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紧紧抓住二层机枪平台立壁上的把手，翘着脑袋看向倾覆的渔船。
渔船在海中翻滚，船架都已经要破碎了一样。
巨大的涌浪将海水底层的泥沙翻上来，浑浊无比。
一个巨浪打来，李祥扶着把手的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地。
要不是有栏杆拦着，李祥就得掉到海里去。
中甲板的姜东明等人心都凉了。
在这样的波涛里面，怎么可能还有人活下来呢？
倾覆的渔船周边还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比如桅杆和渔船上面的一些架子、救生圈、碰垫，以及破碎的船体的木头。
就是不见人。
姜东明咬着牙冲着驾控台喊道：
“什么人都看不到！”
“没有人！”
刘超在驾控台拿着手机，心碎地记录着这一切。
李乃军张着大嘴，手中拿着扩大器送声话筒，一时间什么命令也下不出来了。
赵大栓和安嘉豪来到后炮附近，跟着蔡凯和李洋军俩人一起绑好身体，看向船尾方向。
翻滚的泥涌远处又一片黑乎乎的东西。
蔡凯冲着中甲板吼了一声，中甲板的江虎冲着驾控台也吼道：
“船尾方向！船尾方向！”
驾控台上的赵志康也发现了，赶紧汇报。
李乃军下命令调整船体。
船体后移。
稍微近了一些才看到。
本以为是渔民，结果看到的却是被海浪拍打成了碎片的渔船。
基本能确定，这是失事的三搜渔船之一。
加上刚才倾覆的那一搜。
基本可以宣布两艘渔船已经没有人活着了。
第三艘找不到。
恐怕要么沉了海底，要么也成了碎片。
李乃军有些无力，拿起来卫星电话。
“报告……我619艇到达渔船失事海域之后……”
“没有办法了……尽力了……”
李乃军的声音在后面还带了一丝哭腔。
那边传来回应：
“返航吧……等……等风平浪静之后，你们想过去就过去再看看……”
“嗯……”
李乃军挂断电话，看向刘超。
刘超眼里也满是泪水。
驾控台上一片死寂。
“艇员们注意一下……我们要返航了……”
“甲板面人员注意安全，没有重要的事情的话就回到住舱……”
驾控台命令一下，艇员们神态各自不一。
前区划李书鹏、尹军朝、李连刚三人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前机枪平台上的李祥再次瘫倒。
“他娘的，差点儿交代了。”
后区划蔡凯、李洋军、赵大栓和安嘉豪也都瘫在地上。
中甲板姜东明等人也都如释重负。
但这些人，无一不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弥漫在胸口，只觉得胸膛中一股汹涌，被一块巨石挡住，死活吐不出来。
人死了！
死了不少人！
他们是为了生活而奔波到了大海里打渔的渔民。
在之前，619艇还在驱赶一些渔民。
那是执行任务，为了渔民安全，没有办法。
但他们就是想赚点钱而已，他们有什么错？
不过是托大想把他们花钱买来的渔网收回来而已。
他们就该死吗？
这不是一条两条人命！
这他妈是几十口子人啊！
……
返航回去的时候，619艇遇到了海事局的船。
海上救援队的救援船、医护船等等。
他们纷纷向着619艇拉动感谢的汽笛。
619艇也拉动汽笛回应。
可是，你们不应该感谢我们啊。
虽然这不是我们的任务，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到。
对不起！
……
回到篷岛群岛区的锚地。
江虎再次来到前甲板，和李书鹏、尹军朝一起抛锚。
刘正晓和姜东明也过来了。
五个人一起把锚抛下去。
期间，没有人说话。
尹军朝白白净净、胖乎乎、身高才165左右。
抛锚完之后，尹军朝看着沉默的几人，忽然喉头一酸，哽咽问：
“咱们就这么回来了……吗？”
几人张了张嘴，一起看向驾控台。
这里已经不是很晃了，驾控台的玻璃里面透出来李乃军、刘超和了望更赵志康的脸。
甲板面上的人还在甲板面上，甲板面下的不少人都上来了。
有些人见到姜东明等人面如死灰的脸，都不大敢说话。
或者，他们凑在其他地方小声聊着这一次救援的行动。
在甲板上之前冒着危险的艇员此时都很沉默，反而是其他人还有心思说话。
随后，前甲板集合。
集合之时，还有人轻声说着什么。
“哎，你说让咱们去咱们能干啥呢？”
“咱们自身都难保，这样的风浪，不可能有人活下来。”
“渔民的命丢了，海事那边估计有责任，但他们也不把咱们的命就不当命啊，咱们万一出事儿了……”
刘正晓红着眼珠子吼道：
“闭上你们的臭嘴！”
“再他妈喷粪老子抽死你们！”
队列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乃军和刘超红着眼珠子过来，听到刘正晓的骂人，也没有阻止。
李乃军看了一眼队伍里面的人。
甲板面之下战位的，如安根元这样机电的暂且不提。
甲板面战位的人员，衣服上干干燥燥样子，和湿漉漉湿透了的样子，对比实在是明显。
李乃军深呼吸后长叹一声。
“在战争时期，大家都说军民鱼水一家亲！我们的祖国有现在的繁荣昌盛，是革命先烈打下来的！但革命先烈们是被百姓的窝窝头和野菜饼喂养的，所以才有力气去战斗。”
“是！现在我们是拿着国家和军队的工资，但我们的军费是百姓们纳税才来的。”
“抛却这一切不谈，他们是 我们的同胞！我们是接到了上级的命令！我们应该救他们！”
众人都沉默。
李乃军又道：
“哪怕我们是一艘即将报废的船，哪怕我们自己也可能会搭上自己！但我们还是应该去！也必须去！”
“这他妈是命令！”
“这他妈是我们的职责！”
李乃军的话让不少人羞愧不已。
刘超也站出来，道：
“如果这些渔民里有你们的家人，你们会不会救？”
“如果他们有坐在办公室里月入几万的工作，他们会选择这样艰苦的工作吗？他们也是每个家庭的支柱。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会多难受？”
“不遇到这样的事情，很难考验出来一些人。”
刘超越说越生气，上前一把拉着江虎出来。
“看看，他才18岁！他不是帆缆的，他去前面冒着危险帮着帆缆抛锚！”
“他从来都不畏惧！他三月份才他妈来咱们艇！现在才不到四个月！”
“像江虎这样的，还有后炮的赵大栓和安嘉豪！”
“你们有些人问一下你们自己，你们受到部队的教育比江虎他们多了多少年？你们的觉悟呢？”
李乃军当即道：
“现在，感觉自己问心无愧的留下，感觉自己心里有愧的、失职的、怂比的，回去写一份这一次的感想，把自己这一次救援活动中内心的想法一字一句给老子写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