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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平日里,也没见你对什么事如此上心过。”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今日太子和吴王回京,走的就是仪凤门。常家大爷一早就是来了信,不准耽搁。”

应天府西城,有一条东郊巷。

这巷子里,住的多是寻常百姓。在巷尾,有一户稍大的人家。这是一户官老爷,品衔不高,又是武官。

“吴王...”妇人自言自语,“这听着,指定是个大官了。”

男人笑道,“可不许瞎说,吴王是老皇爷的嫡孙,太子的嫡子。那是咱们家,祖坟冒青烟,也够不到的。”

这户人家,原是开平王常遇春帐下马兵。

打淮安府时,从马上摔下,腿上中了一箭,从此落下残疾。建国之后,在五城兵马司,寻得一份差事,勉强糊口。

“赵思礼,快着些。误了常大爷的好事,有你一顿板子挨。”

门外,又有人催促着,

赵思礼答应一声,手脚并用,穿上官服,“今儿许是不回来吃了,你们娘俩,随便对付一口就得。”

又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板,放在赵氏的手上,“快发饷了,日子也不至于如此紧巴。”

建国之后,朱元璋定下规矩,所有官员的俸禄,都被压的很低。

武将,也不例外。

跟着别人打仗,赵思礼也没落下什么家业。倒是为了治这条腿,花了不少的钱。也亏得,开国公府常家,一直待他不薄。时常,也能从常家,带些吃食回去。

“当家的...”赵氏欲言又止。

赵思礼回过头,“咋了,说话。”

再看一眼赵氏的肚子,不由苦着脸,“你不能又有了身子吧,哎哟天老爷,这再出个不带把的,可咋养活。”

赵氏白了一眼,把赵思礼拎住,“胡说啥呢,我没有没身子,旁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每天晚上,跟那老公牛拱地似的,折腾的要死。”

“再说了,这地里出什么,还不是得看你种好不好,咋还能怪上我嘞。”

想想昨晚,赵思礼脚都不洗,猴急猴急的爬上床。吹灭油灯,拱了半天,也没能找对地方,便也没了兴致。半月之余,赵氏难得休息一次。

昨晚时,自己已经就范了,当家的确不顶用了。这身子,总有些不得劲儿。

赵氏脸色潮红,拉住赵思礼的袖子,“当家的,昨儿上午你不在家,东街的何寡妇找来。咱们家宁儿,今年七岁了。放在别的人家,都定好亲了。”

“何寡妇说,有家小子,比宁儿长三岁。也是和你一样,落了点残疾,可人家里有钱。能给宁儿,不少的礼钱呢。”

赵思礼微微皱眉,“旁人家,我管不着。可咱们家宁儿,还没到年纪呢。早早说了亲,那小子哪天人没了,难道还让咱们家宁儿守寡不成。”

那家的小子,赵思礼见过。是个读书人,却也病殃殃的。走路时,都生怕被风给吹走。

虽然盼着生个儿子,却也不想把自个儿闺女,往火坑里推。

“不成不成,我可告诉你,宁儿岁数没到呢,这事儿得我说了算。等哪天,我去和常大爷告个假,寻一寻祖坟。宁儿的亲事,还得敬告一下列祖列宗。”

话音刚落,门口又叫了一声。

赵思礼连忙戴好帽子,临关门前,脸色严肃,“我给算命的,看过宁儿的八字。算命的说了,宁儿有大富大贵的命。”

到了时候,应天府各门打开。

仪凤门边上,赵思礼歪戴着帽子,想着来时赵氏的话,想着入神。

与去时不同,朱允熥骑着马回来。这匹小马驹,是蓝玉送给他的。温顺乖巧,从不出什么乱子。

再回京城,朱允熥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走时德胜门,回时仪凤门。

手握缰绳,朱允熥走的不快。人群之中,看到了脸色慌乱的赵思礼,还有那身破旧的官服。

“你把头抬起来,孤看看。”

赵思礼一愣,立刻就有人把他的帽子按住戴好,“殿下,这赵思礼,来时慌了些。在您面前,这般不醒事,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朱允熥笑了,“赵思礼,抬头孤瞧瞧。”

这是吴王说的第二遍,赵思礼只得把头抬起来,趴在地上,“殿下,臣知罪了。”

后头,常升的管家赶来,右脚踢了一下,赵思礼连忙往旁边挪了挪。

“三爷,这赵思礼,原是开平王帐下一员马将。打淮安府时,腿上中了一箭。念其旧日有功,常家一直养在家中。平日里,做些小勾当,也没曾见过这么大场面。”

朱允熥伸出手,“起来吧,别跪着了。”

赵思礼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也跟着说话,“殿下,臣活了小半辈子,也没见过这场面。臣心头蒙了油,也不知道该干些啥。”

“倒是条汉子。”朱允熥夸了一句。

在开国公府常家,像赵思礼这样的,不在少数。

这些老兵,得了常家的恩泽,倒也是过得不错。但像赵思礼这样,还做着一份差事的,却不多。

待朱允熥走远,常升站在原地,“你叫赵思礼?”

“回常二爷,小的叫赵思礼。原是开平王帐下马兵,打仗时伤了腿。得了常大爷的好,在五城兵马司得了个好差事。”赵思礼诚惶诚恐。

常升看一眼朱允熥,木讷的点头,“成了,起来吧。晚些时候,到我那儿去,领赏钱。”

赵思礼站在后头,受宠若惊,“小的谢常二爷,谢吴王千岁了。”

跟着走时,常升自言自语几句,“咋回事,咋就是一眼相中了呢。”

李景隆笑着,“三爷对咱们这些当兵的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咱们这些淮西出来的,受了太子和三爷,多少的恩惠了。”

常升释然,“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