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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在朱棣的脖子上,朱允熥竟然生出一丝满足感。

在他的印象里,他就经常骑着朱棣的脖子,到处的去玩闹。叔侄俩都是心照不宣,直到朱允炆的登基。

再后来,有了靖难。

“四叔。”朱允熥搂住朱棣的脖子,“侄儿问您,北平好玩吗。”

朱棣笑着点头,“好玩,就是冷了些。”

“那塞外呢。”

提到塞外,朱棣的脚步也不自觉的慢下来。他站在北平的城楼上时,面前是漠北草原,背后则是大明朝。

“塞外,可不好玩。到处都是鞑子,还有...”说到这儿,朱棣反而停嘴。

“还有什么?”

“还有死人。”谁能知道,北平城外,也只是几里路。那里常年堆积着尸体,有胡人,也有汉人。

刚到那里的时候,朱棣心有膈应。

但时间久了,朱棣开始变得漠然。一个优秀的将军,在战争前,不应该心软。

“到现在,还没人能骑在老四的脖子上呢。”

朱棣笑了笑,他还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小侄子的。虽然,朱棣很有傲气。但在家人面前,尤其是朱元璋面前,朱棣还是能收敛许多。

老爷子把龙印的金锁,给了朱允熥。朱棣知道,这其实也是侧面印证了些什么。

“哪天,你来了北平,四叔带你北平的郊外逛一逛。只是,你到时候别害怕。那边,可真是个乱坟岗。”

朱允熥把嘴贴在朱棣耳边,“四叔,朱家儿郎,可不曾说过怕。”

在人群最后头,朱元璋把手被在身后,慢慢的跟着。看一眼朱允熥和朱棣的亲昵,嘴里嘟囔着,“咱孙子啥时候和老四这么亲了。”

嘴上这么说,朱元璋脸上却是挂着笑,“不错,这孩子知道,和自个儿叔叔多亲近。”

临近宫里,马皇后带着太子妃常氏和太子嫔吕氏在这里等着。

远远的看见,朱棣加快脚步。

对朱棣来说,马皇后对他的影响,甚至要比自己的生母大的多。而且,朱棣一直视马皇后为自己生母。

(至于朱棣到底是不是马皇后生的,我不知道,你们可以问一问朱棣,我只是个写小说的。——狗头保命)

“回来就好,赶紧起来吧。熥儿,你从你四叔身上下来,这么大的人了。”马皇后要去拉朱允熥下来。

朱棣笑着摇头,“不妨事,儿臣也是难得回来一次。”

看一眼后面的常氏,也叫上一声,“嫂嫂。”

再后面的吕氏,却被朱棣无视了。

吕氏脸色僵住,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只得也和太子妃一样,陪着笑脸。

“自洪武八年起,直至洪武十五年。朝廷内库府、大宗正院、户部,共拨与秦、晋、燕三位藩王,折计白银四十五万八千两。”

户部的傅文华拨弄着算盘,最后一推,抬起头,“这还不算所遣送过去的宫人。”

朱元璋微微皱眉,“这么多?”

从八年起,到洪武十五年,一共只有七年的时间。而这七年里,朝廷对三个藩王,就净支出四十多万两的银子。

“算没算错?”朱元璋又问一遍。

于是,傅文华当着朱元璋的面,又重新拨弄了一次,最后全部推开,“陛下,臣没算错,是四十五万八千两。这些都是三位殿下,在各自封地的王府所用。”

听到这里,朱元璋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咱儿子,用这么多?”

虽然看不懂,朱元璋还是拿过算盘,有模有样的数起来。最后确认无误之后,他皱紧眉头,“传李善长、徐达、李文忠、张鹤、阎本相,一块儿到奉天殿来。”

李善长、徐达、李文忠自不必说。

张鹤是户部尚书,阎本相则是在大宗正院,做秦王朱樉的副手。

“臣等参见陛下...”

先到的是李善长,但他在门外等着,直到人估摸着齐了,他才跟着一块儿进去。

在路上,李善长就知道了这次被召见的原因。

藩王的问题,可十分的棘手。

很多人都看得出其中的弊端,最显而易见的是,藩王得由朝廷来养着。久而久之,朝廷的财政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但是,这一点却没人提。

第一个提的人,现在的棺材上,已经长出了青苔。

“起来起来,都起来,甭跪了。黄狗儿,给他们赐座。”朱元璋有些心烦,脑子里全是那四十五万八千两的白银。

朱元璋把秦王朱樉写的折子先是扔给李善长,“咱儿子,又跟咱要钱了。”

“这狗东西,要钱不为旁的,就是为了给他自个儿新盖几间屋子。咱寻思着,咱这儿子,住的比咱还好啊。”

李善长捡起折子,看着脸色沉重,“皇爷,朝廷今年可拿不出多余的钱了。”

今年是大灾之年,江西抚河不稳,河南的黄河又是决堤。趁着这个光景,北元鞑子,几次南下。

今年的收入,基本上都用于赈灾和军费了。

朱元璋叹着气,“那你们说,该咋整。就算不让他盖这个房子,日后他们兄弟几个,回太原的回太原,回西安的回西安。到那时,又要用钱。”

几个人都沉默着,其实,这钱也可以不用出。

但是,他们却不敢说出口。百官们都知道,这位皇帝对自己儿子们孙子们有多溺爱。秦王在封地上,犯下了太多的罪行。最后,也只是被训斥几句了事。

而那些,劝谏皇帝的人,现在已经全都没了踪影。

几个人不说话,朱元璋怒了,“咱让你们来,是让你们拿主意的,不是来看你们头顶的。他娘的,都低着头,咱要你们,还有啥用!”

外面,朱允熥坐在台阶上,前后晃动自己的双脚。

“皇爷爷不能知道了吧。”

詹徽笑了,“陛下知道也无妨,这是陛下问的,咱们也只是如实说而已。无罪之论,殿下您大可不必担心。”

里头的那个傅文华,是詹徽的同乡。

在最恰当的时机,詹徽让傅文华说给皇帝,他的儿子花了多少钱。

朱允熥竖起耳朵,显得饶有兴致,“再一会儿,皇爷爷怕是要见孤的那几个叔叔了。”

看到朱棣时,朱允熥记忆最深处的恐惧,也跟着涌出来。

朱允熥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靖难。但他不敢赌,也怕没有四叔,再出来一个五叔、六叔。

最根本的,还是藩王权利过大。

大到足以对朝廷构成威胁,一想到自己有二十多个叔叔,朱允熥就觉得不寒而栗。

解铃还须系铃人,藩王问题,还得皇爷爷自己去解决。

只有皇爷爷动藩王,才不会有任何的影响,更不会有所谓的靖难。而让皇爷爷这么做,最好的就是旁敲侧击,让皇爷爷知道,藩王每年要花了朝廷,多少的银子。

而且,这会伤到根本。

想到这儿,朱允熥回头再看一眼,心里反而有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