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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吧。更多的,我想到自己小时候不懂事,一直想方设法的出家去看看。”

女子低低的叙说,好像一首歌,听起来是享受,听清了反而生出怜惜。

流年明白,她忘不了小忘川守着的人,其实是忘不了小时候的自己。

可不管怎么说都没用,过去的已经过去,时间是残酷的,逼着人只能向前。

“哟,下面来人了,看来你回来,有人坐不住了。”流年在下面的人围住了摘星阁的前前后后时,就已经知道了。

看旁边一动不动的淳于季汝,好心提醒道:“你不去?”

“不去。”淳于季汝一口否决。

“哎,来的可是那个皇帝,不是听人说皇帝没多少时间了么?看上去不像啊。”流年道。

“不去。”淳于季汝才不管来的人是谁,既然想见就等着吧。

“他小儿子倒是个聪明的,只是心思太沉,这可不好,比他老子稍稍有些良心,比旁人到底通透。”流年饶有兴趣评说。

“再怎么通透,有良心,你不也是没有亲自见过他么?你自己也知道,那小孩儿不好把握,万一将你透出去,就不好了。”淳于季汝丝毫不介意将流年的忌讳翻出来。

流年不恼:“我多大的岁数,和这些小娃娃可聊不上,宫中之人本就艰难,他也没错。”

淳于季汝:“嗯。”

“你不下去,这皇帝也不走,现在就在门口。”流年给淳于季汝提一句。

“他想要的,只怕我也无能为力,何必再见?”一个垂垂老矣的帝王,面对死亡都有本能的惧怕,他刚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来了。按理说他是君,她是臣,她本应该去摆件帝王,只是在世人的心中,国师之位实在神秘莫测,让帝王都心生敬畏。

“你不见,总让人心生希望,这摘星阁的清净只怕就没了,你身边人的清净只怕也没了。”流年暗暗提醒。

“那就让他多来几次吧,也没说要他来,我就见的道理。”淳于季汝打定主意不去见人,流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丫头任性的时候,这个时候,总能不经意的发现,其实她也是个被长辈宠大的小姑娘。

流年也没说话,反正她不吃亏就好。

听雨阁,景色依旧,处处修缮的极美。再往里走,可以见到一大片药田,正有一人卷着袍子,弯着腰在药田里忙活。

这药田极大,几乎占听雨阁的一半。紧紧挨着栖梧山。

“少主,宫里传来消息。”刘管家来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副景象。

“怎么说?”顾时谦一边问话,手里也不停。细密的汗水顺着额间淌下,落在肥沃的土地里。

“小皇子将国师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皇帝,皇帝去摘星阁了。”刘管家老老实实的叙说着。

“见到了?”顾时谦直起身子,微微转头,看向刘管家。

刘管家接触到顾时谦的目光,忙低头道:“没有。”

“嗯,我知道了。”顾时谦又将绑在腰间的药种倒出来些,继续向地里播撒。

“.……”刘管家不知道少主为何这般,身份地位矜贵如他,原本不需要这般,不过他多少可以看得出来,少主这是为了什么。心里暗叹一声可惜。

“怎么还有什么事禀告?”顾时谦的声音问来,让刘管家心紧了下。

“没了。宫里很好。还有就是您带来的几位公子,从北边儿回来了。”他们皇都本来就是位于北地,所以在这儿的人称呼北地,就是那最北的地方了,那儿人烟稀少,倒是修炼者会过去,美名其曰,历练。

可是,大多人去了那边儿,就很少回来的。

不为什么,只是想探究的更远,稍不留意就会没命,所以,当初听闻那几个少主带回来的公子要去那儿的时候,就多嘴叮嘱了几句。如今得到他们的信儿,心里放心一大半儿,那几人和公子的关系应该不错,也是分寸的人。

“嗯。”顾时谦不轻不重的回答,刘管家也弄不懂少主在想什么。告退一声,打算离开。

“等等。”顾时谦突然说话。

“少主。”

“刘管家在守着听雨阁应该是时间最长的吧。”顾时谦这问话弄得刘管家心里七上八下。

赶紧回答道:“当不得最久,只是跟着老阁主做事。”

“以后,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儿,从此听雨阁在国师名下,刘管家能帮我做到吗?”说这话的时候,顾时谦正对着刘管家。原本英俊的脸上,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倒是显得极不真实。

“少主?这话可不好乱讲。”刘管家连忙道,这少主还未娶妻生子,听雨阁下一代也没什么着落,可这么突然听到少主要将听雨阁拱手让人,实在心里不得劲。

“刘管家不答应么?”

“不敢,不敢。”

“就当是保险,免得我除了什么事儿,这听雨阁就成了无主的地方。况这里很美好,被破坏了多可惜?总得有人护下来,你们没能力,国师就容易多了。若真是,真是,,,”顾时谦突然语塞,半响道:“我真是出了意外,多一分保障,我走的也安心些。”

听到这儿,刘管家忍不住抬起头,少主这么说是为什么?难道要发生什么事?

“是。”作为一个忠实的奴仆,刘管家向来听从少主的安排。

“多谢。找不到国师,自去幻生阁。”

“是。”

“先去忙吧。我这儿没事儿了。”顾时谦依然站在那里,让人觉得美的不可思议,不忍心破坏,一不小心就会把这打碎。

走了没几步,刘管家停住了脚步,回首,看着不远处的顾时谦,明明离他这么近,却远的不可思议。

“少主,望一切以自己安慰为主。我听雨阁上下皆是您的后盾。”

“嗯。”只得了一声浅浅的回答,刘管家就转身离开,这次脚步不免快了几步。

勿需多言,这是他们主仆的默契。

顾时谦没忙着种地,看着这一方天地,慢悠悠的叹出一口气儿,的确很美好,让人觉得不真实。

………………

“不知您找我有何事?”淳于季汝冷清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大概就是她的标致了,从身后传来,一身明黄的男子不自觉的挺了挺腰。

等了多天,终于见到了。

这样下去,明黄男子也不知道自己会使出什么手段。

“国师大人架子好大,回来这么久,也不来见一见我这个皇帝,倒让我几次三番来请国师大人。”这语气的幽怨,于淳于季汝来说,不轻不重,脚步轻移,坐在主座下首,却对主座上的人,没有什么尊敬,态度轻松的仿佛对方是个普通人。

淳于季汝也的确这样看他的。

男子却不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几天受到的气被压在心里无处可发泄,现在遇到这副态度,要不是有求于人,外面的军队下一秒就会冲进来,让这个乡野之人见识见识什么是帝王之怒。

淳于季汝等做好后,才注意到当今陛下是什么模样,走之前,还是一个硬朗的中年男子,现在的他,头发,胡须皆白,皱纹也遍布半张脸,看着实在心惊。

是什么方法让一个那么硬朗的人变成这副模样?

“你可以不来。”淳于季汝一本正经的说出大实话,让老皇帝一口气梗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缓了好久。

“呵,我来找国师自然是有事。”

“嗯,什么事?”

“我如今这般模样,国师没有什么话说么?”

“你想活着。”淳于季汝终于对上老皇帝那一双浑浊的双眼。那眼睛在听着活着的时候,迸发出一丝光亮,很快就被掩藏。

“不愧是国师,不知国师可有方法?”老皇帝现在所剩时间不多,多拖一秒就离死亡越近。所以没了原本坐上皇位的运筹帷幄,多了些迫不及待。

“我以为,这几日,您会看清我的态度!”淳于季汝丝毫不惧眼前这个帝王,事实上,帝王于修炼者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敬畏没有,若是一方明君,才能得到尊敬,若是昏君,那就另说了。

“这么说,国师大人是不帮这个忙了?”老皇帝表情一下子就阴险了。

“嗯。”淳于季汝淡定极了。

“大胆,你这是抗旨!”这话说完,屋子里还是只有两个人,没有任何变化,为了不让别人见到自己这副样子,堕了他一辈子来维护的好名声。

“抗旨么?国师这个职位,我想身为皇帝的您也没办法插手一二吧?外面闹得这么凶,他们不清楚,难道皇帝陛下不清楚吗?”淳于季汝道。

“呵,就算这样,还是有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山外有山,还望国师大人不要太过局限一处啊?”幽幽的声音没什么力气,威胁人倒是狠狠的。

淳于季汝看着他半响,就在皇帝以为这个女人要低头时,淳于季汝突然笑了,面纱之下,皇帝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讽刺的意味儿让老皇帝脸上挂不住。

“的确,山外有山,不过我很好奇,您用什么方法能请来那个外山?一国国师?没有修炼者看的上,至高无上的权利、财富?修炼者也不会在意,还有,”淳于季汝停顿了下,用刚刚老皇帝威胁她的语气,道:“请来的人,打不打的过我还是另说,我还真是好奇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也没有让外面的人进来,当真是一个维护颜面的好皇帝啊。

“你,你,大逆不道!”憋了半天也就那么几个词,淳于季汝觉得没意思。

“说实话,你这一生,无功无过,算的上一个好皇帝,不贪享受,任劳任怨,怎么死去就这么怕呢?那不过是人这一生一个坎儿,跨过去了,就好了。老了,老了,反而看不开了。这大道,于修炼者来说本就是逆途直上,这大逆不道还真当得,只是凡人按照生老病死,这大道您难道想逆吗?”

“你懂什么,你们修炼者,一生何其漫长,又怎会知我们凡人的疾苦?我,”想到这女人之前竟然评说自己在位时无功无过,心里又是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

“我为了这天下百姓任劳任怨,一生没有享受到任何东西,我想讨要些利益就这么难?你们不是常说天道公允么?怎么到了我这儿,却是这般?”

原来是不甘心。

淳于季汝看着皇帝,道:“公平?你享受了老百姓从没享受到的生活,难道不是公平?你一生下来,就拥有了平常人难以拥有的权利,难道不是公平?世间因果循环,你今日种下的果,来日自然会得到你应有的报应。你执着了。”

“执着?是啊,”老皇帝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那日在沙漠,你救了我,你当上国师之后,又救了我,国师,我这一生都是在执着中度过,不然怎么活的下来呢?”

“.…..”淳于季汝没说话。

不知道这老皇帝是不是很久没有说过心里话,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也不在乎更多了,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淳于季汝听着有些啰嗦,不过怜悯一个老人家,淳于季汝没说什么,就当一阵风好了,过去就没了。

时间竟然过了半个时辰,老皇帝终于感觉到疲惫,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道:“国师到底帮不帮?”

“不帮。”淳于季汝这回答的利落。没有丝毫挣扎。

让正在喝水的老皇帝差点呛死。

“你是没有办法,还是不愿意帮忙?”

“没有办法。”回答的也是干脆利落。淳于季汝心里其实有方法,只是她不会去做,也不屑于去做。何必多说一句呢?平白给人希望罢了。

“哦?我这儿倒是有一方法,不知道国师可愿助我?”

淳于季汝一听就来了精神,感情这老皇帝还知道借命、续命的方法,可是这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可不是修道之人。谁告诉他的?

淳于季汝不动声色,道:“愿闻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