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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靠在门边的墙上,倾听着门后传来的月光。

由于隔着门,乐声有些模糊,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一般。

那道门并没有锁,他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门,走进月光的旋律里。

但是他不能打开门……

时间回到一个多小时之前——

“谢谢你,大姐姐。”

路明非检查了一遍摔倒的小女孩,在确认她没有摔伤后,还没来得及稍微松一口气,就注意到了她瘦弱的身体和头上手术留下的创口。

“姐姐,您真的好漂亮啊!”

路明非:“呃……”

以身体虚弱的人的标准来说,这个小姑娘的话实在是多过了头。

小女孩的哥哥在他面前,像是手脚都无处安放似的,紧张得不行,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通过叽叽喳的小姑娘,路明非了解了他们的情况。

他们俩兄妹和父母被这场暴雨隔开,街道被淹没了,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姐姐,我叫爱丽丝,我的哥哥叫亚伦。”

然后到了路明非迷惘的环节,介绍自己。

他,该说自己叫什么呢,李嘉图,路明非,又或者是夏弥,还是一头大怪物?

最终,他还是没能正式的自我介绍。

他问她痛不痛

爱丽丝笑着回答说,“这点痛不算什么。”

他看了一眼小姑娘的哥哥亚伦那复杂的表情,便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

这点痛不算什么,便意味着遭到过远超摔倒的痛苦,而且是家常便饭。

“哥哥,你能离远一点吗?我有一句悄悄话,想对这个姐姐说。”

亚伦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转身去了厕所。

等到哥哥离开,爱丽丝才小声说,“其实还是很痛,但爱丽丝不想让哥哥担心,也不想骗姐姐。”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女孩将怀中的兔子玩偶抱得很紧。

她没追问他叫什么名字,只是看着他笑,然后说;“谢谢你,大姐姐。”

…………

“别说什么谢谢啊!”

门后的月光温柔而又悲伤,路明非靠在门边的墙上,缓缓滑坐在地。

雨,仍旧下着,仿佛直到世界末日都不会停歇。

路明非是明白的,不断在城市中穿行,头上还滴着水的他,当然是明白的——

造成这场灾难的人,就是他自己……

可那些他举手之劳帮助的人,却在说;“谢谢你”

路明非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一只怪物,一头仅仅只是存在,就是巨大灾难的怪物。

“夏弥?!”

不知不觉间,月光的旋律结束了,柳淼淼拉开门,惊讶地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夏弥’。

“麻衣姐…”她本想求助于酒德麻衣,但却发现刚才还神采奕奕的可靠大姐姐,已经毫无形象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总之,先去洗个澡吧。”她小心翼翼地将‘夏弥’拉起来,然后扶着她就往浴室里走。

路明非仿佛灵魂离体,也可能是夏弥的身体中没那么多,让人烦恼的激素,被女孩带到温暖的浴室中,他也仍旧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夏弥,你的皮肤真好啊,”

直到柳淼淼有些羡慕地这么说时,路明非才回了魂,连忙闭上眼睛。

其实他不闭上眼睛,也看不见什么,因为现在女孩正在帮他洗头。

“我自己来!”

路明非的体温急速上升,他觉得这一定是因为浴室温度太高的原因。

没错,一定是这样!

他生疏的洗完了长发,刚打算像以前那样随便洗洗身上,手就顿住了。

这两天上厕所、随便擦一下身体就够羞耻的了,如果上手洗澡的话,简直就是禽兽了啊!

虽然禽兽不如这四个字很逊,但路明非真的不想当个禽兽!

更要命的是,透过水声他发现,柳淼淼也好像在洗头。

“我洗好了,先出去了!”

“等一下,先把身上擦干啊。”

路明非随便拉了块浴巾套在身上,也不顾柳淼淼的阻拦,将手搭在了门把手上,然而他下压用力却发现,门根本就拉不开。

‘酒德麻衣,你算计我!’

“啊嚏!”刚才装睡的麻衣,一脸懵逼地看着浴室的方向,“时间好像有点久了,莫非小白兔已经彻底咸鱼化了,即便是和另一个女孩,在浴室里也根本就不在意?”

麻衣心里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要是小白兔突然兽性大发,把另一只小白兔给吃干抹净,她该怎么向自己的朋友交代?

诺诺,对不起?

而此时,只裹着一张浴巾的路明非,已然躲进了装满水的浴缸里,露在水面上的小脸满是惶恐,仿佛此刻和他共处一室的,不是一个18岁的娇弱女孩,而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大汉。

“夏弥,你怎么了?”

柳淼淼,困惑地看着让人保护欲满满的‘学妹’。

她早就知道路明非和夏弥不是普通人,或许此时此刻,路明非就在为了保护世界而战也说不一定。

“没事了,没事了,”

钢琴少女用自己长期弹琴,粗糙有力的手,抚摸着‘夏弥’的头。

没错,路明非的确是在战斗。

和自己心里的小恶魔战得激烈,所幸这一次‘小天使’站在路明非这边,他才没有睁眼偷看,失去做人的资格。

尽管柳淼淼不知道‘夏弥’为什么害怕,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走进暴雨里。

但她,果然还是想要安慰她,就像多年以前,她想从那个铁门后的男孩手中接过萝卜一样。

‘我果然是精神出了点问题吧。’

柳淼淼清楚地记得,她去托运萝卜时,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

那是看待神经病的眼神。

萝卜当然是存在的,这一点女孩永远都想要相信。

但不久前不知谁送到她手里的萝卜,真的存在吗?

女孩对自己保持怀疑。

那一天,她没有接过那只残缺的小猫,所以应当就永远的和它错过了。

下着雪的那一天,她从男孩面前逃走了,所以,当她回去时,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女孩。

明明就是这样

应该这样

这样就好了

可她还是很卑鄙地想——

如果那一天,飘着雪的那一天,她没有逃走,她是不是也能成为他的女孩?

“但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

女孩跨进浴缸,靠在他的女孩旁边,“那只叫萝卜的小猫,它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