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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1)

苏菲娅从未感到人生如此幸福,李云赫每天晚上下班回到家都会在苏菲娅的额头吻一下。每天都要听一遍孩子的胎动,询问苏菲娅孩子有没有踢她。苏菲娅抽空开始写一本记录他们爱情的小说。他们满怀一切,期待孩子的出世。

孩子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各自准备了好多婴儿物品,有衣服、奶粉、纸尿片、玩具等等。他们仔细对比着各款奶粉对孩子的影响;这款奶粉味道不错口感很好;那款奶粉营养充足;另一款奶粉有欧美认证标准,最安全可靠。每天两边的老人家都忙着给未来的小宝贝准备这准备那,忙得不亦乐乎。

孩子的小舅舅和小姑姑也忙不停地准备各自的见面礼,一等孩子出世,他们就荣升为长辈啦。仅管他们自己也想当一辈子的小孩。

云熙又一次来到上海,说想在上海开一家服装店。

艾迪说,上海的租金很贵,实体店固然漂亮体面,可没有网购途径效益快,节省下来的租金和装修钱还可以扩大网店规模。他建议云熙在中国上海建立工作室,客户下单的时候,方便及时发货。

云熙欣然采纳。很奇怪,这个姑娘有时候连哥哥的话都不听,却会听艾迪的话。不管艾迪说什么,她都会听。

艾迪带云熙吃上海大街小巷的美食。两人着装青春靓丽,走在高楼林立的都市里俨然是一副金童玉女。

夜晚,他们来到上海滩最有名的黄浦江边。依然是卧波长桥,霓虹灯影,一派繁华盛世的情景。

艾迪看着江面对云熙说:“这里是姐姐和云赫哥定情的地方。”

云熙神色喜悦:“哥哥跟我说起过。他说那个时候他和嫂子都不是很主动,白白错过了很多时光。”

“最后,他们历经磨难,还是在一起了。”

“人生短暂,让我们尽情相爱吧。”云熙张开双臂,像是拥抱滔滔江水的样子。

艾迪看着云熙,被她的青春活泼气息感染了。就在这时,艾迪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收到一条消息,一条足以令他惊惧的消息。

艾迪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每一字每一句,云熙也惶惑不解,走过来看手机上的屏幕,是一条英文短信:苏菲娅的孩子没有了。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它就是发生了,真实的发生了。老天降临灾难到一个人头上的时候,由不得你信不信。

苏菲娅的母亲坐在床畔哭个不停,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怎么那么命苦。

父亲盯着满屋子里给小孙子(女)准备的贺喜出生的礼物,也只能唉声叹一口气:“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竟然这样报应在我的女儿身上?”

艾迪陪在母亲身边,说想去韩国看看姐姐。

母亲擦了一把眼泪说:“你去看看你姐也好,你姐夫这会儿心里也不好受。他们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折腾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在一块,就盼望着生一个孩子。天不遂人愿呐!”

父亲抽着烟说:“劝劝你姐,让她想开点,他们还年轻,以后还能再要一个孩子。”

艾迪一语道破地说:“恐怕,姐不想再和姐夫要孩子了。”

艾迪在仁川机场的人头攒动中,一眼看到了来接他的云熙。自从上次在上海滩分别时,云熙便匆匆搭班机回韩国了。

“这次我来接你了。”云熙看到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看到云熙穿着一件深色的上衣,一改往日的活泼靓丽,就张口问:“我姐还好吗?”

云熙示意他上车:“我们到家再说吧。”

一路上,两人都无话可说。云熙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艾迪的脸色,才开口说:“我哥哥现在很后悔。他每天借酒浇愁,心情很糟糕,工作也都推掉了,在家陪在姐姐的身边。”

艾迪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说:“现在借酒浇愁也没用了,我姐比谁都更爱那个孩子,她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给云赫哥生一个孩子,可现在……”

云熙明白艾迪的意思,她立刻说:“哥哥也很爱那个孩子,他也很爱姐姐。失去了那个孩子,对哥哥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真的是……”云熙没有再往下说。

车子来到了清潭洞的宅子前,天气灰蒙蒙的,不见一丝阳光。

这里从前从屋里都能洋溢出幸福感,如今四周冰冷,一片寂静。

家政阿姨开门,艾迪和云熙一起进了屋。有家政阿姨在,屋子里总算收拾得还算整洁,只是冷冰冰的。

一进门,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云熙先跑上去对着瘫坐在沙发上的李云赫说:“哥哥,你不能再这样喝了,你喝了那么多酒很伤身体的!”

李云赫不答,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看,云熙阿姨又对家政说:“把家里所有的酒都藏在柜子里,再把柜子锁起来!”

“我也劝过先生少喝一点酒,可是不管用的。这些天,先生和太太都没吃什么东西。唉,一个不吃不喝,一个光喝酒,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啊。”家政阿姨叹息一声,回到了厨房。

云熙看着云赫说:“艾迪来了,他想看看姐姐。”

李云赫这才从沙发上缓缓站起来,看到站在身后的高瘦男孩,他的小舅子。

李云赫目光歉疚,嘶哑着嗓子说:“你来了,你姐姐在楼上的卧室里,我带你去见她。”

他头发蓬乱,趿着拖鞋,面容消瘦,胡子也有三天没刮了。这和他平日里荧幕上干净俊朗的形象极为不符,艾迪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天,他过得很不好。

后来云熙告诉他,李云赫额头当时撞破了,在医院里医生给他包扎的纱布,他回到家就给撕了。艾迪的确看到了他的额角上有一个隐约的血迹戳痕。

他心想:“他都这样了,姐姐不知道该是个什么样子。”

旁边一个房间里开了门缝一角,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露出来,看了云熙姑姑领回来一个陌生男子,她看了那男孩一眼,吓得又立马缩回去,把门缝合上。

艾迪知道那是姐姐在美国领养的一个小女孩。

他跟随姐夫走上了华丽的楼梯,云熙跟在艾迪的身后,三人一起来到房间门口。

李云赫愁眉苦脸地敲门,声音极谨慎:“苏菲娅,弟弟来看你了。他刚下飞机,云熙接到家里来了。”

艾迪心想:“这几天,姐姐就这样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吗?”

屋子里没有任何反应,李云赫回过头来看了艾迪一眼,便让开了。

艾迪上前敲门:“姐,我来看你了,是爸妈叫我来看你的,你开一下门好不好?”

不一会儿,门锁有扭动的声音,门口三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李云赫这几天担心苏菲娅会想不开做傻事,后来听到半夜她有出来上洗漱间才稍稍放心。

艾迪对姐夫和云熙说:“我先进去和姐姐谈一下,你们在客厅等我。”

艾迪随即开门进去,又随即关上了。李云赫和云熙都没有瞥见苏菲娅一眼。

屋子里暗无天日,厚厚的窗帘遮住了外面所有的光线。这间房间当初为了让婴儿有个安静舒适的环境,装修时特地选用了隔音效果最好的材料。屋子里黑得可怕,安静得可怕。

他要打开灯,姐姐立刻尖叫道:“不要开灯!”

他看到姐姐就这么蜷缩在地板上,依偎在厚重的窗帘旁。艾迪走上前,蹲下来说:“姐,你别太伤心了,注意身体啊。”黑暗中,他红着眼圈说:“爸妈在家里也哭得很伤心,他们还叫我好好安慰你,别太苦着自己,想开点,你们还年轻,将来会再有孩子的。”

苏菲娅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再也忍不住了,她头靠在弟弟的怀里痛哭不止:“再也……不会……有了……”她抽噎着,说得断断续续。艾迪没听懂说的是什么,他蹲在地上,摸着姐姐的头发说:“你会好起来的,你现在受的苦,老天将来会给你更大的补偿的。”

苏菲娅这几天的眼泪就没有断过,从得知孩子没有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分明还能感受到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的胎动。她的亲生骨肉怎么会就这样离开人世?

她还没听到那孩子喊一声妈妈,就这样母子永隔。她那么爱这个孩子,倾注了她所有的心血。她要为李云赫生一个留着他们夫妻二人血脉的孩子,这一心愿眼看着就要实现了,居然又如同海上泡影般消失了。

从那天起她便害怕见到眼光,不敢再看这世界一眼,她不相信这个世界。老天从不遂人心愿。

从回家的那一刻起,她就将自己锁在这间婴儿房里,再也没有出去过。阿姨送上来的饭菜,她一口都没有吃,她甚至都没有打开房门过。阿姨每次都将饭菜摆放在门前的方凳子上,几个小时后再原样不动的拿回来。阿姨看着自己做的调养身子的食物一动未动,也只能叹口气端下厨房。

家政阿姨是在贝拉加入这个家庭之后才来的,苏菲娅拖着身体又要做产检,又要照顾李云赫和贝拉,还要复习自己的功课,又要写作,她实在劳累不起。于是就同意李云赫请一个家政阿姨来操持家务,帮忙接送孩子上下学。

阿姨来到这个家已经3个月了,她为人和蔼可亲,干活细致周到。当初也是京爱的母亲介绍过来的。当年全阿姨在韩国做家政时,和她是好朋友,也是朝鲜族人,会说汉语和韩语。全阿姨知道她为人靠谱,忠实可靠,因此介绍到李家来。她做事谨慎妥帖,深得这家人的信任。

艾迪在黑暗的小屋里,陪着姐姐一起哭,他看着姐姐颤抖起伏的肩膀,说:“姐,你要哭就痛快地哭吧。我和姐夫都会在你身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苏菲娅穿着睡衣坐在地板上,这件衣袖上沾满眼泪的睡衣罩在她病骨支离的身躯上,显得松松垮垮。地板上有一只粘着胶布的滞留针,甩在角落里。

艾迪把姐姐从地板上抱起来放到婴儿木质床上,他怀里拿出纸巾,替姐姐擦干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擦不干。黑暗中,姐姐脸上的泪痕未干,闪耀着水晶般的光芒。

艾迪打开灯,一盏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间小屋,他这才看到了整间屋子里的布局,明白了姐姐为这个孩子付出了多少精力和心血。

婴儿车空置着,上方悬挂着一支风铃,静静地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她从医院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这间婴儿房里。

苏菲娅突然笑着说:“你听,孩子在婴儿车里笑。”

艾迪有点不敢相信姐姐竟会抑郁到这种地步,他弯下腰来说:“姐,你们还会有孩子的。”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姐姐了。

苏菲娅又笑了一声:“你看,他喜欢风铃的声音,还有妈妈的笑容。我就坐在他旁边,他就看着我笑。”

艾迪感觉一丝恐怖:“姐,你别这样。爸妈看了心里会难过的。”

苏菲娅不由自主地手指比划着:“他的眼睛又黑又亮,里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我,妈妈的影子。他的鼻子又高又挺,像他爸爸,他的嘴巴又红又小,像我。”

她下床光着脚在地板上走,从婴儿车里抱出一个“婴儿”,说:“你看,人们都说他的眼睛像我,男孩的眼睛都像妈妈,你说是不是呀?”

艾迪知道姐姐病了,精神上受了很大打击,一时难以恢复。他来之前知道姐姐转态不好,但没想到竟会如此糟糕。他不敢叫醒姐姐,担心她一时承受不住,情绪再次崩溃。

于是小心配合着她说:“是的,他的眼睛像你,和你的眼睛一模一样,很好看。”

苏菲娅怀中抱着“婴儿”,又说:“宝贝你看,连你舅舅都说你长得像妈妈,你高兴吗?”

突然怀抱中的婴儿消失了,他不见了。苏菲娅惊恐惶惑:“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不见了?谁抢走了我的孩子?”

她焦躁不安地哭喊着,弟弟上前来抱住她,“我陪着你,姐我陪着你。”

她哭喊着,已经没有了折腾的力气,“还给我,那是我唯一的孩子……”她精疲力尽的身体往下坠,艾迪拦腰抱着她,不让她瘫坐在地上。

门口的云熙已经泪如雨下,一丝缝隙中,李云赫满脸是泪,握紧拳头。李云赫看不下去了,再看他就要崩溃了。家里已经崩溃了一个,不能再倒下一个。

他带着自责、懊悔、愤怒转身冲下楼,他那是怪他自己。云熙不敢哭出声,她见哥哥冲下楼,自己小心翼翼地将门合上,追着哥哥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