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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红尘九曲一处处,心是浮图。267-269

267 若这一次我披上嫁衣,你会不会来?

相柳离开之后,便急急赶去了水底,以灵力催动着,涂山璟!你给我醒来!相柳知道唤醒涂山璟意味着什么,在这个众叛亲离的时间节点,小夭很可能就这样嫁人过起她心中平静安稳的日子。但相柳宁可她盲目地嫁人,也不想她意志消沉地做王母。

紧赶慢赶,赶在王母继任的那一刻,涂山璟终于闯入玉山,小夭问起他的死而复生,涂山璟只说是被一对鲛人夫妻所救。王母继任这事算是不了了之。

璟回来了,玱玹与璟见了一面,似乎解开了一些事,似乎过去的一切都翻了篇。

小夭心中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些事,这次醒来,她觉得心口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又听王母说着替她解去了蛊虫,所以,自己与相柳连那一点点的联系也没有了?

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小夭不知心中空空如也究竟是缺了什么,她不敢知道,不敢对任何人提起那个名字,只是偶尔看着清水镇方向时,她会偷偷地想——

「若这一次我披上嫁衣,你会不会来?」

赤水丰隆的死,让玱玹改变了用兵策略,原本可以徐徐图之,现在却如猛虎扑杀,而残部只不过一只四爪尖利却终归弱小的山猫。

婚礼那日,所有人都来了,相柳没有出现,小夭痴痴地对着红烛发呆,等宾客一个个离去,她还是跑去玱玹身边,几次吞吞吐吐终于求了他一件事,“能不能留相柳一条性命?”平生第一次对玱玹求一件事,小夭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果然,玱玹答应了她,也反问道,“相柳就是防风邶吧。”

那是一个特别简单的婚礼,甚至没有什么宣誓仪式,小夭说用不着那些,而涂山璟什么都宠着她顺着她,小夭甚至当众一直喊着涂山璟另一个名字——叶十七,宾客不知是什么缘由,只当是情侣间亲昵的称谓。

可小夭分得很清楚,叶十七是仆人,他曾说过,只要自己需要,他会一直在。小夭想,若相柳真的不在了,那么自己就带着涂山璟,拉上左耳和苗圃,感觉好像又像组了一个回春堂阵容,天高海阔,她可以寻一个地方,一个临海的地方,等着相柳,隐约记得相柳一世死去,下一世就会重生,虽然小夭也知道,下一世的九头海妖与这一世完全不是一个,但能从小照顾它长大,似乎也算一种安慰。

何况,那一战还未最终结束呢,也许……也许……小夭紧张地不敢再多想。她只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相柳会真的丢下自己,虽然他说了许多绝情的话,但小夭总觉得,未来还另有玄机。

新婚第一夜,小夭便喝了很多很多酒,然后醉倒在一个瑰丽如幻觉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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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红尘九曲一处处,心是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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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一个新嫁娘,但却总有些没那么喜兴的样子,涂山璟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所以第二日便带她去城里转悠着找乐子,正在一家饭馆垫口肚子,却听几个士兵嗷嗷叫着,“终于打了胜仗,九命相柳死了!”

那是小夭平生第一次如此失态,她完全不似过去,天大的事发生她都尚能控制自己的行动,慢慢筹谋,冷静想对策,但这一次,她当着涂山璟的面,如痴儿般反复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他死了我怎会一点感觉也没有。”又手捂向心口,一脸恍然的样子,接着,她居然被这种巨大的悲伤激得眼前一黑,当众晕了过去……

身边还有左耳和苗圃,他们二人见小夭当着新婚夫婿的面前,如此失去理智地为相柳的死失态,脸上浮现出一种怪异的表情,似乎小夭的失态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而他二人只是在为涂山璟尴尬。

小夭双目紧闭,但口中依然如梦呓般不断重复着三个字,“不可能……不可能……”她好像一下子被这个消息击溃了,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

涂山璟倒没怎么尴尬,他只是赶紧扶住小夭回府,又让人去打探切实的消息,可见他其实也明白,相柳的生死对小夭而言多么重要。消息打听了又打听,确认了又确认,口耳相传的那句话确实是九命相柳已死,找不到谁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大概是轩辕战场上的士兵们吧,只知道事到如今,连应龙大将军也如是说,似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那一战不仅惨烈,到最后以一千人的义军面对数万轩辕将士,没有一个义军兄弟屈服怕死,他们确实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相柳一路护着共工,为他开出一条血路,轩辕这一战动用了无数神器和罕见的阵法,数万神族以灵力封禁了所有的空间,将义军那最后一点人马死死围困,几乎是逐一剿杀。

小夭开始不敢听,但后来又忍不住去问苗圃细节,“他……怎么死的?”

苗圃瞬间懂了那个他是指相柳,“万箭射杀。相柳化形成共工模样,一路诱敌,将最强盛的火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他中箭后尸体化为毒血,那个岛屿瞬间变得焦黑,再无一个活物……”

小夭静静的听,似乎是接受了这一切,只待无人的夜里才去身上翻找狌狌镜,可当她抚过镜面,这一次,什么画面也没有出现,过往珍贵的记忆被抹掉了,小夭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一个梦,梦里相柳抹去了狌狌镜的记忆,原来那不是梦,原来他居然背着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有多少爱,便有多少恨,小夭没有恨过叶十七的言而无信,甚至原谅过玱玹的背叛,但唯独这一次,她突然很恨很恨相柳,小夭想起了与他最后一面,他不断地提涂山璟的名字,而很快涂山璟就回来了……涂山璟说是鲛人救了自己,鲛人、鲛人,谁又会有那样滔天的实力去驱策鲛人?是他吗?

要了自己的血,他并没有炼制什么狗屁疗伤之药,却原来只是还了一个叶十七给自己。小夭突然想起清水镇时,她也曾当着相柳的面,跟随叶十七离开,甚至偶尔会故意做出依赖和守护叶十七的样子,那时心中的悸动又是为了谁?

她闲话似的对相柳说起过,她一个一个捡来麻子和串子,取了名字,一手拉拔大,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一辈子这么过下去,可惜,他们不是神族,无法给自己长久的相伴……所以相柳送回了叶十七,又给了她一个左耳,也都是她取的名字,就好像另外一个回春堂,左耳现在有了苗圃,回春堂也许很快就能有下一代了吧。

可是他不在了,他不在了……

想明白了很多事,可似乎一切都已经太迟。

没几日,小夭决定带着几人,去往海上的小岛,既然他帮助自己有了第二个回春堂,小夭便也遵从他的最后一个心愿,小岛,不知他去过多少次,才完成了那个细致的海图,小夭想去重走一遍他为自己探过的路,然后,打开更多新的版图。

小夭临走前,许多亲故来送婚礼的贺礼,有贵重的神器,有昂贵稀世的珠宝美玉,但獙君那个家伙居然送了两份,玉山古玉手作的同心佩,很像他的风格,倒是另外一份礼物,是个扶桑木雕刻的大肚笑娃娃,小夭看了一眼就觉得喜欢,总觉得那眉眼里带着几分亲切,看到就心情大好,扶桑木本是易燃之物,也不知道獙君用了什么法术,即使没有灵力的人,拿着这扶桑木竟然也不烧手,她把别的礼物收起来,唯独那个娃娃,整日地看不够。

数万年的扶桑木,水火不侵,刀剑不伤,又费了许多灵力法术去压制住扶桑木燃烧,小夭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做事的风格,有一点像记忆中的那个人,他也常常送了礼物却假借别人之手。会是他吗?一个看似毫无用处却费劲了工夫的笑娃娃,似乎只为了能博自己一笑般的存在。一个考虑到连毫无灵力的人也能驾驭的礼物,会是他吗?

扶桑木,世人总觉得“扶桑”音同“服丧”,所以很多百姓又叫扶桑花为死人花,寓意极为不详,但世人皆惧死亡,认识的人里,只有相柳倒没有那么惧怕,天地给了他九次生机,必定有它的用意,不是吗?

只有相柳真正离开了,不在了,小夭才敢去真正审视过往的种种,她越来越发现他对自己用情之深,也越来越发现自己早已将他刻在心底,每日都在这种后悔里消沉下去。

每天只有看着笑娃娃,小夭才会努力挤出点笑容。

她带着涂山璟左耳和苗圃,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辗转住上了一座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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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一个人坐在浅滩上,那里有一小块坡地,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小夭就坐在那里,从日出到烈阳洒满了滩涂,她在那里一个人回忆,从近前的事儿,再往回推,从每一点一滴的往事里试图寻找出相柳存在过的蛛丝马迹,好像只要她足够努力去回忆、去拼凑,相柳就能有一个更丰盈充实的人生一样。小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个人,仿佛只要这样,那人就还陪自己活在世间似的,那是她这阵日子里,唯一的乐趣。

苗圃他们以为小夭会躲起来哭,怎么会呢,眼泪早就干涸了。

这里是相柳留给小夭海图中的一处边界地,小夭几乎将那张海图翻来覆去地游了数遍,一无所获。初时她总是带着点期冀,觉得也许相柳留下的这处海图,是他暗示她来找自己的某个线索,但一遍遍地寻了又寻,说不失望,也只能渐渐承认,他不在了。

空气早已被日头晒得干燥起来,滩涂上蒸腾的热气,将周遭的视野也扭曲了,小夭忽然听见一阵若有似无的马铃声响起,那是人族喜欢系在马队上的响铃,可这方岛屿四面不着陆地,又怎么会有人族出现?

许是哪个路过的神族子弟吧,可能还是个经常穿梭于人族的,小夭短暂地想了想,也不当回紧要的事。

然后她隔着蒸腾的空气,看见了一抹身影,那是个将斗笠背负在身上,穿一身粗布衣服的男人,他身边跟了一匹马,不是什么纯正血统的马儿,浑身麻白色,像白马身上横长了一身的麻子,这样的马不值几个钱。

小夭扭头不想看了,应该是路过的,一会儿便又会消失的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一瞬间又有些难受,无关紧要的人都活着,偏偏她唯一想要的人却不在了。小夭控制着自己,不去做这种近乎恶毒的思考,这想法相柳也不会同意的,他不会愿意去跟任何人做这样身份贵重的比较。

马铃儿声却又近了些,真是个不识趣的!小夭忽然替那个人庆幸,得亏左耳今日不在,不然以他那个耿直的性子,决不允许自己的海图之内被他人“入侵”,小夭便想去驱赶那人,于是她站了起来,朝那抹身影走过去。

那是个黑发的年轻男子,身形瘦削但筋骨间又充斥着隐隐的力量,一双漆黑的眼珠子透出些沉稳劲儿,但整张面孔看着也不像年纪很大,是个有些矛盾的人呢。

二人相对而行,很快便隔着丈余距离面对面,那男子微微偏头看她,似乎在问,有什么事,所以小夭说明了来意,“这里是私人的,以后莫要来了,看管的人灵力强大,也许会伤到你。”

“我行走过许多次,从未听说这里是有主儿的。”那男子的声音清脆悠扬,就像他的人一样,懒散里又带了些跋扈,似乎是个没怎么被人生教育过的人。

“那你现在听说了。”小夭也不愿再纠缠,便想离开,但那男子却隔着一步距离,似乎跟了过来,小夭这下是有些烦闷,回身站定了看他,也不说话,只用一双冷冷的目光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