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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莹在元旦来临的前两天从省医院出院,回到了秦家村。

就在她做完手术醒来的第二天,一位面容严肃干练的女警来到省医院给她做笔录。

在秦安东在回村之前,已经反复叮咐过秦安莹,如果有警察来调查,就实话实说,周家是怎样强迫你的,怎样迫害你的,全都如实说不能保留。

这时代的女性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很深,尤其是秦安莹这种没有念过书,不识字的女人,更是不敢启口一些闺房受虐之事。

但牟冬香一直对秦安莹说:“妹子,如果你不把你在周家受到迫害的情况告诉政府,谁来替你作主,你的孩子会不会又被周家那个死老婆子夺走?你家大嫚会不会也......”

为母则刚,这话果然不错。即便秦安莹对很多事仍是羞于启齿,但是,一想到两个孩子,秦安莹还是咬着牙,流着泪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秦安莹做完了笔录,女警提出验伤的请求,在她脱下病服的一刹那,那位女警立时红了眼眶。

可能是那张工业券起效果了,也许是秦安莹的病情确实很严重。

负责秦安莹的那位女医生,对着女警,也把缓缓道出了病情:“......都烂了一多半,全部都是腐肉,再晚送来一小时,人可能就没了。

我们主任要求立即全切子宫......其实我们一直怀疑炎症已经漫延到全身了,你看,这化验单,白细胞都爆了,机器最上限都压不住,幸亏咱们主任当机立断,用了大量的抗生素才压制住感染。”

女警问:“白细胞爆了?什么意思?”

女医生很有耐心的说:“白细胞高,证明体内有炎症,可我们这里的机器显示出来的数值只有这么多。

你看,化验室在白细胞指标后面写了一个爆字,证明她体内的白细胞指数不知道比这个数值高多少倍呢。说白了,就是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感染。”

女警倒吸了一口凉气,机器都爆了?这姑娘遭了多大的罪?

住院病历,手术过程记录,化验结果,诊断,所有的东西,都符合秦安莹的严重伤情,也都显示了她是被强迫,被强女干的。

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在子宫已经“烂”了一半的情况下,仍然和男人去做那种事情?这不得疼死?

同样是女人,女警在秦安莹伤绝望的情绪下,感受到她的无助,甚至想到这个可怜的女人会不会轻生的问题。

女警安慰秦安莹,并叮嘱牟冬香:“一定要让秦安莹振作起来,千万不能轻生,公安机关一定会严惩凶手。”

想到可怜的秦安莹已经被摘除了子宫,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女警同事迅速取证后,又连夜坐火车赶回了莱县,并封存了所有的病历和化验单。

出院后的秦安莹听从了爷奶的安排,带着孩子和秦老头和秦赵氏住在了一起。

而她的亲爹秦德成,自从知道她出院回村了,便来爷奶屋里找她。

不要说慰问,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他只有一个要求,要秦安莹去公安局证明,嫁到周家是她自愿的,要求她去公安局求情,把孔秀兰放回来。

秦赵氏指着二儿子的鼻子,跳着小脚破口大骂,秦德成这才讪讪的走了。

第二天一早,秦老爷子找了村干部,要求与二儿子断亲,永不来往,要求孙女从二儿子家分家出来单过。

由于公安进村把孔秀兰抓走,秦安莹的事根本就瞒不住众人。与其瞒不住,不如大大方方的讲出来。

村里绝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对秦安莹表示同情,并纷纷指责秦德成和孔秀兰这一对亲爹娘不做人。

村干部们更是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当时县公安的李队长可说了,如果秦安莹回村,一定要保护好被害人,将来开庭,被害人也是要出庭作证的。

被害人不就是秦安莹吗?所以,在所有村干部们的支持下,秦安莹和两个孩子,硬生生的从秦德成的户口本里分了出来,单独立户。

而秦赵氏更是痛痛快快的替她给村里交了150块钱,村里给秦安莹分了一块三分多的宅基地,要问这钱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有个京都的好大姐嘛。

但因为已经包产到户了,秦安莹是没有地种的,村干部们又给她划了一块荒地,并承诺,只要她能把这块荒地开出来,就做为她的自留地。

虽然周家老婆子和周赖子以及孔秀兰仍关在监狱还没有被判刑,但据公安那边传来的消息,这个案件的性质非常恶劣,县里准备用这个案件当做典型,又逢严打,周老婆子和周赖子很有可能会吃花生米。

远在京都的姨姥姥又给邮来一些过冬的衣物,并在信里说,如果她在秦家村生活的不愉快,可以带孩子去京都。那里有工作岗位,有新的生活,只要她肯学,肯干,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秦安莹听奶奶说了营救自己的全部过程,包括姨姥打电话给奶奶,提醒她去周家村救自己。

她感激远在京都的姨姥姥,是姨姥姥救了她一命,她已经想好了,等身体好一些,就去京都为姨姥姥工作,报答姨姥姥的救命之恩。

而江姥姥这边,等啊等的,等了半个多月,都快到元旦了,也不见有人来抢自家的产业。所以江姥姥暗自琢磨,是不是把人想的太坏了?

就在江姥姥准备让人把所有布料,都从西城的宅子里搬回来的时候 秦安芳却悄悄告诉江姥姥,经过她的观察 ,这些日子有两个女工的行为有些异常。

一是这两人总是和来送布料的人搭话,话里话外的问送货人,这些料子是从哪里拉过来的。

二是对设计改版,以及还未大批量生产的服装特别感兴趣。

中午休息时,她们经常会凑到打版的师傅那里聊天,而聊天的话题一直围绕着设计图和打版的图纸,并且经常进入服装展示厅里看样品。

江姥姥在秦安芳的提醒下,也特别关注了那两名女工。

她记得这两个女人,全都是街道办通过居委会硬塞进来的,胖点的那个叫何爱芳,是街道办处一个干事的表姐。

而长着龅牙,总撇着个嘴角的那个,叫梁颖,好像是区里某位领导的亲戚。

江姥姥把秦安芳查探到的情况悄悄告诉了江姥爷,江姥爷“嘶”了一声,一个是街道办干事的亲戚,一个是区里的领导?

江姥爷让江姥姥经常跑跑居委会,打听打听这两名女工的背景。

老爷子自己也没闲着,每天下午3点来钟,他让秦安平拎着一个很大的黑包跟自己出门办事。

其实在江欣雯提出,可能有人想谋算产业的时候,江姥爷就和江欣雯猜想过,谋夺产业的人,很可能是居委会的或者是街道办的人。但两人都认为,无论是居委会还是街道办,这些人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江姥爷万万没想到,自家这么个小作坊,居然还牵扯了上了区里的领导,这下麻烦有点大了。

于是不想求人帮忙的江姥爷,不得不厚着脸皮找自己的徒弟们想办法。

老爷子这么多年,带出来不少徒弟,只不过大多数徒弟们都在技术岗,只有四个在管理岗。

和他关系最好的两个徒弟是隋红军和聂粤生。不过隋红军管后勤,估计这事儿他帮不上忙。

聂粤生老婆的舅妈倒是替江姥爷管理在朝阳的这个工厂,但他本人是办公室主任,做不了主,估计也帮不上忙。

还有两个徒弟在棉纺厂和劳服厂里担任副厂长的职务,主管业务,还是要找那两个徒弟试一试。

江姥爷跑了两天,他找了两个当副厂长徒弟,而这两人,无一例外的以副职无法帮忙为由,拒绝了江姥爷。

实在没办法的江姥爷,只得厚着脸皮,找到了在第一棉纺厂做办公室主任的聂粤生。

聂粤生是个孤儿,初中毕业后,被分配到棉纺厂上班,因为好学,所以入了江姥爷的眼,他是江姥爷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初代收的小徒弟。

那时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江姥爷可怜正在长身体的聂粤生,虽然自己也吃不饱,但江姥爷仍然会时常带给小徒弟一个饼子,半个二合面馒头,或者半个地瓜一个土豆的。

也许是孤儿的缘故,聂粤生虽然性格耿直,但是做事谨慎,胆子不大,一般不轻易许诺任何事情。

在十年那段艰苦的岁月里,聂粤生虽然没敢明目张胆的护着自己的师父,但他私下可没少给那些小红兵们的头头儿们送烟,送糖。只求他们在给江师父挂牌子的时候 ,给他后脖子上搭一块小手娟,别把脖子上的肉勒烂。

江姥爷平反后没多久,聂粤生也升了官,逢年过节的也会拎着礼物来看望江姥爷。

因为聂粤生的性格,江姥爷总觉得他不一定能帮这个忙,所以没想过要找他。

这次是没办法了,把老头逼到墙角了,他不得已,找找聂粤生开了这个口:“粤生呀,师父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来找你帮忙。”

聂粤生马上站起来问:“师父,您被别人欺负了?谁欺负您了?”

聂粤生是了解江姥爷的,这老头儿一辈子不愿意张口求人,肯定是遇到大事了才找到自己。

江姥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又说道:“粤生,不是师父我贪钱,实在是你师妹江玲离婚了,家里两个外孙还小,在上学,再加上你师娘也没个劳保,我这又退休了,工资不像以前上班那么多,现在就是想多赚点钱给他们留下。万一哪天我走了,一家子女眷也能活下去不是?”

聂粤生给江姥爷点了一支烟,自己也拿了一支烟点上,他沉默着抽了两口,道:“师父,现在这边的小作坊我爱人的舅妈管着呢,不是挂在居委会下面吗?您签合同的时候用的是一个厂名吗?”

江姥爷:“对,用的是一个厂名,‘花之雯’。”

聂粤生点点头,说:“我有办法了,师父,这样吧,您先回去,我来想想办法。我看看能不能挂到咱一厂下属的哪个单位三产上去。

到时候签个合同,盖个章,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图谋?还以为现在是五年前?哼,现在可是改革开放了,领导都鼓励个体户了。

再说房子是您自己家的,他们还敢抄家没收不成?

想图谋机器设备?那更是门儿也没有,我这边办公室出个证明,那是公家的机器,他敢抢?抢就抓起来毙了他,到时候咱们朝阳这边儿报警,这边儿出来来办。

没事儿,师父,别怕,不管对方什么来头,咱把手续办全,不用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