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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京中声势最为浩大的两场婚姻落下帷幕,时间早已进入金秋九月,众人热闹也看了,笑话也看了,繁华落下,只余唏嘘。

一处庭院。

屋内突然传来一阵东西破碎的脆响,惊动了檐角暂作休息的鸟儿,噗嗤一声振翅飞走。

“滚,都给我滚!”

紧接着传来女子的尖叫声,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

“侧妃娘娘,您小心不要动了胎气……”

侍女仆从伏在地上,半晌不敢乱动。

“王爷呢?”

撒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气,秦笙总算消停了些,由着人搀扶着自己在榻上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轻轻出了口气,冷冷地瞥了眼底下大气也不敢出的众人。

“王,王爷他……”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咬咬牙低声道:“回,回侧妃,王爷去了西苑……”

“噗呲——”

茶盏在侍女脚边碎裂,几片弹上她的额头顿时见红,紧接着上头传来女子冷酷的声音。

“都是废物!给我滚出去!”

众人赶忙离开,离开之前将屋门一起关上。

“哟,秦小姐又在发脾气呢。”

“都给我滚出去!”

待看清那道身影,秦笙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眉头紧锁,“你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箫玉微微一笑,“我们既然是盟友,我又怎会来取笑你的呢秦小姐,只是见你有孕在身,过来送些补品罢了。”

秦笙一手撑着桌子,冷冷一笑,“我可没忘记我如今的境地拜谁所赐,你这个时候出来假惺惺,说出来谁信?”

“秦小姐这话说得可不中听,这难道不是怪你自己吗?”

箫玉慢悠悠地说着,自顾自在桌旁坐下,轻吹了口茶盏,却又重新放下,似笑非笑地看向秦笙,“是你自己贪心不足以吞象,居然妄图用含情散对付范景笙,也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啊。”

秦笙脸色青白交替,脸上隐隐发怒,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箫玉,我是你兄长堂堂正正娶进来的,算是你的长嫂,长辈惩罚后辈不算失礼吧,给我跪下!”

箫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娇笑出声。

“长嫂?!”

“秦笙你莫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兄长将你娶进来娶的可是侧妃,侧妃你可知什么意思?说好听点是妃,说难听点也不过就是个妾,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嫂嫂了?”

她脸色讥笑,施施然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秦笙被气得不轻,微微一笑,话语中满含威胁。

“你若还想在郡王府安心待着就好好安分守己,别整什么幺蛾子,否则,这侧妃的名头,我想收还不是跟我兄长说一句话的功夫?”

“你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老死在这里,那就尽管折腾,这王府不过多一具尸体而已。”

说完,身姿款款地离开。

“这个贱人!”

秦笙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开,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捂着肚子大口喘气,满脸因为愤怒而青筋暴起,模样看着十分狰狞。

一旁的侍女忙上前一步,搀扶着她在榻上坐下,宽慰道:“小姐,切莫动了胎气。”

见是自己最为器重的婢女,秦笙脸色这才缓和一些,明玉是她母家陪嫁的丫鬟,陪伴数年,自然可以算是这郡王府里她最信任的人了。

“小姐如今只需容忍几个月,顺利诞下长子,再加上老爷的官职权势,届时这郡王府谁敢和小姐叫嚣。”

秦笙轻轻抚摸着肚子,眼底幽暗。

“如今也便只有依靠他了。”

——

萧郡王府的风波自然有人知,有人不知,不过却无人在意。

两月后,金秋九月的季节,便是楼婳回府省亲的日子,楼府上下喜洋洋一片,楼彦和薛容早早地便开始准备着归省那一天的食材,整府都忙得不可开交。

初为人妇,楼婳比起在闺阁中时却是丰腴了些,往昔娇俏的脸也不觉多了几丝些温婉端庄。

注意到对方一直有意在吃酸的东西,沈子衿先是愣了几秒,正欲开口说什么便听薛容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

“婳儿,莫非你……”

懂的人都懂,连楼彦都停下吃饭的动作朝她看去,只见女子与身旁月白袍子的男子对视一眼,脸色微郝,颔首轻缓道:“已经一月余了。”

“那……亲家那边可知晓?”

薛容一怔,脸色一喜,语气微急。

见女子点头的模样,薛容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居然也不和娘说,接下来几日就在娘这里好好安胎。”

“好,阿娘。”楼婳柔柔一笑,解释了一番,“前些日子因着大夫说胎象还不稳定,所以便想着等稳定了再和阿爹阿娘说,以免二老担心。”

楼婳笑意温柔地点头,与范景笙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温情。

果然是即将当娘的人,全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沈子衿望着他们,由衷地在心里感叹道。

薛容以养胎的名义让楼婳名正言顺地在楼府待上一段时间,前些日子楼祁进了军营的缘故,平日也是忙得见不到人影,随着日子临近中秋,这才得空回府,一家人这才得以团聚。

——

初秋已至,院落树木凋零,露出光秃的枝丫,仆人手持扫帚正在树下细细打扫,见到从身旁走过的少女纷纷停下动作。

“二小姐好。”

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少女微微颔首,穿过昏除的仆人,提起裙摆进了内院。刚一进屋,便看见正端坐在案前的中年男子。

“阿爹,您唤我?”

行礼过后,沈子衿这才开口问道。

“瑾丫头来了,来,到阿爹这边坐。”见她进屋,楼彦搁笔,喜上眉梢。

“不知阿爹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楼瑾呵呵一笑,起身在榻前坐下,“本也没什么,只是想着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想和瑾丫头聊聊,怎么,莫不是嫌弃阿爹老了,不想跟阿爹聊了吗?”

沈子衿莞尔,“阿爹说笑了,这不是月夕节将近了,想着阿爹每日都要忙着庆典的事情,忙里忙外的也不好叨扰。”

楼彦显然对这话十分受用,嘴角的笑一直都没降下,不住地说着“瑾丫头长大了,还懂得体恤人”之类的话。

“阿爹最近可有发现赵府有何异常?”

提起赵府之事,楼彦神色顿时严肃,沉思片刻才摇头道:“本以为他会在我主持庆典上动些手脚,但观察下来倒是安静得很,让人不禁生疑啊……”

沈子衿与楼彦想到了一块,也以为赵乾会在庆典中动手脚,但听他这么一说似乎更觉得诡异了,七日后的中秋庆典连皇帝都会亲自登场,若是想要对楼府下手这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这赵府既然已经存了要与我为敌的心,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为父在庆典上会加注意……”楼彦说着,朝她看来,目光欣慰,“这段时间因为庆典一事,府中多了不少人手,瑾丫头帮着你阿娘一道料理,也是辛苦了。”

沈子衿摇摇头,“与父亲所做之事相比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官场尔虞我诈,争锋相对,阿爹近日劳心劳神,也该好好休息。”

“嗯……是该好好休息,”楼彦轻抚眉头,神色间颇有些疲惫,继而想起一事,接着道“婳儿难得回来一趟,你有空也可多陪陪你阿姐,出去散散心,整日呆在府中都快闷坏了。”

“有姐夫陪着阿姐,想来也用不上我。”沈子衿眨眨眼,半似开玩笑道。

楼彦无奈地笑道:“你是你,你姐夫是你姐夫,这两者哪能是一样啊……”

经这么一打岔,一扫刚才沉闷的气氛。

楼彦说着,突然想起一事,“瑾丫头,容阿爹多嘴一句,之前有见你与太子殿下有些交情,可是……有意?”

沈子衿微怔,袖中的帕子微紧,继而有些哭笑不得,“阿爹你真是想多了,我与殿下不过是在江南有过一些交集,谈不上有意无意的。”

“瑾丫头不必顾及其他,若你真喜欢,为父……”

“阿爹,”沈子衿轻声开口,打断他的话,“阿爹多虑了,我与太子殿下顶多算是几面之缘的朋友,阿瑾向往自由,不愿拘于神宫,也无意于他,只想好好待在父母身边侍奉您与阿娘,更何况太子殿下皇室贵胄,又怎会看上我一个普通女子。”

见她一脸平静自若,楼彦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将手搭在她肩上,郑重其事道:“瑾丫头你能这么想,为父就放心了,太子殿下虽文武双全,又是将来的储君,虽可享荣华富贵,但深宫堪比官场……殿下,并非良配。”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沈子衿神色微微有些恍惚,脑海中骤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段话。

“七皇子虽天纵英才,皇家贵胄,但此人城府颇深,性情不定,并非良人,我与你阿兄皆不希望你与他成婚。”

“……”

沈子衿苦笑作罢。

无论是曾经,抑或现在,当真都是一语成谶。

从院落中出来,已是傍晚,树木间笼着橙黄色温柔的薄纱,如画卷般徐徐铺开。待回到紫竹轩,沈子衿便吩咐卧山去准备一份最近入府的名单。

遥遥望去,只见云蒸霞蔚的天际外笼着一片乌云。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