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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林马上就意识到大事不妙,这个消息能传到军营之中,现在已经估计在济南爆炸开来。

如果说之前他的行为,再加上孔家读书人的鼓动,学生士子不过是颇有怨言,但如今死了人,这件事情马上会变得更加严重。

“不好,我总觉得有人搞鬼,汉王殿下,马上派出我们的人前去宋家孔家,还有王家以吊唁为名,将那里控制起来,千万不能让人下葬,一定要找到他们的死因。”李景隆急忙建议。

十五万人自然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全部启程。李文忠率领着精锐强行军马上追赶西路大军和中路大军的脚步,李景隆则是带着少量的部队,引领着民夫在后面跟随,因此,他还没有出发。

“坏了…这是冲我来的,我恐怕要有大麻烦了,你身上有军令,你先走,我马上派人去看住他们的遗体,会弄清楚他们的死因。”

“袁立张伟,你们二中乔装打扮去城里打听一下消息。”

“李昱诩,你派人假装去吊唁,暗中的将我们的人撒出去,一定要控制住,不要让尸体下葬。”

“吕良,你也进城城随时准备好验尸。”

“我有一种预感,十有八九,他们都不是自己想死,而是背后有人想用他们的死来要我的命。”

属下纷纷领命,然后快速的前去执行任务,同时,他马上召集了陶武和陶勇,追回了释放方克勤方向如以及那些学子的命令。

如果将这些人放回去,再有人死,那可就糟糕了,将他们暂时控制在军营之中,起码是一种保护,因为没有人会赶到军营里来杀人。

就像有的时候真正安全的地方,却是铁窗之中,公安局会保护看守所的的人。

就在朱林焦急等待的时候,派出去的人带回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

“城中流言四起说是您使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对这三个粮商百般折辱,他们不堪受辱,才自尽留下一份遗书,指责了您各种罪。我说您带兵强闯,丝毫没有官府的样子,反而像是土匪贼寇。”

“最重要的是,我们打听到这些官员遗书的一部分内容,说的都是无颜面见祖宗榜,受天大的冤屈口含素敏已发覆面,不用停林发丧,直接下葬,要到地府去告你。”

“你是说连一个晚上都不到,人死了直接下葬,他们是将棺材提前预备的吗?怎么?连坟是不是都提前挖好了?”朱林气的破口大骂。

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着自己,昨天晚上将人放回去,今天早上就传来了人自尽的消息,仅仅几个时辰的功夫连人都埋了,怎么可能来得及?

“马上带兵进城,我要亲自去将他们的棺材刨出来,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属下建议您暂时不要出去…”

“李昱诩,你还真悠闲,出去办了一趟差,还换了一身衣服。”

“不是啊,外面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乡民村妇,手中尽是一些烂菜叶臭鸡蛋的东西,好家伙,属下一去直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招呼,为了您的仪态,还是不要出去了。”

李昱诩很委屈,要不是自己换了一件衣服,汉王殿下,您非得被熏晕过去不可。

“还有两个坏消息…”

“说…”

“孔景程自尽之后,她的妻子因为用情过深,忧伤过度,也一同去了,而且他的妻子是孔家的人,孔希林的侄女。”

“衍圣公孔希林感念他的弟子孔敬成冤死孔希林二人用情至深,就破例他们夫妇葬入了孔家的祖坟之中。”

“所以说掘坟开棺验尸的事情绝对不能实现,如果您刨了孔子的坟,估计我们很难走出山东地界了。”李昱诩大着胆子建议。

“你…你都不敢…你不是号称狠辣比肩李儒,阴损胜过贾诩,手段远超程昱吗?刨个坟都不敢。”

“属…属下也是读书人啊,您不会真的想去刨圣人的坟吧。”

“我估计就算我爹他都不敢去刨孔子的坟。”朱林说。

“我们为什么要纠结刨坟的事,我们又不是盗墓贼…”秀儿说。

“商人怎么能放下荣华富贵自己寻死呢?我虽然只出了六百文,但也是出钱了,他们虽然挣得少,但也是挣了几万两银子。”

“虽然说是强买强卖…”

“是半抢半买。”

“秀儿,你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所以他们的死根本就不合理,我用刑手段你们都知道,虽然狠辣但是不会危及性命,他们那副破财保灾,贪生怕死的模样,怎么可能事后主动自尽?”

“一个人的本性,在他面临绝境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来,他们那时候愿意交出钥匙和粮仓的位置,就说明了他们的命比那些粮食贵。”

“如此贪生怕死的三个人,怎么可能事后因为所谓的受到折辱便自尽?”

“所以就是有人用他们的家人或者许诺更大的利益逼迫他们去死,我觉得前面的可能性更高。”

“现在只有两个调查方向,要么就是询问他们的家人,看是否受到了胁迫,要么就是开棺验尸,看看他们到底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

“根据我打探的消息,他们都是上吊而死,但是被人勒死还是上吊而死,便有巨大的区别,吕良应该可以查出。”

“还有一个方向,那就是他们是否有利益上的输送?你们不是说还有一种可能是许以重利。”秀儿说。

“可能性微乎其微…”

朱林想,这个年代又没有转账,用的全都是银票和现银,没有转账,没有银行就查不到利益输送的渠道,以前就是封口费,通过银行等方式秘密传递,现在悄悄送一叠银票谁能知道。

“对啊…以后一定要设立银行,给所有的银票全部码上编号,在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严查,可惜了,现在做不到。”

“我们现在进城,以慰问的理由去见死者的家属,有时候对死因提出质疑,旁敲侧击,你们在一旁察言观色,看看他们心虚不虚。”

“汉王殿下,忘了外面臭鸡蛋的事了。”

“闭嘴,给我鸣枪,三声枪响不散的全部按照刺王杀驾的罪名处理,直接砍。”

果然一路畅通无阻,结果人去楼空。

“人呢?死绝了,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高门大户的连下人都走光了。”

“去…抓个人过来问问…”张伟对着身后的士兵说。

朱林回头瞪了张伟一眼。

“回来,好声的询问,询问完了给点银子,还抓一个人,我们真的能随意抓人吗?之前抓人是我们有证据,询问不知审问,你觉得殿下的名声还不够…”

“嗯…”朱林怒了,会不会说话。

片刻之后,士卒上报了消息,据说是这些人主动申请了孔家的保护,说是在害怕受到您的威胁。

“好了,明了了,这是威胁…孔家已经算到了,我们会去询问死者的家属,因此直接将人带走了,让我们面都见不着。现在只有开棺验尸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赶快好好努力吧,如果我们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到时候这三条人命便是大明税务稽查局不合理存在的致命缺陷,机构裁撤,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骏马脚力非凡,片刻之后便已经到了城外。

“汉王殿下,我觉得我们现在不应该开棺验尸。”李昱诩说。

“你也觉得…”

“难道您刚才…”

“不错,当时我们带了那么多的人,恐怕早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这济南城中说不定就有孔家的眼线,那些读书人说不定也都盯着我,所以我故意大声说我要去开棺验尸。”

“到时候肯定会有人围上来。当所谓的目击证人围在四周观看,说不定那些消失了的家属此刻也会围上来哭天抢地,接着第三波便是文人墨客纷纷唾沫横飞的职责,多半您无功而返,然后彻底难以翻身。”

“你说得对,如果用他们的家人作为威胁,那他们多半是自愿自尽,我们出城一路畅通无阻,就说明了孔家的人没有半点拦截的意思,他们不怕我们开棺。”

“他们想请君入,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不是说人死的时候口含粟米,以发覆面吗?好找两口棺材,两个活人随便挖两个土坑,假装我们开棺验尸,如果他们不上当,我就无功而返,如果他们上当,就让那两个假装的尸体起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如果哭错了人,上错了坟,那可就有意思了。”秀儿说。

“秀儿,你今天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如果我之前说的不是人话,你是怎么能听懂的?”

“闭嘴…”

秀儿总算没有多说什么。

“汉王殿下,您说的很好,但是我们没有一样东西。”

“什么?”

“没有棺材呀。”

“没事,我们验尸的时候都是将人就地摆放的,你们就躺在一块儿干净的白布之上就行了,到时候我会给你们身上涂一些鲜血,找两个体型相似的人,争取不会让人一眼就识破。”吕良说。

“好了,并开始诸位的表演准备挖坑刨坟。”

一群士兵围在外圈,里面的人开始假装挖坑,实则是做做样子。

果不其然,刚刚动手,不过两柱香的时间外面就围了很多的百姓,有的指责他们随意拦路,有的指责他们打扰了自家的先人,还有的直接回到济南城里传递消息。

又过了一段时间,果然来了一群身穿校服哭天抢地的妇女,有的年轻,有的年迈,可能是四哲的妻子和女儿一类的,个个泪眼婆娑,人间有怜。

“不得不说,古人有的话说的是对的,要想俏,一身孝,梨花带雨说的就是这些女子。”朱林看着前来哭丧的女子。

“左边的那个是宋老爷,右边的那个是王老爷。”

前来痛哭的人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冲破了明军的封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通一声跪在了尸体和朱林面前。

“没天理啊!夫君,您昨日才被人逼迫自尽,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如今连您的尸骨都守护不住任仇贼凄厉。”

“啪!”

“贱妇住口,这位乃当今汉王殿下,正经的凤子龙孙皇室正统,当朝一品亲王,长公主都嫁给汉王,你这个商贾贱妇,下九流居然敢如此放肆,就算是一品诰命夫人都要对汉王殿下礼敬有加,真是不知死活,就凭你刚才的冲撞无礼之话都可以诛连全家了。”

说完之后又是一个大嘴巴子,妇女被打的有些发懵,原本嚎啕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正好,尸体上什么也没发现,正好要找你们这些命犯家属,众将士听令,这些人不仅是死者家属还强闯官府的防线,冲撞本王阻拦办案,全部给我抓回去,敢于反抗刀剑伺候。”朱林。

“给我把那个娇滴滴的小丫头送到我房里,我亲自审问,这个老太婆就赏给你们了。”朱林继续发号施令,他可不是色迷心窍而是继续拱火。

如果这些人背后之人出来那就继续拱火,反正兵在手怎么样都是自己掌握主动权,幕后之人不出来,直接将这些遗孀抓回去严刑拷问。

就在士兵即将动手之时,几个书生悍不畏死冲了上来。

“住手,你们居然如此草菅人命,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朱林一看,居然是一个年轻人。

“来者何人?”

“吾乃衍圣公孔希林的外甥方唐镜,那是济南第一神童,五岁精通四书五经、六岁唐诗宋词倒背如流,七岁便写的锦绣文章,如今二十一岁已经是山东解元,今年三月便要春闱会试。”

“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擅闯官府办案现场,士兵身边的闲人勿入你没看到吗?既不识字,也不听劝,更不明理,我看你连贩夫走卒、织席贩履、屠猪宰狗、看家护院的乡野匹夫都不如,妄称解元。”

朱林管他什么身份,劈头盖脸的一顿人身攻击。

解元不过是一介书生,没有做官之前就是百姓白身,有些特权罢了,但是他不能顶撞高官和皇亲。

朱林不仅是皇亲还是高官。

“你…你粗鄙…如此污言秽语辱骂文人,不仅有失分度,更是有失体统。”

“依照大明律,我大人骂你贱人可以,你贱人骂我大人不行。”

“你…你…我是当朝举人,你居然骂我贱人不行。”

“贱人…贱人…贱人…我不仅能让你变成贱人…还可以让你变成阉人,还敢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读书人变成死人。”

如果之前朱林骂方唐镜,最后一句话就是开地图炮拉仇恨了。

此话一出,外面的读书人都怒火中烧,他们自认为读书有成高人一等,张口之乎者也,闭口圣人有云,原本官员礼敬有加,士族不敢得罪。

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轻贱,当即就怒火中烧的指责,更有甚者都开始冲击关卡,好在士兵阻拦。

方唐镜看到朱林犯了众怒,当即站在了公立和正义的一方主持公道。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以小见大,断案公正也可以人人监督,您前一日逼死粮商,如今却挖坟掘尸,死者不宁有失阴德,如今有以莫须有的理由就要拿人母女,万一又是死无对证如何是好。”

“信口雌黄,本王依法办事,开棺验尸,询问家属,这里不是公堂自然要将人带回。”

“汉王殿下的手段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屈打成招,颠倒黑白的事情屡见不鲜,如果您真的心里没鬼的话,就在这里审问,给我们这些读书人一个交代,如果您真的能做到公平公正,我就跪在这里给您磕头赔罪。”

“你这是污蔑我,只是和他们娘俩深夜探讨一下问题而已,既然你如此要求本王,就给你这个面子。”

“我大声询问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人证,绝不动刑,也绝不说谎。”

“你是宋家的夫人,是不是?”

“不错,正是奴家。”

“我是您的女儿,而旁边的那些女子是王家的女眷,是不是?”朱林先是指了指先是趴在一个人身上哭泣的。

“正是。”

“这其中有些疑惑,您说您的丈夫因为不堪受辱,回家之后愤慨之下才自荐,那么我审问他的时候为什么被吓得屁滚尿流?仓皇保命的便说出了钥匙和粮仓的位置,如此贪生怕死之人事后却主动自尽,你觉得这样的事合理吗?”

“怎么按照汉王殿下的意思是奴家的夫家为了诬陷您,主动赔上自己的命。”

“未尝没有可能呀,你们贱命一条,哪怕是你们全家的命,可都没有我的命值钱,你们不过是一介低贱的商人,而我贵为亲王,谁的命贵,那可不是明摆着吗?”

“你…你…”那妇人被气得几欲昏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可是,在古代封建社会中,便是有人物等级亲王远比商人的命值钱的多。”

“我父亲已经被你逼死了,你还要这么的诬陷他,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趴在“尸体”上痛苦的年轻女孩起身指责朱林。

如此弱柳扶风,梨花带雨的悲苦女子模样,确实让人心中一颤,同情之心泛滥,无边旁边的百姓以及读书人纷纷对朱林横加指责,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人的命都是同样珍贵的,除了被逼上绝路,有谁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危害他人等一系列的言论?

“好好好…我的意思是想说,假如你们的丈夫或父亲不在你们的身边,他在房中被贼人潜入害死之后伪装成自杀的样子,留下书信故意诬陷本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说了,仅凭一封书信,还不能判断是本人是否书写,字迹也是可以模仿的,这样就诬陷本王是逼死这些人的凶手,岂不是太过武断了吗?”

“谁质疑谁举证?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书信不是伪造的,那些人真的是自杀,而不是被人害死。用笔迹模仿书信来嫁祸本王的。”

“奴家对天发誓,对自己死去的夫家发誓,奴家是亲眼看着丈夫写下这绝笔之信,然后上吊自尽的。”

“等等,这是两件事情,你是亲眼看到他写下绝笔之信,然后上吊的,还是只看到他亲眼写下的书信,并没有直接看他死。”

“这…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书信中说我逼死他们,重点是是否因为我的逼迫他们才主动死的人是怎么死的最为重要,你们只能证明这个信是真的,并不能证明他们是自杀,他们完全可以写了信,不愿意死了或者反悔,结果被人害死,这样的话,书信存在,凶手却无法真正的分辨。”

“如果您没有看到他亲眼自杀,那么您就不能作为他被我逼死的人证而指认我,因为您不能证明他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就要搜查您的宅邸,看看那个房子之中是否还有外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你放心,我放出去的狗,只要有外人进去过,闻着味儿都能找到那些人,这些狗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三天之内气息必在。”

“脚印等一系列的痕迹可以抹除,但气味无法抹除,因为人是无法抹除气味的,因为气味人自身都很难察觉,只有嗅觉灵敏的动物可以追踪。”

“猎犬就是可以找出进入过这个房间的人,如果有外人进入,他也可能是凶手,如果不能证明我有罪,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我就是无辜的。”

“奴…奴家…”宋夫人的眼神有点躲闪,如果真的是用猎犬追寻,说不定真的会查出什么。

“看这位宋夫人的神情,他肯定是看着老爷写下书信,然后看着他家老爷自尽的,要不然会如此为难,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出嫁从夫。”

“这位夫人虽然很爱他的老爷,但是他老爷让他活着,看着自己自尽而留下证据,然后亲自为自己收尸,为了指认你这个仇人,这位夫人才没有像孔夫人一样殉情。”

“是也不是?”

旁边的方唐镜突然开口,像是一个外人在合理推测补充说明,但这话引导性极强,像是在替这个宋夫人某些正要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