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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里她是不想让陆悠然好过,可母亲的警告她也不敢忤逆。

张雅倩面目扭曲思索着,等霸凌的事风声过了,回头新账旧账和陆悠然一起算。

想的入神时走廊外传来嬉闹声,张雅倩听出是侯云瀚的声音,木着脸收回视线,抬脚大踏步离开。

“大小姐。”欧泊打开车门,张雅倩沉默上车。

车子在公路上疾驰。

张雅倩百无聊赖刷着手机,刷了一会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欧叔叔知道那事是谁捅到我母亲那儿?”

欧泊沉默了两秒,公事公办:“很抱歉大小姐,这问题恕我无法回答。”

“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欧泊扶了扶眼镜:“大小姐是聪明人,心里应该早有答案。”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既然这事没有捅到明面上,就说明还有挽回的余地,只是接下去的一阵子,可能要委屈一下大小姐。”

“你们打算送我出国?”

欧泊怔了怔,眼镜遮挡下的眸色微变,“张董确实有这个打算。”

张雅倩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未尽之言:“除此之外呢?”

“为了事态影响降低到最小,大小姐可能要和那些受害者一一道歉。”

“我如果说不呢?”张雅倩握着拳,神色阴沉的可怕。

欧泊叹息一声:“这事只怕不能由着小姐。”

“那些事情不是已经早就过去,为什么还有人追着不放?”

欧泊没说话。

“对方到底什么来头,让我母亲紧张成那样?”

欧泊继续沉默。

知道从欧泊嘴里问不出什么,张雅倩拳头紧握,气得把手机砸在方向盘上。

恰好车子停下来等红绿灯,欧泊俯把脚边手机捡起来,“张董大病初愈,大小姐就算心里不高兴,也尽量别在言语上刺激张董。你要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比张董更希望您开心。张董既然做这样的决定,必然有她不得已的原因,一切只是走个过场,大小姐只需稍稍忍耐。”

“让我低声下气向那些人道歉,这是稍稍忍耐的事吗?”

欧泊头疼按着眉心:“事急从权。”

“你永远就只会维护我母亲,她的任何决定你都坚定不移支持。”张雅倩说着,眼睛一下红了,“反正只要能让她开心,你们都不在乎我死活。”

欧泊扶了扶眼睛,想说什么,又默默把嘴闭上。

去机场的路有一段堵的厉害,紧赶慢赶,终于在八点前到机场。

张雅倩知道母亲的脾气,尽管心里不高兴,也不敢在她面前拉着个脸。

候机室。

一个打扮低调气质高雅的美丽女人,缓步从VIp通道出来,她身后跟着五个随行医护人员。

听到对面的声响,欧泊第一时间站起来,躬身上前,接过张慧芳手里的挎包:“您回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碍。”张慧芳目光从欧泊身上掠过,重重落在他身后的张雅倩身上:“我不在这段日子,辛苦欧管家了。”

“能为张董分忧,是我的荣幸。”

张慧芳笑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脸色又沉了下来。

“妈妈,您和爸总算回来了,听说你们出事,我吃是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都要担心死了。”

张雅倩挪着步子,小心翼翼凑到张慧芳跟前,声音软绵绵的,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娇憨。

张慧芳没说话,安静看着张雅倩。

“妈妈?”张雅倩在外面嚣张跋扈,在家里其实很怵张慧芳。

“跟我上车。”张慧芳扔下这么一句,冷着脸沉步往停车场走。

那声音冷的张雅倩头皮一紧,下意识握紧拳头,僵着脸快步跟了上去。

加长版的迈巴赫里,除了张慧芳张雅倩和开车的欧泊,其余人都被安排在另一辆车里。

张慧芳手里捏着份文件,眼神锐利地扫了张雅倩一眼。她气场强大,不怒自威,以至于张雅倩满腹委屈,最后变成紧张和不安。

“张雅倩你可真是好样的,我以为你转性了,原来是逮着一个人可劲折腾。”

“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做人留一线。兔子急了还咬人,你要玩,也要有个限度。”

张慧芳说着把文件摔她脸上,“你瞧瞧这些年我给你收拾多少烂摊子?”

“这些事一旦被爆料出去,你知道公司会遭受什么样冲击?”

张雅倩这会委屈又害怕,不顾被砸疼的额头,拿起文件仔细看了起来,她越看越是心惊,最后连手都忍不住颤抖,“妈妈怎么会这样?这些东西您不是找人处理掉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张慧芳冷嗤了一声,“从今天开始收起你的小心思,老老实实听从家里的安排。”

想到欧泊之前提到母亲的解决方法,心里不满和委屈达到顶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梗着脖子反驳:“您说的老老实实听从家里安排,就是让我低声下气和那些人道歉?”

“难道不应该?”张慧芳冷声质问。

张雅倩咬着唇,委屈直落泪:“我不要。”

“这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而是你必须去做。” 张慧芳冷冷看着她,语气不容拒绝,“你以权势压人的时候就要明白,一山还比一山高,不知收敛,变本加厉,最终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慧芳陡然发怒,吓得张雅倩一个激灵,她微微张大嘴巴,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她什么都没说,只一个劲哭。

张慧芳太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是打算用眼泪攻势逼自己妥协,可这次的事情与往日不同。

张家在锦城也算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可若是与帝都的顾家起来,那是连人家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什么叫富可敌国?

顾家就是。

顾家不仅有钱,还权势滔天,就连总统阁下,也要给顾家三分薄面。

她不知道女儿怎么踢到顾家这块铁板,既然人家没有把资料公之于众,她就该识相的把这些事处理好。

“眼泪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你与其在我面前卖惨,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道歉才会显得真心实意。”

闻言,张雅倩猛地收住眼泪,仰头,不可置信看着张慧芳:“妈妈?”

“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张雅倩怔住。

“什么?”

张慧芳按了按太阳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张雅倩懵了懵,问出最关键问题:“那个人是谁?”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真没有转圜余地?”

“没有。”

张雅倩咬了咬唇,妥协道:“妈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慧芳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原本紧绷的脸柔和下来,“你只需要真诚道歉,其余的事我会处理。”

她顿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张雅倩肩膀:“张家的继承人不能有污点,你懂妈妈的意思吧?”

张雅倩眼睫颤了颤,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妈妈放心我会认真对待。”

***

下午气温持续下降,傍晚的时候,降到零下五度。

伴随骤变的气温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

云葭上完课,抬手敲了敲桌子:“这次国庆放假四天,回家别只顾着疯玩,该做的作业记得做。”

“高一高二都是放假九天,凭什么我们高三才四天?”

谢老师没好气横了那抬杠的学生一眼,“凭什么?就凭你们高三。高三不放四天,难道给你放一个月?”

“我倒是想啊。”

云葭被他气笑了,拿个粉笔精准弹在他脑门:“你倒是还真敢想啊。”

“哎呀,云老师,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搞偷袭,不讲武德啊喂。”

“君子当然不能动手咯,但云老师可是美女。美女打你还要理由?”

班上的同学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哄堂大笑。

看着底下闹成一团的学生,云葭无奈摇了摇头,“好了,一个个别给我嬉皮笑脸的,这次英语作业就四张卷子,作业不多,回去给我好好写。”

英语四张卷子确实不多,可六科老师,每人四张就二十四张,还不包括其他课后作业。

高三玩的就是拼命,让你在节假日的闲暇时间,也如同在学校一样夜以继日,马不停蹄。

“还要不要人活了?高三学生没有人权了?”

“我还想着十一去放松放松,看来这计划又要泡汤了。”

“啊,五号音乐节的门票我都买好了,放四天假搞什么啊!”

“……”

原以为难得的十一长假可以放松,谁曾想作业竟然比平时还多,学生抱着厚厚一摞卷子,嘴里骂骂咧咧,抱怨不停。

这样的作业量对陆悠然来说并不算什么,按照她的节奏,还能空出时间对薄弱点进行复习和强化。

陆悠然把卷子整理好塞进书包,理了理衣服,正打算站起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她书包带,侧头,对上顾之恒含笑的目光,“我没带伞,一起?”

“好呀。”陆悠然嘴角抿出浅浅的梨涡,声音软软的。

顾之恒接过她的书包,两人并肩出了教室。

下楼的时候,陆悠然说自己明天想去拜访江潮生夫妇,问顾之恒能不能抽空陪她走一趟。

顾之恒欣然同意,提议一会吃完饭,去商场逛逛,买一些合适的伴手礼。

校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车,好多学生被堵在学校。

顾之恒一手撑着伞,一边手小心隔绝那些横冲直撞的学生,雨越下越大,伞檐坠落的水珠由点成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少年眸色漆黑,眼尖发现落在女孩肩膀的水珠,薄唇抿紧,不动声色把伞檐往她头顶倾了倾,只一会他肩膀大半地方都被雨水淋湿。

少年的小动作陆悠然没发觉,此刻她正小心翼翼看着脚下的路。

穿了十来米拥挤的路段,她紧皱的眉松开,偏头正想问顾之恒一会去哪里吃饭,就见他突然俯过身来。

一抬头,一俯身。

两人距离就此拉近,近到……呼吸纠缠在一起。

女孩今天的装扮尤为生动俏皮,黑帽,针织高领毛衣,白色羽绒服,高腰牛仔裤,青春洋溢,灵动的让人挪不开眼。

尤其那双湛黑的小鹿眼,一眨不眨望着人,澄澈干净,仿若冰雪下的涓涓细流。

顾之恒喉结上下滚动,眸色克制又清冷,迎着少年炽热的目光,陆悠然眼睫颤了颤,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大步,身体暴露在雨水中,冰凉的雨水砸在脸上。

她冷的瑟缩一下。

顾之恒被她这举动气笑,一手固定着伞,一手把人捞进来。

就是字面意义的捞。

少年结实有力的胳膊一伸,轻轻松松把人扯进伞下。

陆悠然一米六八的身高,算不上多高,但也不算太矮,可站在一米九出头的顾之恒面前,就显得十分娇小玲珑。

“你对我的脸有意见?”

“???”陆悠然一脸懵。

顾之恒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低沉的嗓音透着懒散:“怼脸看我两秒就慌里慌张蹦远,不是对我脸有意见是什么?”

少年的手冰凉入骨,陆悠然打了个哆嗦,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对你脸我没意见,有意见是对你这人。你的手好凉,快点拿开。”

顾之恒眸色一深,没忍住低低笑出声,语气暧昧:“小同学没发现啊,你最近脾气脾见长。”

陆悠然眼睛四下扫了一眼,见没人关注自己这边,没好气瞪了顾之恒一下:“这里是学校门口,你给我收敛点。”

小姑娘板着脸训人的样子,意外的戳他,顾之恒勾了勾唇,俯身凑到她耳边:“要是我拒绝呢?”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哦。”顾之恒歪头看了她一眼,湛黑的眸子有笑意浮动,“忘记这茬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拉丝,声音暧昧,陆悠然有点受不住,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好好说话。”

顾之恒眉梢一扬,收起玩世不恭的笑,一本正经:“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陆悠然摇摇头:“我请。”

顾之恒静静看了她一会,冷不防来了一句:“除了顾女士之外,你是第一个抢着替我花钱的……女性。”

顾女士去世的时候他六岁,在别的小孩懵懂无知的年纪,他已经明白什么是隔着生死。

顾女士去世那日雨下的很大,老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没有哭,只是静静看着。

顾女士说人活着应该多笑,因为爱你的人想看你笑。

他不想她走的不安心,难过也拼命忍着。

那一日他没有哭,以后的年年岁岁,也就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