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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日之后,我再没见过颜默雪,也没去过那个“禁地”,虽然我对那里充满了好奇,但是在这段时间,我要尽可能的保持低调,默默地准备……

今夜,如平常一样,在我的房间里,我在给小月讲故事。只不过,今晚她没有如往常般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昏睡在了我的床上。

忘忧草!燃烧起来,会使人陷入深度睡眠,对身边的一切皆无所觉,因此谓之为忘忧。它的香气淡淡的,不似龙涎香般浓郁。因此,当我在后山找寻“材料”时,发现了它,实在是让我惊喜!

取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又用了易容粉,再在眼、鼻、口等处做了修饰,使面具的接口与皮肤看起来浑然一体。如此一番装扮后,我对着桌案上的铜镜照了照,看着映在镜中那张酷似小月的脸庞,我满意地点点头。易容成功!

这些天我和小月相处最多,也对她最为了解。易容成她也会更像一些。另外,我们两个年龄相仿,身量也差不了多少,自然是更不易露出破绽。

望了望床上兀自熟睡的小月,我轻叹了声,“你多保重。”转身离去。

一路上大大方方地行来,俱是畅通无阻。我屏气聆听,并未发觉四周有跟踪的暗哨,眼看快到“宫门”了,心下欢喜,忽见前方人影一闪,一人站定身前。

“小月?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我心里一惊,表面上却未动声色,朝来人看去。此人看上去二十出头,一身黑色劲装,身姿峻拔,头发高束于脑后,随风飘扬,更添矫健俊美之态。

我虽来此半月,却并不识得此人。只得敷衍道,

“奉尊主命,有要事要办。失陪了。”说罢转身就走。手中却已暗自捏了一包“醉梦散”,一旦露了破绽,便用此药将对方放倒。

只听身后那人嘟囔了一句,“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脚下疾走,心悬于喉。陡然听到身后大喊,“站住,你是何人?”

我想都没想,转身闭气手一杨,一包“醉梦散”尽数像那人撒去。下一刻,听到“砰”的一声,那人很配合地被“迷”倒了!开玩笑,这“醉梦散”可是白先生最得意的“作品”之一,具有晕人之顷刻的强力功效。而且,经宴池的试验证明,这药只一点便可迷倒一匹高头大马!何况人乎?更何况是整整一包的药量!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我得意地笑了。只是在听到了“咦”的一声后,我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还有人?

我循声望去,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辨认出在不远处正有一人伫立在那儿……

“女娃儿,谢了!”浑厚的声音传来,听在我耳中却是格外的刺耳!

看了看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黑衣人,我脑中经过高度的分析,得出了一个结论——也许,我并没露出破绽,他刚才叫站住的人,不是指我!

夜色如水,万物无声。此刻的夜幕中,丛林之间的一处空地上,三个人静静地成犄角之势。只不过,一人昏迷倒地,已属无行为能力者……

另两人的情形就更为怪异!一方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另一方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道人。

那道人身形硕长,面容清俊,神态慈祥。头上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余下的长发散于后背,一身的青色道袍不染纤尘,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乍眼……夜行之时着此等衣物,此人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磊落的过了分!

再看那道人手执宝剑,腰别玉笛,竟是一派潇洒出尘的散仙模样!

“丫头,你可是碧落宫中之人?”他声线浑厚,透着一股子豪爽正气,令人心生好感。

观此人言谈举止,不似坏人,我直接答道,“我不是这里人,今夜正是要下山去的。”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轻笑了声,道,

“这阴癸派的左护法,功夫实是不俗,没想到竟被你这个小女娃轻易制住了。”他眼含笑意地看着我,“女娃儿果然有些手段啊!”

我脸一红,“道长就不要挖苦我了,我也是急于下山,才出此下策”

“如此,出了宫门,你便从东侧路径下山吧。那条路已被我清了,但动作要快,半个时辰后,守卫是要换班的。”

听他此言,我想我与他素不相识,况且他也是夜探于此,犯不着骗我。于是施礼道,“道长恩情,小女永感于心!”

他虚扶一把,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虚礼,你快去吧!”

我感激地朝他点点头,道了声再见,转身朝宫门处而去。

望着那女娃儿的身影渐行渐远,道人慨叹了一声,

“年轻真是好啊!”

他静立在夜色中,晚风扶来,吹乱了三千烦恼丝。望着西北处的一处地方,那里黑漆漆一片,他却看得无比认真。看着看着,竟是有些愣怔。

叹了一声,他轻轻纵身,如一片鸿毛般飘荡起落,终是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

我出得宫门,竟比想象中还要容易。看来小月在这阴癸派中也是有些身份的。沿着东侧的路径,一路狂奔而下。果然无人阻拦,间或的见到一些守卫瘫倒于地,心中更加感激道长的义助,也暗叹那道长当真好功夫。

正寻思着,忽听身后有轻微的声响,忙闪身于路旁树后,隐住身形,屏息静气。一会儿光景,从碧落宫的方向来了两人,看到倒于路上的守卫,忙驻足查看。

“尊主料事如神,那老道果然来了!”

“快帮兄弟们解穴吧!老道果然出手不凡,一路上的众多守卫竟都被他轻松制住了!”

“哼,任他是铜头铁臂,这次也定不能全身而退了。尊主已在禁地留守,准备擒他!”

“尊主英明!我们动作快些,与兄弟们一起守住出口!”

那两个人说着便逐个帮那些守卫解穴去了。此刻,我却是心乱如麻。听那两人言语,那个武功诡异高强的尊主竟是设了埋伏等着道长自投罗网!道长纵是武艺高强,又怎敌得过碧落宫那么多高手,况且那尊主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又是有心算无心……

我此时是半步也难以迈开。只在那里想着该往哪个方向。趁现在守卫未整,继续向山下去,自己便能顺利脱逃,重获自由,又能见到亲人和朋友……只是那道长……

若是返回碧落宫,去提醒道长。极有可能与他一起陷入重围而于事无补……

我究竟该何去何从?

心潮汹涌,思绪挣扎之间,却更清楚时间不等人,多耽误一刻就是多了一份危险!

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我终是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受人点水恩,必当涌泉报!且去大战一场又如何?

摸了摸腰间的“百宝囊”,我施展轻功,迅速朝来路折回。

尽量避过宫里的守卫,我依着记忆,折来转去,终于来到了那个被小月称之为“禁地”的院落。与我预想不同的是,在院落四周,我并没察觉到有人手埋伏。正疑惑着,突然就明白了。这阴癸尊主甚是倨傲,不屑与人共同对敌。在与宴池对战时,打伤扰他战局之人,便可见一般。

轻轻跃上墙头,那里有些树木从墙外伸展进来,正好能隐住身形。调匀了气息,我举目四望,只一眼便看见了院落正中那棵火红的树。即使是在夜色中,它仍是那样艳丽。在皎洁的月色下,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人,正立于树下,痴痴地看着那棵树。发随风起,衣袂飞扬。正是刚才分手的道长!

他对着那树温柔地说了些话儿,我离他有些距离,他的声音又很轻,只隐约听到什么“赤魂、忌日、憾事……”理不清他话中的意思,却见他取下腰间的玉笛,幽幽地吹了起来。曲中情义流溢,幽怨缠绵,还带着一丝的孤寂与悲戚……

道长竟也是个多情之人么……且不想这些,我正要去向道长示警,却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

“空闻笛音无趣,让我与你和上一曲。”

我转头望去,只见在主屋之前,赫然站着那位“面具人”——阴癸尊主!

道人朝他看去,并未有一丝慌乱之态,仍是奏着笛音。

面具人拿过一张琴来,盘膝于地,将琴置于腿上,弹奏起来。

道人一听此琴音,马上放下手中玉笛,愕然地望向那琴,道“天音琴”

面具人未语,只是琴音越发急促了起来。初时我还聆听着那曲子,渐渐地就发觉有些不对劲儿。随着那曲音越来越急促、高昂,我的心竟也随着那曲子,变得惶然,胸腔气闷、脑中嗡嗡。我心中一惊,早就听闻有人能将内力化于乐曲之中伤人。早些年的阴癸尊主赤魂就曾以黄泉九音封住各派的联合攻势……难道,这曲子便是“黄泉九音”吗?

黑夜中,铿锵的琴音如巨浪般汹涌而来。吞噬着夜的宁静,也吞噬着聆听着她的生命……

我痛苦地掩着耳朵,可是那琴音却无孔不入,顺着汗毛孔,随着呼吸,冲击着体内的真气与心脉。胸中气血翻涌,内息混乱,我甚至提不起一丝真气来远离这追命之音……

清悦高昂的笛音伴随琴音而来,像是温暖的和风抚平了那浪尖涛峰。随着琴声的曲调愈发激昂紧促,笛音也更加的响亮而激跃。在两种音律的交缠之中,我竟觉得轻松了许多,血气渐渐平复,胸口的窒闷感也缓解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音律之战,我更加焦急。这两人实是在比内力,危险之极。此时刚好处于一种深度平衡的状态。二者内力交接,冲突而渐融,趋于混元,一方力量削弱,势必破坏这种平衡,导致两败俱伤。此时若有外力相击,结果不是施加外力之人被这真气震死,就是这两人的强大内劲反噬,两人俱损!

一时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我只好继续趴在墙头忍受着“魔音”。现在,我已经可以运起内力抵御蕴含强大内力的音波,不似刚才那般无能为力了。如今这种情况,我只能静观其变,瞧准时机再出手。我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奏琴吹笛的两人,手已伸向我那非常实用的“百宝药囊”。

双方的音律仿佛到了□□般重复着激昂铿锵的旋律,无形的声波随着内力的撞击,像晕轮一样一圈一圈地向四周散开。几片单薄的树叶夹着劲气飞来,我微一闪身,不甚其中一片擦上了袖子……“刺啦”一声微响,我低头看去,袖子上多了一道细细的口子!吸一口气。好厉害!真真是“摘叶成刃”。

此时,突听得琴音陡然一变,音节又上了一层,此等奇诡音调,已非常人所能弹,也非普通琴所能承受。也只有这把“天音琴”,才可与黄泉九音相辅相成……

道人被这犀利的琴音逼得退了一步,吹奏出的笛声已渐渐压制不住那非尘世之音。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到胸前的衫子上。明知自己压制不了对方琴音的后果,他竟突然间有了一种卸去包袱的轻松感。他放下拿着笛子的手,苍白的脸上漾出一丝微笑,释然的、发自真心的微笑……他的目光温柔地看向面具人,只是那目光没有聚点,仿佛是透过眼前的阴癸尊主,在看着另一个人……

看着这一幕,面具人身子微震,手上一滞,琴音中的凛冽杀气去了大半,原本直欲夺人性命的第八音竟戛然而止。

师父,我不能让他下去见你,他不配!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中的哀伤与愤恨一闪而逝,面具人看着大口吐血却还面含微笑的道人,手指离开了琴弦。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道人走去,那步伐的声音沉重的撞击着人心,连接成了让人窒息的死亡乐章……

骤然间,一样东西袭来,面具人自恃武功,也不躲闪,一掌击出,将那物事震爆。只是,任他武功再高,也没有防备这被震得漫天的粉末和迅速扩散的烟雾。他那一掌的作用——就是让这枚原始的“□□”提前爆发了!

接着又有几枚砸到地上爆开,烟雾更浓。在烟雾中,一道灵巧的身影闪过,在这一片的朦胧之中,纵使眼里再好,也是难以追踪。

阴癸尊主明知不妙,却也被烟雾所呛,阻滞在当地。待他反应过来,奔到树下,已是人影皆无,只余白茫茫烟雾飘荡。

功亏一篑!

他望着翻滚的烟雾,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眸中利芒更胜,透着令人寒颤的阴冷。

在夜色中疾驰的两道人影,一高一矮。高的那道身影一晃,停了下来。前面那道矮小的身影也随之驻足。四下里望了望,确定安全后,回身说道,

“道长,您怎么样了?”

那高个身影原来是个道人,而且脸唇俱皆苍白,嘴角下巴斑驳点点,胸前血红一片,看来受伤不轻。

“你是……?”道人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娇小身影。虽知对方是好意相助,却实在想不出自己的熟人里,有哪一个是这样的轮廓。若不是熟人,又有谁敢夜闯阴癸派,敢于对抗阴癸尊主,来相助自己呢?

那娇小的人儿摘掉蒙住口鼻的布料,露出一张少女的面孔。

“是你?”道人先是皱了皱眉头,继而不禁莞尔。

“丫头,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你这胆魄比贫道年轻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咳咳……”道人一时激动,又呛咳起来。

少女忙喂他服了调整内息的丹丸,扶他略作休息。

“道长,这里虽暂时安全,只恐那尊主精诡异常,搜寻过来。我们稍作调息便要速寻下山之路。”心里暗愁,经此一闹,山上与山道的守备更是严密,道长又受伤不轻,看来下山之事是难上加难……

仿佛看出了少女的心思,道人站起身道,“我无尘子哪就那么娇贵了,咱们走吧!”

“去哪里?”

“黄泉之地。”

“……”少女被惊得无语。

道人笑了笑道,“随我来。”

安抚的眼神中含着温暖,无声地诉说着一句话——相信我。

后山

尽管来了很多次了,知道这里没有什么隐蔽的小道或是山崖下有什么平台之类的,我仍是不死心地四下里搜寻了一圈。最终,望着前面的断崖,我在心里呐喊——道长啊,你不会是万念俱灰,领着我跳崖吧!

看着我哀怨的眼神,道长轻敲我的头。

“勿要胡思乱想。纵是贫道想不开,也不会害你这正值青春年少的鬼灵精。”

我伸了伸舌头,引得他又是发笑。

不知为何?与道长认识不久,却相处的很和谐,很自在。仿佛是待在亲人身边的感觉,踏实、放松。

他来到一块山石处,光华的一面上书红色的“洗魂”二字,字体飘逸,如有腾云出世之势。他看着这两个字,眼中又是神色复杂,不知是悲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