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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看来这在那混元派师徒反目成仇的背后,定有一桩不可告人的秘闻。

言倾眨了眨长睫,笑盈盈道:“魔尊可知其中内情?”

顾夕歌地将一缕深黑魔气绕在指尖,时而幻化成亭台楼阁时而幻化成凶恶猛兽,简直百无聊赖十分幼稚。他听到言倾的问话后,却只漫不经心道:“事情也没什么奇怪的,何悬明倾心他师尊,正如我当年一般。”

就在顾夕歌说出那句话后,他周身森然漆黑的魔气忽然消失了三成,说不出的风清月明,这却是他心结初开心魔消退的原因。

顾夕歌入魔后重修《神衍分魂诀》,早将一身清净灵气变为阴森魔气,剑阵威力平增数倍修为亦增长十分迅速。然而他未能压抑的心魔却越发肆意膨胀,极危险又极可怖。

纵然《神衍分魂诀》以修士心魔为饵料,心魔越旺修为增长越迅速,但其中凶险之处却也平增许多。顾夕歌要时刻保持清醒不失本心,方能不变成一头失去理智的妖兽。他这几百年宛如走在一条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其下就是万丈之渊冰寒入骨,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神魂破裂,就连转世重修亦是奢望。

然而这魔气却也并非没有驾驭之法,只要修魔者秉持本性一分分解开心中束缚,就能彻底勘破心魔最终不被其束缚,当中玄妙之处却又与道家修心之法有颇多类似之处。

都说仙魔殊途,可到了最后,这两道并没有多大区别。

现今这桩被顾夕歌死死压在心底六百余年的往事能被他自己主动说出,可算顾夕歌驾驭心魔颇有成效,他的修为亦会因此精进不少。

言倾自然很为顾夕歌高兴。她早将全部身家性命压在顾夕歌身上,只有顾夕歌早日坐上掌门之位,言倾才能彻彻底底松一口气。

似是看见有人比自己更可悲,顾夕歌幸灾乐祸道:“何悬明当真痴心妄想,时至今日他不过是个化神真人,易弦却已度过三灾五劫中的五劫,只等时日一到便是登顶九峦的大乘仙君。”

“更何况易弦最会装模作样拿捏人心,他已然吃准自己这大徒弟对他百般痴情断不能弃,却偏不戳穿亦不揭破。可怜何悬明一个堂堂化神真人,却如一条被套上项圈的狼,那绳索牢牢握在易弦手中,他让何悬明往西那人就不敢向东。想来当年我并未同纪钧讲明心事,倒也算一件好事。”

顾夕歌说最后一句话时,依旧面色如常并未变更分毫。言倾便知他当真有心结松动,也许是去了一趟冲霄剑宗终有益处。

“魔尊,我却知道何悬明叛门而去并未独独为他这师尊,更因他那位了不起的师弟陆重光处处钳制于他,逼得何悬明喘不过气来。何悬明在陆重光修为浅薄时欺压他,陆重光修为有成后便一桩桩还回来,当真是半分也不相让。”

“一个是修为七百余载就已成练虚真君的青年俊杰,另一边修行了一千二百年却只是化神真人,孰轻孰重混元派自能掂量得清楚明白。且他背后的靠山云唐城也早没有当年的威风,那座新兴的岁歌城异军突起,只区区数百年成了第四座散修之城,陆重光可谓用心良苦。”

言倾说完一席话后,便侧着头特意瞧了瞧顾夕歌的反应。岁歌城,这名字有心人一听便知其中缘由。

那白衣魔修却只不动声色道:“陆重光自然了不起,没人比我更清楚他的本事。何悬明既然敢许下此等重诺,那云唐城便是我大衍派的,为此区区一个易弦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纵然言倾颇知顾夕歌的狂傲性格,也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大话惊得目瞪口呆。

那可是足足修行了一千九百余年的练虚真君,不是什么让人随意捏扁搓圆的普通修士。更何况何悬明骤然来投,其中自有颇多曲折真假之处,顾夕歌如此贸然应承下来,也不怕中了圈套。

似是看透言倾心中所想,顾夕歌却淡淡道:“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刚一回派温锐就给了我一个见面礼,我自当有所回报方不愧他的深情厚谊。眼下这桩事情就是一个绝佳的时机,我定要温锐输得心服口服再翻不出什么花样。”

乍一听闻此言,言倾立刻眸光一亮。这六百余年来,顾夕歌有一说一从未食言,他既然如此说了,定会竭尽全力达成此事。

大衍派中诸多长老早就对处处落败的温锐颇有微词,若顾夕歌当真能促成此事,温锐便会彻底失势自动让位。到了那时,顾夕歌方是真真正正的大衍魔尊。

混元派,清羽峰。这秀丽端然的山峰处处灵气充沛,有羽毛洁白的仙鹤优雅地飞入云霄。

“师尊,我那般说辞,那堕魔之人可会相信?”何悬明站在易弦身后,他这话问得颇为不自信,简直有几分踌躇犹豫。

易弦却在闭目养神。他听到徒弟的问话后,却只微微扬眉道:“为师的计策什么时候出过错?你既以云唐城为饵,那堕魔之人定会心甘情愿上钩。他与大衍派温锐势如水火,只差这一桩事情便能彻底坐稳大衍魔尊的宝座。这两件事情密不可分缺一不可,顾夕歌又哪会退却?”

那白衣修士说了诸多理由,何悬明却只是悄然地凝望着易弦淡红嘴唇一张一合。易弦仿佛永远这般波澜不惊胸有成竹,他越是淡定自若何悬明便越为他着迷而不可自拔,那不知何时起生出的龌龊心思越燃越烈几乎要焚尽他整颗心脏。

可何悬明却不敢直言,他深知此事简直没有半点希望,却依旧不能忘怀几欲成魔。所幸那碍眼至极的陆重光修为越来越高,混元派越发看重他,于是他到清羽峰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少。

他就这般平静安稳地陪着易弦过了数百年,越发心神安稳别无所求。但易弦却从不想如此安稳度日,他甚至算计起了魔道三宗之首的大衍派。谁让易弦是自己的师尊,他要如何自己便由着他如何,何悬明也算别无所求。

何悬明听得心不在焉思绪如飞,易弦却半点也不在意。他直截了当说:“更何况你在混元派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这本来就是事实。云唐城也没有过去的威风,这诸多缘由自会完完好好看在大衍派眼中,此乃光明正大的阳谋。”

眼见自己的徒弟依旧不大上心,易弦却只微微望他一眼,无比平静道:“我已同宗内说好,只要你干成这桩事情,重光与你以前的恩怨便会一笔勾销绝不再提,就连云唐城也会有所起色。”

“陆师弟,当真如此大度?”乍一听闻此言,何悬明不由诧异万分。

“我费尽心机想除掉顾夕歌,也是替重光考虑。双星并立平分天命,本来就是祸不是福。更何况顾夕歌还弑师叛门,仙道修士全都对其不耻又颇为愤怒,他早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这桩事情冲霄剑宗不愿管,我混元派身为仙道魁首之一却不能推辞。”

“只要顾夕歌一死,重光的情劫自然也消弭于无形中。且大衍派失去这么一位前途无量修为高深的练虚真君,对整个仙道而言都是一桩天大的好事。重光是个分得清轻重是非的人,他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陆重光与混元派,师尊那颗心全都满满当当让这两样东西占得满满当当。何悬明眸光一暗,他忽然有了几分恼怒之意。

可谁叫自己修为不如陆重光,运道亦不如那人。只此两样,就逼得何悬明不得不低头认命,他算是体会到何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谁知下一瞬,他就让易弦的话惊得猛然一怔。

“你拜入我门下一千多年,为师自然也惦念你。若你想在混元派长长久久地陪着我,便要竭尽全力促成此事。到了那时,你我方有安稳日子。”那白衣修士忽然微笑了,他眼瞳中流转的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师尊从未说过这般体贴温柔的话,从来没有。此时何悬明的心仿佛让易弦那双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捏住了一般,虽不用力却让他呼吸急促心神空白,就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乖孩子。”易弦又抚了抚何悬明的头,一触即分十分短暂。

只轻轻三个字并微微一触,更让何悬明几欲落泪。他傻傻怔怔地望着易弦,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当初那段岁月。

那时的清羽峰上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易弦固然对何悬明颇为严苛,也会在偶然中露出这种不经意的温柔。

正是那转瞬即逝的温柔,才让何悬明就此沦陷不能自拔。他抛却了所有纨绔脾气与秉性,努力修炼极少生事,只为能安安稳稳待在易弦身边。

眼见自己徒弟这般呆愣的模样,易弦却又漫不经心转回了头。

身处情劫之中的人真是傻得可怜,只区区一句话就能让何悬明激动万分难以自持。

然而自己这大徒弟却从来不知,天道无情从不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