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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大人催得急,张家人即刻被押上州府。

不过有丁三义照顾着,除了张恒义须得站在囚车上,风吹日晒,但桂家其他人倒可以坐马车。

“哎哟,当犯人还还比镇长老爷舒服得嘞。”

周成嫂坐在车里,摸摸这个,摸摸那个,脸上笑开花。

这可是镇长老爷都坐不起的马车!

她算是坝子村头一份了。

回去能吹一年的牛呢。

可其他人就不似她这般兴高采烈,尤其是张小竹,有些愁云惨雾。

她实在是担忧大哥的小命……

另一辆马车里,一个俏丽女子把宽袖卷起来,捏食盒里的点心吃。

一旁的丫鬟不忍直视:

“小姐……你怎的如此奔放,叫老爷夫人看了,又要不高兴了。”

“他们这不是不在么,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丁三义说。

一口点心吃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个好吃!快快,给张嫂子她们送过去。”

说完,又低了半晌头,说:

“囚车上的也送一口吧,走了大半天,人该饿了。虽说是押送,现在又没有定罪,吃的喝的不能少了。”

丫鬟只差哀嚎:

“小姐,你为这些乡野粗民出头,已然是不合礼数。如今你还不避嫌,闺誉还要不要了?”

不说还好,一说,丁三义就清了清嗓子,开始长篇大论:

“闺誉,要这东西有何用?要我说,没有才好,这样那什么赵家李家王家,也就看不上我,不会排着队来娶我了。”

丫鬟扶额:

“小姐,老爷也是为你好……那巡抚大人家的公子,有什么不好呢?听说很有学问,开春就要去考进士的。你何苦伤自己清誉,毁了一桩好姻缘,毕竟,你可十六了,再过两年,成老姑娘啦!”

丁三义却拍起手来,哈哈大笑:

“老的好,整好没人要,我逍遥自在,养鸡养鸭去!”

“小姐,你怎还是说这等胡话!”

丫鬟气得不知说什么好,把脸一拧,闷声不吭下车送点心去。

丁三义在车里,虽说面上畅快,但无人时,还是吁了口气。

她本已在表哥的帮助下,远远逃了家。

好不容易能够寄情山水,与动物为伴,过了几日舒心日子。

谁知,最后还是不得不跑回家,低了头。

从此恐怕再难在爹娘面前耍性子,免不了得被他们安排,嫁给什么赵公子……

另一辆马车上,潘氏则满脸惊喜。

“你说的可是真的?没听错吧!”

翠缕面带笑意,连连点头:

“奴婢没有听错,真就是那家的女儿自个说了,大小姐在她们那儿寄住的日子,是跟那家儿子睡一块的!”

潘氏听得心潮汹涌,忍不住绞紧手帕: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翠缕也掩不住地喜意:

“夫人,这下可好了,把大小姐这事捅出去,让老爷头疼,那还顾得上您娘家的事?必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话说到潘氏心坎上,她紧皱了一路的眉头终于舒开,嘴角不自觉上扬。

“哼,这臭丫头坏我的好事,看我不给她点颜色瞧瞧!”

说着,又跟翠缕耳语,吩咐了几句。

翠缕频频点头,表明晓得。

待到进了汉州州府的城门,翠缕便悄声不闻地下了马车,融入人群,自顾自地去了。

几日匆忙赶路,人累马疲,终于是到了府衙。

知府大人的宅子就在府衙旁边,小厮丫鬟们早就站了半条街,一个婆子在门外张望,见到熟悉的马车远道而来,急得赶上前。

“小姐!你可回来了!”

她将手探入车内,把丁三义扶下车来,趁机耳语:

“老爷夫人正在堂屋,发好大脾气呢!”

丁三义心虚:

“啊?那不如我先躲一躲……”

“哎哟,还躲呢!”婆子紧紧攥着她的手,拉住她往里走:“你既回了州府,能躲到哪里去,只不过又拖了时间,惹得老爷夫人更生气罢了!”

丁三义想想也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想来爹娘也不会将她打死,不如厚着脸皮去哄哄。

想到这里,她又恢复了几分活泼性子,大喇喇地往屋里走。

可没成想,她还未走进堂屋,一盏茶就飞了出来,险些儿砸到她脸上。

“逆女,你还敢回来!”

丁三义有些懵,她预料到爹会生气,但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

“爹爹,女儿知错了。”

她笑嘻嘻地跑上前,仿佛那盏茶根本不是事。

熟料丁知府已是气得胡子只抖,指着她,只说:

“把她关房里去,门窗都钉死了,明日,就等孙家来抬人!”

哈?

丁三义愣住,孙家?

不是巡抚赵家的公子么?

她娘却在一旁,满面惊骇和恳求:

“老爷,三思啊!那孙家只得一个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浪荡子,你真忍心将女儿嫁过去?那与推女儿入火坑无异啊!”

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电光石火只见,丁三义突然想起来了。

孙家,可不就是认了宫里大太监做了干爹的孙家,他们家能有什么好儿郎,只得一个年方二十,却有了八房小妾的小衙内!

爹要把自己嫁给那种人?

丁三义震惊不已。

“爹,何故如此?女儿只是逃了赵家的赏花宴,并告知赵三郎,我非那等贤良淑德之女。免得他接受不了,以后成了怨偶。爹竟恨女儿至此吗?”她说。

丁知府却把袖子一摔:

“你还有脸说!有你这等叛经离道,不知廉耻的女儿,我丁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事已至此,孙衙内还愿娶你,已是你的造化,你还奢求什么!”

丁三义糊涂了:

“女儿不明白,什么事已至此?”

知府夫人在一旁望着女儿强忍泪水:

“春仪,你糊涂啊!”

丁知府脸色铁青: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你且看看,外面那些人是谁!”

往外一看,桂家人已经在外头院子里跪了一地,就连囚车里的张恒义,也被按在地上。

潘氏用帕子掖了掖唇角,娇笑着走上来。

“老爷,这实在不成体统,听说容县那边已经传开了,咱们小姐待字闺中,却与一乡野糙汉同屋同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