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25中文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25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荒年锦书传 > 第39章 挑灯夜未央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三日之后,李存进领兵一万前往戴思远驻军方向行军的同时,李嗣源率领五千精兵朝郓州潜行。

行到黄昏时分,军队已经略显疲惫,李嗣源下令扎营休息。

伙房做好饭菜,大家在旷野中生了火围坐在一起吃饭。

锦书正和身边的人边吃边聊,安云旗对身旁的莫库说道:“你坐到小旗左边去。”

莫库茫然不解道:“可是小旗哥哥旁边已经没地方坐了。”

安云旗一拍莫库的脑袋,说道:“就是因为他们靠得太近了,我才叫你去把那人赶远一点。看着,跟着我做。”

安云旗端着碗饭径直挤到锦书右手边坐下,被他挤走那人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看到是安校尉,不好发作,只得悻悻换了地方。安云旗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对着锦书说道:“小旗,看样子,咱们要明日这个时候才能到郓州了。”

“只要戴思远赶不过来救援,时间还是充裕的。养足了精神才能打胜仗!”

“要不是你的惊鸿一舞,卢顺密哪里能上当?这次把郓州城拿下来的话你就是大功臣,到时候你想要个什么赏赐?”

“嗯—”锦书想了想,说道:“我想求李将军准许莫库回家,他的两个哥哥已经为了晋国牺牲了性命,若是他再出事,他的爹娘该当如何?”

安云旗想到自己也未能尽孝,以后再无机会了,说道:“李将军会考虑的。你就不为自己讨要些什么吗?”

锦书笑笑,说道:“能与你们并肩作战,我已经别无所求了。对了,安大哥,玫娘你可安排好了吗?”

安云旗见锦书左边的士兵正要夹菜给她,连忙伸出筷子挡回去,随即对莫库使了个眼色,说道:“好吃好住供着呢!哭哭啼啼的也是想她那情郎了。卢顺密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我正在想,要不要顺水推舟做个人情,把这事儿透给卢老头得了,好歹他也帮了咱们大忙。”

“由得你去!”

莫库接到安云旗的眼色,一屁股坐在锦书左边,然后对着旁边正要发火的士兵露出抱歉的笑容,士兵看他年纪还小,往旁边挪了挪,懒得与他计较。

“小书哥哥,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还不想回家,不想就这样回家。你不是说了,等打了胜仗,咱们一起回磐石吗?”

锦书左右看看两人,怪讶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我们两个能有什么事?就是过来和你聊聊天,讨论一下明天怎么攻城?”

莫库也附和道:“是是是,小书哥哥,若是卢顺密反悔了,城内守军负隅顽抗该当如何?”

“你说的这个情况虽然微乎其微,但也不是绝无可能,我们攻城又不是大张旗鼓,奇袭意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算卢顺密领兵顽抗,城内到底才一千守卫,咱们伤亡会大些,结局还是一样的。”

锦书看着郓州城的方向,继续说道:“我见过卢顺密,他不是蠢笨之人,两害相较取其轻,如果必输无疑,他若是加以抵抗,就难保百姓平安了,所以你们大可放心。”

“你这么一说我们就安心了。”安云旗凑近锦书耳畔说道:“我和李将军说了,和以前一样,你晚上去他毡帐里睡。你是我妹子,我可不能再让你和这帮粗汉子扎堆。”

锦书撇撇嘴道:“安大哥,你就不能把我当男人吗?和大家相处这么久,都是换过命的弟兄,本该同甘共苦。”

“不管你怎么想,你既是我妹子,就得听我这个做哥哥的话。”

锦书知他是为自己好,也不再多做争辩,说道:“我听你的。”转念一想到李嗣源多变的性情,心中暗自叫苦。

安云旗不知她所想,指着对面的一个将士说道:“那是骑兵营的昌颉都尉,与我一起进的军营,雄姿英发,一表人材,跟着李将军征战无数,也算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虽然比你大了那么个五六岁,也属正常,你觉着怎么样?”

锦书点点头,说道:“早有耳闻,昌都尉名声在外,在新兵营的时候大伙儿都仰慕得很。这次有他的阵营与我们一起进攻郓州,倒是轻松不少。”

安云旗看锦书误解了他的意思,忙说道:“我是问你,你对他中意不?”

“中意?”锦书这才反应过来,差点将刚喝进去的水一口喷出来,拉着安云旗走到一边,说道:“安大哥,你在说什么呢?你不会是在给我找如意郎君吧?”

“总算开窍了!”安云旗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我是你哥,当然得为你以后的幸福着想,本来想等回了磐石再给你找的,可是我离家好几年,还是熟识的人诚实,我也放心。你不喜欢的话,咱们再看看别的。”

“哎呀安大哥!你这是想哪儿去了?咱们在打仗,又不是在媒妁婚配,我还没打算嫁人呢!你可别瞎忙啊!”

“可是,我是为了你好啊!”

锦书把安云旗推回莫库身边,说道:“哥哥还没娶上娘子,妹妹不着急,你安安心心做你的校尉,咱回了磐石再说。”

莫库看他们两人说了半天,一头雾水道:“安大哥,你们在讨论娶妻的事吗?我家隔壁的芯兰还惦着你呢!”

安云旗瞅了莫库一眼,说道:“没你的事儿,多嘴!”

晚饭过后,锦书在附近巡视了一圈回到毡帐准备睡觉。她轻手轻脚走进来,怕惊动了李嗣源,却见帐中并无一人。

她松了一口气,将行装放好,正要躺下睡觉,看见桌上摆放着一个铁盒,盒子在烛火下闪着微光。她记得这个盒子是存放李嗣源的笄弁发饰之用,她走到盒子前,拿着一支光滑精致的玉笄,不禁想起给他梳头的时光,口中默默说道:“他若是不知道我是女子,那便轻松自在多了,怎会有这些无端烦恼?”

“你在说什么烦恼?该不会是我吧?”李嗣源走进毡帐说道,他看到锦书惊讶的模样,道歉道:“我不是故意听你说话的,你怎么还没睡?”

锦书有些无措道:“属下马上就睡。”

“你喜欢那支笄吗?喜欢就留着吧!”李嗣源将甲胄脱下挂在床头。

“哦,不,只有将军这样的身份才能配戴这支笄。”她把玉笄放回铁盒子,无意中看到一枚翠玉扳指,上面雕刻着鸟兽龙纹,并有一“烈”字,锦书知道这是李嗣源的本名“邈吉烈”之意,如此精美华贵之物却从未见李嗣源戴过,禁不住好奇问道:“这枚翠玉扳指好生别致,可是李将军心仪的女子所赠吗?”

李嗣源走过来看了一眼,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说道:“这是我行冠礼之时一个儿时玩伴赠与我的,我记得他叫流云。不过他是个大男人,可不是什么心仪的女子。”

“流云。”锦书口中念道,这个名字她记得在哪儿听过,她用力去回顾记忆,突然想起在雪山上的时候巴木长老曾言及这个名字,当时孑影暴跳如雷,不许巴木长老再说这个名字。

锦书问道:“流云在沙陀国吗?”

李嗣源摇摇头,神情有些凝重道:“流云不是沙陀人,大约二十年前,为了逃避战乱,他爹将他带到了沙陀,他爹是个演皮影儿戏的,在沙陀极受欢迎,逢年过节他家的庭院中都坐满了看皮影儿戏的人,在橘色的黄布下,演着唱着矢志不渝的汉武帝李夫人;白马银枪的将军;劫富济贫的侠客……我们这些孩童抓着一把花生蚕豆,就能在人群中追逐打闹一整天,那大概是我最无忧无虑时光。”

“我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便是在那漫山遍野的花丛中奔跑。”锦书给李嗣源倒了一杯水,李嗣源坐下继续说道:“随着我们渐渐长大,那些欢声笑语也跟着消失了。我很早就进了军队,并不完全知晓流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回到沙陀的时候听到一些传闻,从这些传闻中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故事。”

锦书已经预感到接下去听到故事必定充满着悲伤,她静静地坐在李嗣源对面听他道来:“流云与族长的儿子孑影最为要好,几乎天天在一起玩耍,起初人们并没有察觉有何异常。直到族长开始给孑影安排婚事,孑影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退了一桩又一桩。流云的情况也大致相同,人们开始纷纷猜测了,一旦有了猜测,即使是一句闲言碎语都能掀起滔天巨浪。余桃断袖之癖自古皆备受唾弃,是世人所不能容忍的情感。流云的父亲抬不起头,族长更是脸上无光,为了斩断这一孽缘,族长只得差人将流云一家赶出沙陀。流云不舍与孑影天涯相隔,在一棵合欢树上自了尽,让人嗟咄不已。”

锦书只记得孑影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心狠手辣之人,不惜与歹人勾结害死亲身父亲和数名族人,甚至险些杀害了执和阿依。不想他这样的人心中也是存在过爱的,或许流云死的那一刻他就彻底改变了。锦书生出几分同情道:“谁又有权利妄图控制他人的七情六欲呢?流云死得太也不值!孑影怕也是伤心欲绝了,他有和您说过这事儿吗?”

“孑影从小就少言寡语,出了这事儿,我连他的面都很少看到。我有时候忍不住想,若是我并未离开沙陀,也许就能阻止这样的悲剧发生,故人就都还在。”

“顾此便会失彼,将军您若是没有在战场上,会牺牲更多的士兵。临阵杀敌容易简单多了,只需用尽全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生活中的战场,却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难测的反而是人心,我想流云定是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才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对抗世界。您救得了他的命,也救不了他的心。”

李嗣源听她说得颇有感触,问道:“你也曾被逼到无路可走,上次在与梁军交战中你几乎不顾生死,世上便再也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了吗?”

“我曾经留恋的,在意的人都被夺走了,除了把命抛在战场上,我找不到更好的赎罪方法。”

“你现在还有求死之心吗?”

锦书露出轻松的表情,摇头说道:“弟兄们这么照顾我,关心我,甚至肯为我出头受罚,我还真不着急去喝那碗孟婆汤了。虽然林大哥总是赢我,让人有些讨厌,不过,哪里能事事顺心如意呢?”

“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别忘了你还有个哥哥。”李嗣源停顿了一下,说道:“还有我。”

“属下被关在东都大牢中的时候确实心灰意冷,孤独无助,那时候我怕的不是死,洗刷不去的冤屈对我来说比死还难以忍受。所有的人都认定我是杀人犯,只有杨大哥相信我,并且冒着危险将我救出,于我而言,杨大哥不仅救了我的命,更为我在黑暗中点燃了光亮。”锦书凝视着李嗣源,恳求道:“所以我想向您求个情,若是有朝一日晋军攻占了梁国,可否饶过杨大哥的性命?”

李嗣源这才知道杨洵之对锦书的意义,并非自己想的那般促狭,而自己居然如同小孩一般生气,不禁感到羞惭,说道:“本将说过不会伤害他,自然说到做到。”

锦书感激地看着李嗣源说道:“林大哥和小算盘以前时常说您有多么的英明神武,带领的横冲都所向披靡,我原先是不信的,还对他们嗤之以鼻,不曾想,若不是承蒙您的照顾,我也活不到现在了。”

“我只是尽力而为,照他们所言,本将英明神武,横冲都所向披靡,王彦章只出千两黄金买我的人头,岂不是太便宜了些?”说完露出粲然的笑容。

“德胜渡口没有拿下,郓州城反而即将落入我们手中,这一下王彦章赔了夫人又折兵,也是够他气的了。”

“王彦章能将我们拖在德胜两年之久,也实属可敬的敌手。只可惜,梁国只他一人,独木难支,大家各为其主罢了!”李嗣源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说道:“快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行军。”

锦书点点头,熄了灯,各自睡去,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