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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径直飞到房檐上,悄悄地揭开一块瓦,云浅浅打量着眼前的屋子。这是一间温馨至极的宅子。处处可见男主人和女主人之间的鹣鲽情深。

桌案上整齐地白放着一摞书卷,整齐有序地一排毛笔,墙上挂的是一幅画卷,画上男子和女子共乘一骑甜蜜地贴面呢喃。

粉色的床帐,大气不失高贵的梳妆台,以及床下的两双鞋子,几套男子和女子的衣袍。

屋中的灯并不太亮,但云浅浅仍然觉得有些刺目。

而最温馨的并不是屋中的物,而是,屋中的人。

一个美目盼兮的女子此时正在房中仔细做着女红。

云浅浅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女子的容貌,当真是美得不似凡人。

一袭红衣,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臻首娥眉,巧笑倩兮。如仙女般清丽脱俗,连云浅浅这样的女子看见她都要怦然心动。

不似云浅浅小如幼童的手,那双女人手也像她的人那样美,白皙细长,仿似柔荑,在灯下细细地缝着一件黑袍,灵活的双手在衣袍上飞针走线,仿佛是一幅画般美好。

那衣服,云浅浅认得,东方辰奕最常穿的一件,她还以为他喜黑色,原来,竟是这般缘由啊。

不想再看下去,云浅浅飞身离开,她有些后悔,为何自己要来这里,来这里,自取其辱。

云浅浅刚刚离开,宅院西厢房的门便打开了,“主子,这样好吗?”

“不这样,她不会罢休的。然儿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不过,不远了。”男子目光灼灼,仿佛等待他的未来,对他来说是那般幸福。

“梦歌姑娘怎么办?”

“过几日便进宫吧。然儿同意的。”

“清主子,是个好人。”男子钝钝地说道。

“然儿的安全是第一位。走吧,去看然儿。”黑衣男子眼神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在提到然儿的时候,声线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跟在后面的男子有一瞬间的迟疑,脑中闪过清主子淡定宁静的面容,心中有一丝愧疚。

云浅浅没有立即回宫,也不想去苍狼山,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市上,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偶尔走过两个摆摊子的小贩,此时也已经收摊离开了。

“小姑娘,小姑娘。”一身粗布麻衣老伯叫住云浅浅。

“老伯,有事吗?”云浅浅有些怔愣。

“给,小姑娘,老伯这还剩两个红薯,一白一粉,都送你了,你爱吃哪个吃哪个。”老伯慈祥地看着云浅浅,憨憨地笑着。

“这,这……”云浅浅被这突如其来的赠予搞懵了,这还有天上掉红薯的?

“你看老头子我还剩下这两个红薯了,卖完就能回家了。老头子家里也不缺这两个红薯的钱,就是觉得不卖尽就浪费了,毕竟来之不易。看你是个有缘人,便给你吧。”老

头温和地笑着。

云浅浅觉得有些好笑,一个红薯都扯到有缘了,不过还是觉得温馨。

“给我吗?那我给您银子吧。”说着便要伸手去掏钱。

“孩子,不必了。只是老头子看你心情不好,便当逗你一乐吧。

“其实这人活一世,不开心的事情十有八.九,但老头子我希望你振作起来。

“很多事,都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记住!眼见不一定为实,想要判断一件事还得要凭自己的心。

“好了,老头子走了。”老头说完便收摊兀自离开了。

只留下云浅浅还在回想刚才的话,眼见不一定为实吗?那刚才所见,是不是,也不是真的呢。

云浅浅啊云浅浅,你什么时候,都学会自欺欺人了呢。

凭自己的心么?云浅浅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她能感受到胸膛里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她的心,竟然还活着。

女土的丧葬没有举行,因为娄金觉得她还在自己身边。云浅浅火化了女土的尸体,随后把骨灰郑重地交给了娄金。

而娄金,不顾众人的反对,硬是和女土的骨灰,拜堂成亲了。她和他,终于喜结良缘。

那杯喜酒,云浅浅觉得是这世上最美味,也是最难以下咽的一杯酒。

云浅浅看着那喜堂上的骨灰盒,那里承载的,是两条生命。

而娄金永远不会知道,今后与他日日夜夜相伴的骨灰中,还有那么一小撮,是他未出世的孩子的。

他们,也算是一家团聚吧。起码今后不论娄金在哪,他都与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在一起。

孤月宫最近一直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而皇宫,却洋溢着一片欢喜之气。

因为,自帝后大婚不到一年之际,皇帝,又要纳妃了。

这次的妃子是个不论身份还是样貌都无可挑剔的女子,完美到连名字都是那么好听,柳梦歌。

她的祖父是先皇时的丞相,便是如今沐清辉的位置。而她的父亲柳弘泽,则是当朝一品内阁大学士,大权在握,桃李满天下。

沈牧玑手中的权势便是当初东方辰奕从柳弘泽那分来的。没想到,当初俨然有些严峻的局势竟然因为一场联姻而突然变得极其明朗。

柳梦歌因着身份尊贵,甫一进宫便处在妃位,虽然比林思妍和萧连婉的皇贵妃位还差那么一些,但已经和上官清儿比肩了。

云浅浅没有后宫众人预想的失落崩溃。

连上官清儿那素来冷傲的性子此时都会来和她感叹一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然而她却像没事人一样,淡定自然。

甚至不但没有伤心憎恨,反而处处为新主子想得周到。

“青鸟,去把宫宴的礼单拿来给我。”

“青鸟,去瑶华宫看看,那边都准备好了吗,新主子来了,宫殿要干净大方,不然人家是要怪本宫领导无方的。缡”

“青鸟,吩咐桃儿姑姑点几个灵透的丫头到瑶华宫那去,帮着打理打理。”

“青鸟……”

甚至青鸟屡屡都看不下去,她为主子忙得不值胫。

这几日因着主子忙碌,她也忙得跟什么似的。可她忙是因为她是女官,主子忙算怎么回事啊。

“小姐,那个新妃,你对她这么好做什么?

“等往后她进了宫可未必领你的情,再说皇上最近对你也不瘟不火的,你何苦来哉啊。

“回头那新主子来了再闹点什么幺蛾子,不都得怪在你身上,都得说是你太热心惹的祸。”

“不碍事,我不怕的。我这日子过得这么闲,若是她能来给我添些生气,也没这么难过,不是吗。”

云浅浅淡淡地笑了,那么美的美人,若是不对她好点,他怎么忍心啊,连她都不忍心呢。

柳梦歌,一边把玩着手中用来盛菊花茶的青瓷杯,云浅浅一边念叨着。果真是人美名也美啊。

云浅浅看着方桌上的菱镜哂笑,那样的绝世容颜,是她拍马都赶不上的。她这张脸,虽然不丑,但是她承认,长得太平凡了。

别说及不上柳梦歌,连林思妍,萧连婉,上官清儿都赶不上。

云浅浅与东方辰奕这几日又恢复了当初的相敬如冰,即使二人睡在一处,他不会要她,她也不会窝在他怀里。

然而在人前还为世人上演着帝后和睦的戏码,并且乐此不疲。

帝都下雪了,在大婚当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银装素裹的京城,站在皇城上看,甚为壮观,而这满街的红灯笼,红白相称,又极为显眼。

大婚那日的排场,比不得她的国母之势,但也别有一番精致的味道。

那一整天,她都举止得宜,高贵大方,即使是笑得已经僵硬,她也做足了样子。

到了今天终于是闲下了,云浅浅窝在正殿的榻上,盖着厚厚的棉毡,这冬天,太冷。

即使云浅浅早早地拿着暖手炉,穿上了冬季的棉袄,仍旧冻得发抖。有时候,她觉得心都冻得哆嗦。

这几日,云浅浅虽然忙碌,但其实心里平静得很,闲庭看花,看那千树万树梨花开,也是极美好的。

正在悠闲地享受难得的静谧,品茶读书,青鸟疾步走进来,“小姐,柳妃求见。”

“不见。”云浅浅看着手中的的书卷,头也不抬地说道。

“可是,小姐,她人已经到门口了。”

“你没看你家小姐我正在和书中的贤人对话?哪有空理她?”

“姐姐这么不想见我啊,妹妹是哪惹到姐姐了么?”柳妃婀娜地走进来,大冷的天仿佛不怕冻穿得仍旧清凉,她身量不高,但却极为匀称,此时更衬得她纤瘦的身材极有风韵。

话说着,柳梦歌已经不顾宫人的阻拦,硬生生地闯了进来。

云浅浅微眯了双眸,竟然没经过她同意就敢闯她的宫门。

放下手中的书,云浅浅笑了笑,“柳妃有事吗?”

“听闻姐姐在妹妹没进宫之前便为妹妹打点好一切,今日特来拜谢。”柳梦歌盈盈一拜,举手投足见都让人遐想无限。

“不必了,这是本宫该做的。”

“姐姐你该做的,还真是不少呢。”柳梦歌一双水眸中划过浓浓的阴鸷。

看见云浅浅有一丝惊讶,那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眼神。

柳梦歌又恢复一脸柔和,“皇上和妹妹晚间请姐姐在瑶华宫用膳,姐姐可一定得来啊。”语气亲切,让云浅浅无法拒绝。

即使是鸿门宴,她也要去看上一看。“好,那便说定了。”

“妹妹告退。”

看着柳梦歌离去的方向,云浅浅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晚上,云浅浅携着青鸟准时去了瑶华宫。要说这瑶华宫,青鸟可是最熟悉不过,前几日一天要来这跑个五六趟的。

“皇上吉祥!”云浅浅行礼。

“妹妹给姐姐请安。”

“坐。”东方辰奕惜字如金。

一顿宴席菜式极其丰富,听闻这瑶华宫也有个小厨房,是近日东方辰奕设的,而厨子是从外面请的,据说是柳梦歌不爱吃宫里的菜。

昨儿个青鸟说的时候云浅浅还嗤之以鼻,没想到今儿就吃上了。

“尝尝这个。”东方辰奕温柔地夹了一筷子菜给柳梦歌。

“谢皇上。皇上你看这厨子烧得菜,真是色香味俱全。看御膳房烧的菜,那色相难看得很。”柳梦歌无害地笑着说。

云浅浅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然而柳梦歌话锋一转,转到云浅浅身上,“姐姐,你说呢?”

云浅浅心里冷哼,明摆着就是说她长得难看。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菜色不重要,只要吃着香便足够了,毕竟无论好看与否,都是要吃进肚子的。”云浅浅说着夹了一筷子其貌不扬的土豆,兀自吃得美味。

“依臣妾看,不论是不是好吃,首先得好看才行,不然让人难以下咽到坏了食材。”柳梦歌意有所指。

“听闻姐姐饱读诗书,那想必更是个有才之人,再过几日便是咱们京城一年一度的冬日游园会,姐姐可要参加比试?”柳梦歌兴味十足,竟然放下筷子,专注地看着云浅浅。

云浅浅本便觉得如今的三人坐在一桌吃饭有些诡异,此时被人盯着不免也没了胃口。

“游园会?不清楚。”云浅浅虽然对天下大事了若指掌,但对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真从不放在心上。

“姐姐连游园会都不知道啊!”柳梦歌半惊讶半嘲讽地说道。

“游园会是皇宫一年一度的盛会,为期三日。第一日是在宫中与朝臣亲眷游园赏梅,品茶论诗,是极尽风雅之事。

“第二日,届时各地才子纷纷进京,更有参加秋闱的所有考生,与咱们皇上丞相一同聚集在云舒斋,畅谈国家大事。“第三日便是妹妹说的比试了,琴棋书画皆在比试之列,且不论性别,年龄,身份,地位皆可参加,听闻今年比试第一名可以拿到咱们皇上的一个恩典呢。

“如此隆重的事情姐姐竟然没听过?”柳梦歌又问了一遍。

“没有。”某人低头吃饭。

“那姐姐便去参加比试吧,如姐姐这般女人,若是去了定能赢个头彩呢。”

“不去。”某人抬头夹菜。

“去吧去吧,让百官看看咱们皇后娘娘的风采。”

“不去。”某人再低头吃菜。

“那好吧。”

云浅浅一顿饭吃的极饱。刚回到云鸾宫,便听到小安子的禀报声,“皇上驾到!”

“皇上吉祥。”一众侍婢纷纷请安。

“你不喜欢歌儿?”东方辰奕迈着大步走进云鸾宫,直接问道。

“臣妾没有不喜欢她。”

“可你肯定没有喜欢她。”

“皇上大可放心,臣妾喜欢不喜欢都不重要,臣妾不会因为不喜欢她就对她做什么,只要她不找臣妾的麻烦,臣妾保她平安。”云浅浅语气微冷。

“既然如此,那皇后便应了游园比试又如何?”

“不想去。”云浅浅皱眉。

“你没听出来这是朕在邀请你?”

“谢皇上美意,臣妾不想去。”

东方辰奕云眸中漾着笑意,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云浅浅觉得他这几天心情甚好。

“好,那既然如此,朕便等着你来求朕。”东方辰奕并未恼怒,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爽。

“不送。”云浅浅撵人了。就是今日晚宴没给她柳梦歌面子吗,至于这么找茬嘛。

“不必送。”东方辰奕潇洒地大步离开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云浅浅一眼。

好,她云浅浅倒是要看看,他会做些什么让她去求他。

次日白天。云浅浅正在梅园小憩,这梅花开了,虽未开到极致,却已见生机。

云浅浅极其满意寻到如此悠然的环境清静清静,然而宁静的氛围总是被人打扰。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浅浅慵懒地抬眸,沐清辉和沈牧玑?同时出现?稀客啊。

“二位大人这么有闲情逸致,也来梅园赏梅?”

“微臣有一事恳请娘娘相助。”这是沐清辉自那日悬崖一别,第一次与云浅浅交谈。

“二姐,小八也有一事相求。”沈牧玑趁机到云浅浅跟前套近乎,俊脸上一抹讨好。

“哦?什么事竟然让我们当朝两大重臣一同出面,本宫可没觉得本宫有这么大的能耐,连二位大臣都做不好的事,求本宫又有何用。”

云浅浅脑子中一闪而过昨晚东方辰奕的话,此时神色微冷。

“恩科榜眼样貌丑陋,但为人正直,才华横溢,绝对是东阳日后的栋梁之才。

“但今日皇上以皇后不喜貌丑之人为由,竟然将榜眼贬为狱中吏卒,说等什么时候皇后待见他了再把他提拔上来。”沐清辉开门见山地说道。

“皇上也不怕因此落个昏君的骂名?”

“皇上说,皇后是先帝亲封,皇上相信先帝的眼光。”沐清辉答道。

Shit!云浅浅低咒。

“二姐,那人是对国家极其有用的才子,若论才华他比庄严都强得多,但就是因为貌丑所以才被主考官判为榜眼的。”

沈牧玑边说还有些愤慨,他以前竟不知手底下还有这么以貌取人的昏官。

云浅浅喟叹,原来这就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皇上也不是不惜才之人,他定不会放任人才流失的,你们又何必杞人忧天。”云浅浅冷静的分析。

“可二姐,重点是咱们这次游园会,南越和西霖的才子都会悉数到场,与咱们东阳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