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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走后

嵇灵屋内恢复寂静,嵇灵傻傻坐在床上看着刚刚还有人影的房门,一时反应不过来房里就这么又安静下来。

月光看不惯有人破坏它杰出的作品,努力散着荧光将床上人勾入梦境,只那人终是受了影响,睡前嘴角呢喃,“芳华走了……她走了……”

可惜月光也有它的无力,正屋内的烛火亮了个通宵,窗前两个交头接耳的身影伴着嬉笑和打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天明。

第二天,芳华是被阿娘叫起来的,早饭和出行的东西,阿娘都已经准备好。

芳华虽比阿娘昨晚说与她的时间要晚一些,实际上这时候天还没亮。

这时候车马慢,人们若有出行总会天不亮就出发。

芳华赶忙洗漱吃饭,并不怀疑阿娘没有责问她赖床的事,阿娘向来对她纵容,只除了学武这事。

吃完早饭,收好碗筷,正好马行的车夫赶着马车到了酒坊前堂门口。

这次出行路程短,来回不过两日就行,不过以防万一,母女俩准备的东西齐全,除却食物和水,带了几件换洗衣服,露天睡觉的席子等等。

临走时阿娘还给她塞了把匕首,很小巧,藏在袖兜里刚刚好,芳华十分喜爱,拿到后直接藏到了袖中。

车夫帮忙把东西都拎上第一辆马车,锁了酒坊门,芳华第一次坐这种露天车板子,动作生疏,幸好阿娘在旁扶着。

两人坐好,先让车夫赶车去李裁缝那边取了披风。

阿娘敲开李裁缝家门时,李裁缝甚是怨念,把披风扔给阿娘转头就回屋补觉去了。

阿娘平和接受李裁缝的怨念,转头上了马车。

早晨天将亮时是最冷的,母女俩穿的并不薄,但寒气太盛,布衣隔不开的冰冷,正好这披风是用皮子做的,防风保暖。

两人先是抖开披风检查了下做工,李裁缝到底是做了多年的老裁缝,虽然有些赶,但是款式细节都处理得好,针脚也密,没有因为赶就敷衍了事。

披风是按芳华的身形做的,但是披风这东西可以用的年头长,披风是往大做了的,而且披风本就宽松,所以看着像条大毯子一样。

芳华挪了屁股贴紧阿娘,将披风展开,正好拢住她和阿娘的身子。

清晨寂静的车道上,母女俩互拥着温暖朝着天熹微的方向走去。

嵇家

王大娘天刚亮就已经登门做活,清晨烦人的敲门声吵醒了今日依然要上衙的嵇大人。

枕边人却是无事需早起,裹了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嵇鸣无奈叹气,认命起床穿衣,收拾好给外面的王大娘开了门。

打过招呼,王大娘拎着买好的菜轻车熟路得先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饭都要做好了,家里还是安静得很,只正屋里主家一个人在洗漱。

往日这个时候主家一家应是都起来了收拾好的的,小主家都已经认识爹娘了的。

今日却是一家子都起迟了。

不过她只是个被雇来做活的,不应干涉主家的私事,她便兀自做活。

太阳远了东山,郑安宁还是赶着早饭冷掉前起来了,吃了早饭,便拎大刀到下半院练刀,贴心地不叫起昨夜忙活过的儿子。

阳光透过窗花照醒睡足的双眼,嵇灵看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凭着本能看向床右侧的衣物。

今日的衣物好像有些陌生,抬手把斜乱的衣领整理好,嗯,看着顺眼了。

拿起穿好,本能拿起门边洗漱架上的陶盆出门打水。

洗漱好自己,本能走到正面的大屋子。

屋里没有人,桌上扣了个大筐,揭开,是饭食,直觉是为自己准备的,嵇灵坐下吃了饭。

吃完饭却是不知再干什么去,他总觉得今天很不一样,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想了想,开门出院,往下走,不久就看到一个女子拎着大刀大开大合地舞动着,刀动带起的嗡鸣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尤其入耳。

这刀法,他很熟悉,他觉得,看一遍,他就会了。

他以前应该也要锻炼的,可是他感觉并不是练刀,也不是眼前女人带他练,到底是谁呢?

那头,郑安宁一套刀法练完,平整呼吸,就看到后边站着的嵇灵。

“嵇灵,我是阿娘,用过饭了吗?”

今日时辰迟了些,这孩子不知道是否还如往常一般流程行事。

嵇灵听懂了眼前熟悉的女人的话,她是阿娘,“阿娘,今早没人找我吗?”

自动忽略了阿娘的询问。

郑安宁知道,这是一觉睡起,忘了昨晚芳华要走的事。

知道儿子向来执拗,不明白要想一天,不过若要详说芳华的事,他定是要刨根问底,郑安宁不欲多说,便含糊回道,“往常芳华会来找你跑步,今日芳华有事没来。”

嵇灵:芳华?很熟悉的名字!有事?

嘴里不自觉念出“芳华走了……她走了……”

郑安宁一怔,嵇灵只要一睡,前面的事保准忘干净,明明芳华要走是他睡前知道的事,现在睡起却还能记得。

嵇灵能记事了?

郑安宁心里一阵狂喜,忙上前抱住嵇灵,喜极而泣。

哪怕只是一点进步,未来也还有希望!

“阿灵,你是开始成长了吗?”

山间小道上

早上的寒冷褪去,芳华这才有余心感受这个陌生世界的一草一物。

云中多山,他们走的多是山道,道路两边有时是绿草如茵的小山丘,有时是颇有些雄壮的峰峦,有时又是野花团簇的绿草地。

芳华沉下心欣赏着周边的风景,这样宁静的地方,她愿一生守在这里,伴着阿娘,还有……家里那个呆子。

心里也不由在想嵇灵今天怎么样,还记不记得她的话,应该是忘了!

一路和阿娘赏景,阿娘怕她无聊,与她说了很多云中的故事,比如有一年旱灾,粮食本就没收上来多少,还被匈奴冬日来侵时糟蹋了,云中人气急将人赶进北边的小山头,放火烧山的故事。

芳华有些沉默于这些烧杀抢掠的凶徒和奋起反击的村民,还有那些可怕的血腥。

阿娘说得热血,可她从没见过这些超出她所接受的文明的血腥,可她又明白,阿娘教她武功,她那么努力同样是为了迎接那些血腥。

也许很快,她就会沾染血腥。

这无法避免。

在这里,敌人就是敌人,想要生活,就要豁出性命守护家园。

一路,芳华的心理又经历了一番重塑。

中午还在路上,几人随意找了路边停车,解决午餐,车夫的饭也需要雇主准备好。

阿娘拿出准备的干馍和一大罐子肉酱,芳华帮着阿娘掰开大馍抹上肉酱递给两个车夫,大方说道,“叔,不够还有!”

这年头人家物资短缺,一般吃食长时间也存不下来,出门多是干大饼干大馍,保存时间长些,就是又干又没什么味道,少有人家准备得精致。

韵酿开酒坊有些年头,年年雇车,次次都是大干饼干馍,量是很够的,这些马行的车夫都是清楚的。

两车夫早做好了出来啃干饼的准备,身上备了一大壶水,打算就着干饼。

两人却没想到这次的干馍有些不同,里面夹着一层肉酱,闻着就香,肉酱的油水浸入干馍,上起来都没有那么干噎了。

两人呼哧呼哧几口灭了一个大馍,灌口水,香得回味,“韵掌柜的肉酱香得很,难得掌柜用心了。”

虽然他们的吃食是顺带的,主人家吃啥他们吃啥,但是还是得感谢,两人也不再多要,肉贵,他们懂得适可而止。

午餐毕,几人继续上路,朝着隐隐可见炊烟的村落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