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芙失踪当年，是寻人启事在清水镇漫天飞舞的时段。
大约半年后，池星星及白晓芙父母才不再高频率四处派发寻人启事单。
而是隔一段时间到各街道公告栏处重新张贴，或将已经在日晒雨淋下发黄褪色的纸张进行更换。
再后来，随着互联网及手机使用的快速普及，寻人启事单变成了电子版的，在各个线上平台上迅速扩散。
池星星甚至自掏腰包，悬赏提供线索的报料人。
这实属无奈之举，因为白晓芙的父母不愿提供一分一毫的赏金。
“我们没钱。”
就这四个字，让池星星将满腔怒火和一肚子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总之，这些年来，关于白晓芙的失踪，他始终没有收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毫不夸张地说，刘斯利当年偶然听见那个老人所说的话，已经称得上是最可能发挥作用的信息了。
刘斯利偶遇拾荒老人那年正是2007年，秋去冬来之际。
那时候白晓芙刚刚失踪几个月，是搜寻工作开展最如火如荼的时候。
他站在友谊街的公告栏前，仰起头来仔细阅读寻人启事，发现比上一次张贴的内容稍有改动。
刚在心中比对完两个版本的内容，便有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老大爷拖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黄绿色蛇皮袋子从他身旁哐当哐当地经过。
听声音里面大概主要装的是易拉罐。他默默揣测道。
老大爷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折返回来，走到刘斯利身旁，探头探脑地朝寻人启事看去。
他的眼睛许是因为近视眼或患有白内障之类的眼疾导致无法看清东西，只能将脸几乎贴在公告栏的墙壁上。
“这不是……”
他缩了缩脖子，过了一会儿，再次探头向前，像是在复核确认。
“这不是‘金花婆婆’的……孙女吗。”
刘斯利方才将观看寻人启事的最佳位置让了出来，但他侧身站在一旁没有走去，而是好奇地竖起了两只耳朵。
老大爷捋了捋下巴处又长又脏、已经打结的花白胡子，喃喃自语般继续说道：“前几天还见到她呢，怎么就失踪了……”
说完，他抓起蛇皮袋系了麻绳的敞口一端，往后一甩，把袋子哐当一下驮到背上，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刘斯利盯着他的背影，疑惑地想道：这么一大袋空瓶空罐，驮在背上难道不是比拖着走还更累吗？
老大爷背上的蛇皮袋已经脏兮兮的，但勉强还能辨出几个字来：
清浪废品回收站
其中“清浪”二字在蛇皮袋的居中位置，字号快赶上足球大小；下排则用几乎缩小一半的字号印着“废品回收站”五个字。
没错，就是清浪废品回收站！
老大爷当时应该是准备将蛇皮袋带去废品回收站的。即便不是，老大爷与该回收站之间也一定有着某种联系，说不定是长期收受废品的关系。
刘斯利在白晓芙父母的便利店内，难掩激动的神色，连忙掏出手机。
他打开地图，在里面输入“清浪”二字，搜索栏转了两圈后，出现了几个选项。
其中，第一条显示的便是距离此地不到两公里处的“清水镇清浪废品回收公司”。
距离友谊街不到500米。
或许就是这家！
他稍稍放下心来，抿了抿嘴，把手机塞回兜里。
身旁的池星星还在与夫妻俩攀谈。
准确来说，是池星星在问，夫妻俩在作答。
“当年你们怎么没告诉我，小芙曾受到过某基金会的资助？”
刘斯利没有留意池星星是如何引申到这个话题上来的。
只见夫妻俩仿佛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的消息般，手上的动作蓦地停住了，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从白父的喉咙变化情况看出他咽了口唾沫，才说道：“这个，你们当时也没问呀……而且，和我女儿的失踪又没什么关系。”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没什么底气。
池星星面不改色，反问道：“哦？你怎么就肯定没有关系？”
白父一时语塞，目光躲闪地看向了妻子。
被白母狠狠瞪了一眼。
池星星默默想道，这瞪眼的神态倒是跟当年在医院里的如出一辙。
“当年小芙失踪后，基金会的助学金还是如约打到了你们的账户上吧？”
他又问道。
显然，他想让这对夫妻明白，自己不光知道资助的事，就连许多细节也都一清二楚。
夫妻俩似乎准备采取保守的“三缄其口”的战术，都闭上嘴不再说话。
“这么多年了，”他话锋一转，“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小芙是生是死？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又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
这是他首次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向这对夫妻、父母提出质问。
自从得知白晓芙与时刻电子基金会资助名单、资助金、“封口费”等之间的联系后，他开始怀疑，白晓芙的父母不仅知情不报，甚至可能是帮凶。
这些年来他努力寻找白晓芙，而白晓芙的父母却可能在暗中拖后腿，故意阻碍他的调查。
想到这里，他不免感到一阵窝火。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多管闲事，那都不要紧。反正，我还是会继续找她。”
撂下这句话后，池星星头也不回地走出便利店，刘斯利也连忙跟了上去。
转身之前，刘斯利瞥了一眼夫妻俩，只见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面色极其难看。
池星星看上去心情很糟，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来回操作咪表和手机，缴纳停车费。
刘斯利站在车子旁，咕嘟喝着乌龙茶，若有所思。
“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池星星似乎早已想好，不假思索答道：“回友谊街，去公告栏附近转转。”
他边打开车门钻进驾驶位，边问道：“你刚才在便利店里，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后半句因为他先行一步钻进车内而显得含糊不清。
看来他注意到了自己刚才不同寻常的举动和神态。
刘斯利简短地应了一声，将手探进裤兜，重新打开地图搜索的界面递了过去。
“我刚才忽然想起来，当年那个老大爷身上驮着的蛇皮袋上面印的字，正是‘清浪废品回收站’。
很可能就是地图上搜到的这家公司的前身。”
池星星的脸色缓和了许多，赞许地点点头，再次感叹道：
“你这小子，记忆力真是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