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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瑾?!”

“阿瑾……”

“你……”

楼祈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涩,一句话都说不出。

“楼二小姐若是配合,我们自然是不会动其他人。”

两名衙役走上前便想要抓住她的手臂,被人微侧身避开。

女子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冷如清泉。

“我自己会走。”

楼府外停了不少人,见府衙的人出来纷纷让出一条路,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声音纷纷传来,吵得她耳膜生疼,然而下一秒她却清晰地听见了楼祈的声音。

“二姐!”

沈子衿蓦然停住脚步,下意识回头便见楼祈从门内跑出来。

少年站在门口,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握紧成拳,眼眶泛着红丝,白皙清秀的脸上满是倔强。

沈子衿轻抿了唇,朝章庭福身,言辞诚恳。

“还请张大人容我和我阿弟说几句话。”

章庭轻皱了眉,却是答应了。

沈子衿穿过人群走到到楼祈面前,望了他几眼,继而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眼角泛起的泪珠,微笑着打趣道:“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

“我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楼祈忙不迭拿袖子擦去眼角的泪,此时也不忘记傲娇几句,仍是一副嘴硬的样子。

“我才没有呢。”

他目光紧紧盯着沈子衿,唇线抿成一条线,眼神坚定。

“那你说话算话,一定要回来啊……”

“嗯,我一定。”

沈子衿颔首莞尔道,紧接着又摸了一下楼祈的头顶,轻叹了一句,“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听到你喊我二姐啊……”

楼祈蓦然微红了眼眶,“喂你可不要得寸……”

“我可还没有承认你。”

沈子衿笑而不语。

紧接着她突然上前一步伸手虚抱了楼祈一下,在他耳边轻轻落下一句低语,随后转身离开。

楼祈望着那道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怔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脑海中回想起沈子衿方才和自己说的话。

“阿祈,不要哭,要坚强,因为你要记住,你是楼家唯一的男子汉,所有人都可以倒下,但你绝对不可以。”

“还有,若我三日内没出来,三日后你便去我房里找一块刻着锦字的玉佩去太子府找人,就说你是楼家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笑容透着释然与不易察觉的温情,让他心底的坚冰开始慢慢融化。

……

牢狱阴森可怖,时不时传出几声鬼哭狼嚎还有鞭挞身体发出的哀嚎声,听来让人顿觉心惊胆颤。

沈子衿穿着白色囚衣,跟在狱卒身后进了牢房,开锁的声音惊动了周遭不少人,个个都站起身,不怀好意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那狱卒看着颇为年青,在她进去时小声说了句,“这里都是些大男人,他们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沈子衿抬头,神色微讶地看了他一眼,颔首致谢。

“多谢。”

“没事儿。”

他挠挠头,憨笑了声,锁好门便离开了。

沈子衿自己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屈膝坐下,位子还没坐热便听对面牢里有声音传来。

男子声音粗犷恶俗,听来让人觉得油腻腻的。

“哟,这次怎么来了个小娘们,还长得这么水灵灵的?”

沈子衿靠墙盘坐着,微闭了眼似在假寐。

那壮汉见没人理他,言语越发放肆。

“装什么假清高,这大晚上的进来该不会是被偷人被抓了吧……”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淫笑声。

然而壮汉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颗石子径直飞进了他微张的嘴巴里,顿时堵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呸!什么东西?”

那壮汉将口中的东西吐出,没想到是块石头,顿时怒火中烧,怒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乖孙子拿石头砸我?”

周围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听完根本不怕事情闹大,一个个的开始起哄。

“哟,我们的好大哥今个被人揍了啊。”

“脸都快被丢光了。”

壮汉脸色阴沉地打量了几眼那抹始终坐着歇息的纤细身影,见对方始终没有反应才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朝门口猛地啐了一口才消停。

随着夜色渐深,四周嗡嗡的窃语声也便弱了下来,最后变成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打噜声。

沈子衿缓缓睁开眼睛,微微抬起下颌便可看见苍穹之上高悬的明月以及窗外浓墨般粘稠沉重的夜色。

上一次被关进地牢仿佛就发现在昨天,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进来了。

沈子衿左手随意搭在左膝上,目光怔然地望着上方,神情间透露出几分落寞清寂。

“喂,小丫头,方才那石子可是你投的?”

正当她沉思时,旁边蓦然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声线透着几分浑厚。

闻言,沈子衿神色微怔,微微侧首,便见旁边牢房中正有一道身影靠墙坐着,蓬头垢面,看不清神色,隐隐间有一股怪味袭来。

她微微颔首,“正是,先生好眼力。”

那人一笑,“正好瞧见罢了,算不上什么好眼力。”

“先生谦虚了。”能在这么幽暗的环境中看清她的手势可不只是碰巧看见了就可以的。

“先生……”那人微仰着头又重复一遍,继而又是自嘲般地笑了一声,“已经许久没听人这么叫过我了,你这小丫头倒是有礼。”

“小丫头,你是怎么进来的?”

“遭人诬陷,”她静了几秒才淡淡道,继而反问道,“先生呢?”

他微微感概几声,这才答道:“我啊,是自己进来的。”

沈子衿微微一怔,“先生何出此言?”

“早年间做错了事,便自己进来赎罪了。”

首次听闻还有这样的人,沈子衿倍感意外,不禁问了句,“那先生因何感到愧疚?”

那人沉思片刻便是悠悠答道:“谋财害命啊……三年前一时鬼迷心窍,接受了那人给的黄金,没想到却是害了人……”

说着,他抬头朝她看过来,苦笑一声,“这些年进来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无恶不作的暴徒,已经好久没人陪我这样说话了。”

虽不知他所言,但沈子衿仍保持着缄默不语地听着,听他说完才道:“先生以前做什么的,方才听你说接了黄金,可是镖师之类?”

那人摇头。

“鄙人不过是个炼药师,平日便弄些瓶瓶罐罐。”

“先生可会看病?”

沈子衿问。

那人微微失笑,“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我,看病倒是不会,但看相倒是会些小技。”

“看相以知病症?”

“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技术,不过与你所说也相差无几了。”

“先生谦虚了,先生的技术既能被达官贵人看上,自然是有过人之处。”

“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朋友,她常年体弱多病,补药不离身却始终医不好,想请先生看看。”

那人微怔片刻,既而失笑出声:“你这小丫头可真有趣,我可不出去,你这位朋友难不成要进来?”

“先生当真决定不出去了?私以为,以先生之才,若能发挥作用,也必能造福一方百姓,先生说要以己身赎罪,可如今先生最好的赎罪是救活更多的人,才能不枉费这一身才学。”

那人沉思几秒后却是笑道:“小丫头,刚才你说是被人诬陷,你就已经确定自己能出去了?”

“我在这里几年,已经见过不少认被诬陷入狱最后老死狱中,或被酷刑折磨而死,或是自杀的人了。”

“不管如何,先试试再说,人在便有希望。”

窗外的月色透过窗子落在满是茅草的地上,犹如在月色下翻涌发光的清泉,波光粼粼,不过是被尘埃掩盖了光泽。

沈子衿微抬了眼望着那抹光,语气坚定地回答。

那人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道:“你这丫头倒是伶俐得很,今日你我相遇这里也算是是有缘,若你真能出去,我便考虑考虑。”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喊我云蓟便好。”

“那便静候云蓟先生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