乎除了燕王殿下,没人能驯得这马。”

朱允熥笑着点点头,“不错,这是四叔的马。”

刚靠近,马就瞪大眼睛,乱叫起来,做好架势,随时攻击靠近的人。

老太监走过去,一个不留神,被马踹翻在地。

从地上爬起来,老太监有些生气,他捡起地上的马鞭,抽打在马背上,“你还叫,三殿下看中你,这是你福分。你再叫,杀了给殿下吃马肉。”

又是一鞭子,马老实了些。

老太监解开缰绳,递给朱允熥,“殿下,您小心。奴婢跟在您身边,不会有岔子。”

朱允熥摆摆手,“王八荣跟在孤身边就行了,不用你一并跟来。”

御马司的后头,有一片马场。这里是供御马司放马的地方,也是给宫中皇子皇孙骑马的地方。

王八荣牵着缰绳,朱允熥爬上马背,踢一脚马肚子。马甩开缰绳,在马场飞跑。

而马背上的朱允熥,重心不稳,缰绳又不在手上,被马甩落在地上。

“殿下!”王八荣大叫一声,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朱允熥先前问他,怕不怕疼,是个什么意思。

天色渐晚,朱元璋刚刚从奉天殿下了廷议,就往坤宁宫赶。

一路上,他阴沉着脸,步子很快。

“太医去了吗。”

“皇爷,太医已经都过去了,正给三爷瞧伤呢。”黄狗儿在前面引路,掀起坤宁宫的帘子。

朱元璋越走越快,“把那个带老三骑马的太监,拖下去重打几板子。跟主子在一块儿,护不住主子。若不是看咱孙子,用惯了他,咱定不留着!”

坤宁宫里,太医们纷纷跪下,给朱元璋行礼。

朱元璋不耐烦的摆摆手,“起来起来,装模作样。咱问你们,咱孙子伤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回陛下,三殿下的伤,已无大碍。臣已经抹了金疮药,殿下只需要静养几日,便可痊愈。只是这些天,殿下不宜大动。”

听到没什么大碍,朱元璋才是松了口,坐到床边,“咋想着跑去骑马了。”

朱允熥动一动,伤口的撕裂,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行了,别动了。”朱元璋看着心疼,伤口像是被虫子钻过的口子,伴随着殷红,还有一点点的鲜血流出来。

“有没有别的啥药,好的快些,看咱孙子受罪的。”

太医都是站在一边,“臣等无能。”

朱允熥只得半侧着身子,“皇爷爷,孙儿今日就是想骑马,像二叔、三叔他们一样,早点为皇爷爷砍鞑子,贪玩了些。”

“那咋不找个人,和你一块儿去,还能护着你。”

“孙儿寻永昌侯不得,心里头又急着骑马。孙儿请皇爷爷,责罚孙儿任性之过。”一边说着,朱允熥一边悄悄观察朱元璋的表情。

朱元璋轻轻抬一下眼皮,突然笑道,“臭小子,连你皇爷爷的军,你都敢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