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尔看到蒂安娜身后的冰雪，也算是真的放下了心来。
那天晚上，虽然哈维尔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旧被那笼罩在全城范围内的黑雾所震惊到。
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以及仿佛能毁灭万物的黑雾生命，这一周以来一直盘旋在哈维尔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已经成为了他的梦魇。
“赞美海神，能让我们暂时逃离毁灭的苦难。”哈维尔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了起来。
“哈哈，不愧是你呢哈维尔。”蒂安娜看着哈维尔闭眼祈祷的样子，忍不住吐槽道：“你难道只会在灾难来临的时候才祈祷神明的降临吗？
这么功利的圣心，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被当成下届祭祀的，这简直是对神明最大的亵渎！”
因为科拉多的缘故，蒂安娜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哈维尔这个所谓的祭祀候选，也是一次次地看着这个纯粹的商人，居然淘汰了一名名虔诚的海神信徒，走到了现在的地位。
在这个过程里，蒂安娜始终都很困惑，为什么哈维尔身为祭祀候选，却几乎没在她面前表达过对海神的虔诚，甚至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这对于信仰圣光，修行圣光之道的她来说，完全就是无法理解的事情。她从没见过哪个信徒像哈维尔那样功利。
但相反地，她却不止一次地看见海神在哈维尔身上降临神迹，甚至每次哈维尔升阶的“神眷”都会有海神参与，主动帮助哈维尔改良体质，提高他与水元素的亲和力。
否则，以哈维尔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炼频率，就算他再天才也不可能先科拉多一步抵达六阶的。这哈维尔的修为里，海神绝对帮了他很大一部分。
“亵渎？不不不，在我看来，这才是对神明最大的尊重。”
哈维尔站在镜子前，颇有兴致地说道：“你们说我太功利没信仰，是在亵渎海神。可我却认为，那些只是盲目信仰着海神，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贡献却妄图得到神赐的人，才是对神明最大的亵渎。
和你们圣光修行者不同。在海神教，我见到了太多嘴里说着信仰海神，但实际上只是想借着海神的名义大肆敛财的家伙。
这种人表面上是信仰海神，看起来信仰似乎也很虔诚。但我再清楚不过了，与其说他们是信仰海神，还不如说是信仰海神带给他们的权利和财富。
包括你们也是。蒂安娜，你觉得有多少人是为了信仰修行圣光，而不是为了力量去信仰圣光？”
“这......”蒂安娜迟疑了起来。
的确，就像哈维尔所说的那样，蒂安娜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信仰着圣光，还是像哈维尔口中的那些人一样，只是以圣光为表象，实际上却是在追求力量。
“当然，我不是想让你怀疑自己的信仰。”哈维尔的声音十分温润：“带有功利心的信仰不一定是坏事，纯粹的信仰也不一定好事。
就比如说，在法比亚很多的靠海城市，都爆发过由海神狂信徒举行的游行暴动。他们觉得人类应该远离海岸，停止捕捞，那是对海神的不尊敬。
对付这些人，我向来都是从重严惩，绝不轻饶。
诚然，这些人确实信仰着海神，他们的行为也似乎是在为海神着想。但事实上，他们却是在干扰人们的正常生活，也在反抗着海神的意愿。
海神规定，人类可捕捞海中生灵为食，海中凶兽也能反食人类，这正是大自然最正常不过的循环。
可现在，你却劝阻人类远离海域？那你这是在反对海神的规则？怎么，你在教海神做事？这明显不是真正的信徒该干的事好吗！”
“呃，你似乎很生气的样子……”蒂安娜笑了两声：“怎么，最近又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了？”
“数不胜数！”哈维尔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这年头，吃的越来越多，脑子却不见得长了多大，营养全都用在了没用的赘肉和多余的精力上！
我可真是让他们吃的太饱了。以前商会没彻底打通粮食线路，也没修建捕捞渔港的时候，可没见这么多吃饱了没事干的贱人出来冒泡！”
确实，就像哈维尔说的那样，在他把卡列哈商会彻底扩展开之后，他所做的事绝不止修建道路那么简单。
而在卡列哈商会功绩簿上，比较现眼的一笔自然就是捕捞渔港的建立。
在哈维尔的建议下，法比亚的大部分沿海城镇，都从过去的自由捕鱼政策变成了渔民统一捕鱼，最后由渔港统一收购的政策。
在渔港计划大面积铺开之后，哈维尔自然是制定了一大批新规则，其中包括但不限于：限定渔船数量，限定捕鱼时间和区域，规定渔网网目大小，以及特殊鱼类必须放生等等......
在哈维尔推广开了“可持续捕鱼计划”之后，法比亚帝国每年的渔获都在稳步提高，同时沿海生态不仅没有遭到毁灭性打击，反而因为治理变得越发健康。
可以说，哈维尔建立的渔港起到了降低了帝国境内的鱼价，稳定了渔民的收入，改善海岸环境的一石三鸟好处。
顺便还给哈维尔又增加了一大笔收入来源，虽说渔获的收入不算很大，而且风险很高。
但就算如此，也有很多有心之人，他们嫉妒着哈维尔的功绩，更想通过大肆捕捞珍稀鱼类来大发横财。
所以，在这种人的眼里，致力于维护生态发展的哈维尔，无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是想尽办法也必须除掉的对象。
可惜，哈维尔家世深厚，靠山坚挺，本身也异常出色，甚至都没什么坏习惯。
除了经常资助一些奇怪的炼金发明，以及在生意方面实在不懂“变通”以外，哈维尔几乎没什么弱点。
所以，这帮恨他几乎入骨的人，只能在私底下使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试图打压哈维尔，逼他让出部分利益。
哈维尔其实很清楚这点，他也从不对此感到恼怒。事实上，就连他自己再遇上了竞争对手时也会施展各种手段，很多时候甚至都是直接拿钱淹死对手。
这在他眼里只是正常的“商业竞争”而已。哪怕是刺杀，那也可以归为正常的手段。毕竟商场如战场，斩首行动自然也可以理解。
真正让哈维尔怒其不争的，从不是那些老奸巨猾的贵族，而是那些愚笨的，极易被煽动的平民百姓。
这些空有一腔热血，打着正义的旗号却丝毫不愿意了解实情的人，哈维尔是一点都看不上的。
“唉，都说金币人人都喜欢，可我就是最能代表财富的人，却总被人如此误解。”
在自己从小就结交的朋友面前，哈维尔也难得地诉了一番苦水：“我真是搞不懂，他们有时间去游行，为什么就不能去正儿八经地赚点钱呢？我又不是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
每座渔港我都留出了一半的渔获量供给那些混蛋，可那帮喂不饱的白眼狼就像一条条恶狗，每次只知道索取更多的利益！”
“那是因为对他们来说，你所制定的渔港规则利润太少了。”科拉多的声音从镜外传出：
“不是所有商人都像你一样注重渔民的利益，就像不是所有皇帝都会在乎农民的死活一样。
在这些人眼里，劳动人民只是一群和金币划等号的产业，而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同时，他们也不会在乎什么长期利益。在细水流长的利益和一夜暴富的选择之间，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哪怕前者能产生的利益远超于后者。
因为在这群短视的人眼里，只有握在手里的金币才是真正的财富。至于生态？道德？那些和金币挂不上钩的东西从不在他们的视野中。
对他们来说，你给他们留出来的蛋糕本就是他们应得的，可你却占据了更大的一块蛋糕，所以在他们眼里，你就是最碍眼的那一个。”
“科拉多，赶紧过来帮忙！用一下你那个什么炼金枪！”镜子里又隐约传出了里昂的声音。
“知道了！放着我来，正好让我试试突击步枪的威力！”
科拉多的声音渐行渐远。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突突突声。
“科拉多那是在测试新的枪械吗？”镜子外的哈维尔问道。
“是的，看情况好像不太顺利......”
蒂安娜看着不远处气急败坏地把枪摔在地上的科拉多，掩嘴轻笑道：“哈维尔，看来你们下一次更新武器要等很长时间了呢。”
“这是好事。既然是科拉多都很难研究出来的炼金枪械，那一定是划时代级别的产物。”哈维尔笑着说道：“在这方面，科拉多大哥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这次也是有戴维的帮助，听科拉多说，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模具。”蒂安娜笑着说道：“我虽然听不太懂那些话，但还是听得出来，这次他研究的东西非同小可。”
“蒂安娜，别和坝哥聊天了！快过来帮忙！”
“知道了！”蒂安娜笑着回应道：“抱歉，科拉多那边似乎需要我帮忙。”
“快去吧。”哈维尔笑着说道：“有什么要我帮戴维大哥说的吗？还是需要我直接带通讯魔镜过去，让你们‘见面’详谈？”
“唔，镜子就算了，有时间再说吧。”蒂安娜想了想说道：“但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和戴维说一下。
麻烦你去告诉戴维，瑞玛和蕾切尔现在应该去了罗尔克帝国。等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尽快和凯琳去罗尔克帝国一趟，蕾切尔和瑞玛或许需要他们的帮助。”
“明白了，罗尔克帝国对吗？我也会通知那边的商会尽可能帮忙的。”哈维尔说道：“还有什么事吗？”
“嗯，没了。”蒂安娜笑了笑：“哈维尔，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哦，科拉多说了，你那么弱鸡，又没有他陪着，在这乱世很容易暴毙，他让你千万小心着点。说是你要敢死了，他就敢把你骨灰扬了。
好啦，别凶我哦，这可都是科拉多的原话，你想报仇尽管去找他，我只是个无辜的传话筒哟。”
“哼哼，那麻烦转告他，他要是死了我就把他扔到海里去，帮他回归海神的怀抱。”
“好哒。”蒂安娜微笑着说道：“拜拜啦！”
“嗯，再见。”哈维尔冷着脸说道。
紧接着，一道淡蓝色的魔法纹路闪过，原本映照着蒂安娜身影的镜子，再次折射出了哈维尔的脸庞。
哈维尔走上前来，用手指轻轻触摸着自己的嘴角，那里残留着一些尚有余温的弧度。
“这就是，真正的笑容吗……”哈维尔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着那来之不易的温暖，很久，很久
直到暗室的暗门开始闪烁光芒，照亮了这原本昏暗的房间，像风卷走尘埃一样驱逐了全部的黑暗。
也让室内男人的嘴角，重新恢复了那和煦温润，让人一看就心生善意的笑容。
“会长，很抱歉需要打扰一下您。”沉闷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了暗室之中。
“关于迁徙过来的商会成员分配问题，需要您提供出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方便我们执行。”
“行，我知道了。”哈维尔一挥手，暗室的门自动消失不见。
“我之前吩咐了，要为一路走过来的员工们准备一场宴席，现在准备得怎么样了？”
“卡莉会长早已安排齐全，随时可以摆宴席。”
“很好，准备一下，五点之前我需要你们准备安全。”哈维尔带着从容的笑容走出了暗室，同时接过了门外助手手里的卷轴。
“这是你们的提议？”哈维尔看着手里的卷轴说道：“是海心城商会单方面的提议，还是和埃尔米恩商会员工商量得出的提议？”
“是我们海心城单方面作出的提议。”助手恭敬地说道：“鉴于海心城商会制度人员都趋于稳定，所以我们希望不要有过多的员工加入。这会影响商会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