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饭像打仗一样，没有闲谈，全是胡噜声，像前进的号角一般。
吃得慢的芳华和韵酿在四个干坐着的大男人的陪衬下显得越发局促。
芳华的食欲瞬间打了折扣，阿娘显然也是一样，碗里的肉米没下一半。
她不禁有些不满，这群人真是的，吃完安分坐着聊聊天啊，干看着她们吃饭多不礼貌！
饭碗都落桌，魏恒和那侍卫眼睛直溜溜盯着阿娘和她碗里的剩饭，谢庭慎倒是镇定自若，只是芳华坐在他对面，难免就注意到他偶尔飘忽的眼神。
行吧，她家确实没准备足饭食，给几个大老爷们饿着了，都开始惦记剩饭剩菜了。
不过，都是有身份的，剩饭剩菜就算了，有碍观瞻，她满面和善地果决起身收碗，嵇灵快手快脚接过芳华的手将桌上的盆碗收到厨房。
桌上干净了，屋里人心里也干净了。
谢庭慎也终是想起自己的目的，瞥向魏恒，开口道：“阿恒，你和执一先出去！”
谢执一是那侍卫的名字。
魏恒咋呼起来，“为什么要我出去，嵇灵入伍的事我有一半要管的！”
“执一，带走！”
“是！”执一言必行行必果地将魏恒不客气拎小鸡一般拉走。
声音渐远，因是出了姜家门。
等屋内彻底听不到魏恒的声音，谢庭慎才继续开口：“婶……”
他看着对面韵酿姣好美丽的脸上那双满含期待的眼，总觉得那是揶揄，怎么也叫不下去，清清嗓驱散尴尬，刻意省略过称呼，继续道。
“此次前来是为了嵇公子入伍一事。”
韵酿猜到谢庭慎的目的，却是没主动顺了他意，只是问道：“嵇灵要入伍？”
谢庭慎倒没有多想，他到底看轻了姜韵酿，只当一个寻常妇人，只知家务，不通外务，自然没有起疑，简略为韵酿解释几句，便直入主题。
“阿恒想借嵇公子成就事业，嵇公子借魏氏乃至我谢氏闯出一条路，也算互利共赢，但军中路不好闯，我谢氏要的是人才，而不是一个在氏族护佑下没什么功绩，空有光杆名头的半路将军。”
芳华从听到嵇灵要入伍就没有说话，眼下却是回道：“谢将军不用绕圈子，嵇灵的能力你未了解，眼下这些评价于他而言并不意义。
若说他入伍之事，您合该去隔壁家，既到了我家，必然是欲借我父亲之势，不过，将军可能不知晓，我云中姜氏只是小门小户，和长安姜氏没多大关系，有关系的还没入我家门就没命了！”
“入你家门？”
嗯？？？姜叔父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身负姜氏光耀门楣之责，怎会入赘？
他察觉自己偏离话题，又假咳几声，干笑回题，“姜叔父虽没入姜家门，额，不是，虽……夫人和叔父之事未立仪式广而告之，但长安姜氏一族向来以嫡系为令，断不会不知晓你们的存在。
未将你二人接回姜家，约摸是……”
他抬头看芳华和韵酿脸色如常，没有怨愤和伤感，继续讲。
“是姜小姐虽为嫡系唯一正宗子嗣，但身为女儿身，于姜氏一族无益，但眼下却是不同了。”
芳华觉得这谢庭慎也没有想象那般汉子，说个话绕八个弯儿绕不到主题上。
她已知他的意图，但她身处云中，难得听外面的消息，现在都是有现成的消息听。
“谢阿兄不必如此见外，称我为芳华便是，只是这现在有何不同，阿兄定要好好说一说，我与阿娘生于乡野之地，对这氏族之事半知半解的。”
谢庭慎正纠结该如何把握与母女俩的分寸，分寸不同，说话方式也不同了，只是芳华的忽然亲近叫他有些接不上。
只是既然她如此低下态度问了，他便不必再忸怩了，“芳华，你今年可是十三了？”
芳华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是满脸单纯，似对这话毫无疑问，点头应是。
“女子十三便可定亲，十五外嫁，嵇公子和芳华青梅竹马，怕是该定亲了。”
韵酿却是在芳华讲话前先回道：“我们云中女子想嫁才嫁，不讲究年纪，这些十三十五的狗屁规矩也不见你自己讲一讲，老大了怎不见你成亲，难不成要等三十了讲讲规矩，娶个闺女做婆娘！”
芳华原想着顺谢庭慎的话往下问，尽早问些别的，却不想阿娘这番话真真是说出她的心声，她心里笑开了花。
对面的谢庭慎被说得面红耳赤，但他一个大男人先讲人家女儿的私事唐突了人家，他也不好反驳，但眼下再叫他继续话题，他倒也没这么厚脸皮。
嵇灵对两家的关系早忘得一干二净，眼下听了一段，也知晓了大概，不过他倒没想到谢庭慎打主意到芳华和他身上。
“我与芳华且长且看，不由一纸婚书限制，谢将军的好意多谢了，只是我的路我可以自己闯，能入谢氏麾下杀敌已是幸事，其他的倒也不必！”
谢庭慎拧眉，姜氏若能重出，于他们谢氏一族的未来是巨大的助力，姜氏缺一位带他们重出江湖的能人，他们谢氏缺一个分散朝廷注意的伙伴。
“军营不是那么好闯的，若有姜氏做你的后盾，谢氏能给你的只有一个开始，剩下的路若有姜氏你大抵能在有生之年得个露面的机会。
否则，你大抵一辈子都只是百万雄兵中的一张无名脸，甚至，活不完你这一辈子。”
嵇灵知晓谢庭慎所言非虚，但他和姜氏本就没关系，若其中要牵扯芳华做她不愿意的事，他宁愿自己拼。
“我……”桌上的腿挨了一脚，打断了他的话。
芳华趁着嵇灵的停顿赶忙接话，“谢阿兄言之有理，只是姜氏与我们向来没什么联系，不知阿兄可有什么消息？”
谢庭慎见主角有了主意，便立刻顺台阶下。
聊到这会儿，他却是发现了这里真正做主的只姜芳华。
“姜氏最后隐没于江南，但其朝中实力明面虽消散，但姜氏产业无数，其财富非常人可以想象，背后支撑的势力绝不比一般氏族弱。
其主势力虽在江南，但产业遍布全离国，谢氏与姜氏本就有通家之谊，这些年也有一些往来，但姜氏隐没后一直低调，谢氏也只是知晓定襄郡内的平安粮铺是姜氏所有，也是姜氏的消息网之一。”
“平安粮铺？”
谢庭慎点头，“这粮铺在定襄郡内只一家，是定襄最大的粮铺，你去定襄问人便知。”
“嗯，谢阿兄，姜氏重嫡系血脉？”
谢庭慎乐意芳华对姜氏感兴趣些，若她有意重回姜氏，也是好事，但这不是现在，“氏族庞大，总会有忠于嫡系和别有用心的人分门别派，但姜氏是例外，每代的嫡系子都是铁血浇灌出来的，且有祖训嫡系不通商，旁系非得嫡系入召不得入朝，因此百年来嫡系专守朝堂地位，护边疆安全，旁系则发展产业，，底下人能同享族中荣光，因此家主受姜氏族人尊敬，自然有二心的人少些。
只是芳华，姜氏嫡系向来男子立世，你若此时归族，只会沦为他们哺育后代嫡系的工具，你不可鲁莽！”
“为何？若嵇灵要得姜氏助力，那我必然暴露于人前，这和归族也没有差别。”
“你不必露面，姜叔父该是给夫人留了什么的，不然姜氏早有新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