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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历史军事 > 酒旗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急流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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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寒冬,唐月轻披着袄裘,领着老杜在金明池畔散步,汴京的雪不似大名府那般厚重,天空一片雾蒙蒙。

老杜亦步亦趋的跟着,穿得跟个狗熊似的,显得非常笨重。

“老杜,你以前在幽燕做什么?天天打劫吗?”

老杜挠挠头:“那时没活路,只能凭一身本事劫些东西,维持生计。”

唐月轻踩着雪水问道:“那你一定同辽人交手过咯??”

“也不全是。”老杜回想着说道:“大部分是汉人。”

……

唐月轻迟迟不向赵老大主张北上,原因也在这里。幽州,辽东的百姓,也是汉人。同族相残,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韩德让,郭袭,室眆……这些人,唉。”

老杜似乎明白了唐月轻的心事,诺诺问道:“侯爷,可是觉得不忍心?”

“是啊,都是我汉家儿郎,自相残杀,为敌卖命,想想都觉得寒心。”

老杜一脸的不在乎:“王爷,虽说是同族,却不是一国,他们和江南国没什么区别。该杀还得杀。”

唐月轻站在湖畔负手而立,一言不发。

漫天飞雪。

到了年节,唐月轻将登临意的产物给高家,楚家,赵家,各个和唐家相好的都送去礼物,还有晋王和潘美,皇家都送了节礼。

青州,江淮,西川,银州和西北诸地同唐月轻有关联的地方官和将领也都送了特产到唐府,唐月轻一一回礼。

大宋的异姓王,天子宠臣,年纪轻轻,如日中天,文武兼备,未来可期。有人为的是巴结,有的是感恩,有的是联合。

唐月轻第一次感觉到累了。

征战数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平原雪域,却并不开心。

大宋朝堂里,处处透着诡异。摸不透的晋王,看似简单的赵普,还有那个大大咧咧的潘美,以及那位深宫中猜不准心思的大宋开国帝王。还有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

世家门阀,平头百姓……

唐月轻突然发现,不似当初在大名府快乐,那会子,他和小五买奶粉,李涟带着歌笑逛街,小三永远都在研究自己的东西。那时候,高处恭还是个小霸王,清荷是个让他浮想联翩的姑娘。

不久后,贤王唐月轻请辞。

大宋君臣上下,都没当一回事。唐月轻请辞已经不下五六次了,哪次官家准了?

“莫要胡闹,不说已经封王,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你也稳重些。”

延福宫后园里的亭下,赵老大嫌弃的看了一眼唐月轻,继续喝着已经暖过,江南进贡的黄酒。

唐月轻无奈的作揖,跪了下来:“位极人臣,夜不能寐……”

“朕看你虽然脸色差些,精神尚好,哪里夜不能寐了?”

唐月轻依旧跪在地上,诚恳的说道:“陛下,微臣才二十多岁,就已经封王了,在往上,还怎么封?再说臣已经厌倦了官场,全然不似当年在登临意那会逍遥。这王位乃是天恩,自然不敢辞。只是官位,还请陛下罢了吧,臣想一心经营城纪书院,为大宋文学添砖加瓦,这是臣的心里话。”

赵老大放下酒杯,走过来拉起唐月轻,按着他坐在凳子上,疑惑的问道:“曹彬恐吓你了?不应该啊……”

唐月轻摇头道:“与他人无关,陛下莫要猜测……”

“倦了?”

赵老大脸色也凝重起来,渐渐有些落寞。

“嗯,高处不胜寒,陛下应当比臣更有体会。”

“朕明白,朕比谁都明白这种感觉。旁人眼中,朕君临天下,威震八方,可实际上……”

唐月轻抬头看着赵老大,轻轻说道:“陛下继往开来,结束乱世拯救苍生,自然比臣失去的多,可他日史书工笔,您依旧是大宋的开国帝王,是和秦皇汉武,隋主唐宗并肩而论的人。”

“继往开来,朕自知不配,结束乱世嘛,还没有做到,至于拯救苍生,嗨!就是句大话。朕也不图那些个虚名,比起秦皇汉武之辈,差之远矣。”

二人相对无言,只有雪花飘落。空气中,有股人间烟火的气息。

官家同意贤王唐月轻的请辞,免去他的御龙直指挥使,宫中供奉之职,但赐京郊良田两千顷,留作养家。

不少老臣差点没气吐血,别说他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就是他家里揭不开锅,也换个由头啊,二十多岁赐田,名头还是养老,他养个屁的老……

贤王虽然不知为何被官家同意辞官,但赐田一事,很明显就是告诉天下人,唐月轻依旧简在帝心。

辞官后的唐月轻,一身轻松,开始专心修书,他决定,把那些利民的书都编撰出来,为大宋的贫苦百姓,带去一份曙光和希望。

也为那些学子,为世人留下一份宝贵的精神财富。

香檀书院成了世人了解贤王唐月轻唯一的渠道,其他时间他都闭门不出,即便出门,也是不搭理人。

腊月初七,香檀书院郑重宣布,一本新书横空出世——《聊斋志异》。

“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自鸣天籁,不择好音,有由然矣。松落落秋萤之火,魑魅争光;逐逐野马之尘,魍魉见笑。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闻则命笔,遂以成编。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邮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积益夥。甚者:人非化外,事或奇于断发之乡;睫在眼前,怪有过于飞头之国。遄飞逸兴,狂固难辞;永托旷怀,痴且不讳。展如之人,得勿向我胡卢耶?然五爷衢头,或涉滥听;而三生石上,颇悟前因。放纵之言,有未可概以人废者。松悬弧时,先大人梦一病瘠瞿昙偏袒入室,药膏如钱,圆粘乳际。寤而松生,果符墨志。且也,少羸多病,长命不犹。门庭之凄寂,则冷淡如僧;笔墨之耕耘,则萧条似钵。每搔头自念,勿亦面壁人果吾前身耶?盖有漏根因,未结人天之果;而随风荡堕,竟成藩溷之花。茫茫六道,何可谓无其理哉!独是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疑冰。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嗟乎!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栏自热。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

这本书的开篇,就让世人震惊不已,而第一篇,对应了明年开春最重要的春闱,引的无数学子争相购买传阅。

“《考城隍》

予姊丈之祖宋公,讳焘,邑廪生。一日病卧,见吏人持牒,牵白颠马来,云:“请赴试。”公言:“文宗未临,何遽得考?”吏不言,但敦促之。公力病乘马从去,路甚生疏,至一城郭,如王者都。移时入府廨,宫室壮丽。上坐十余官,都不知何人,惟关壮缪可识。檐下设几、墩各二,先有一秀才坐其末,公便与连肩。几上各有笔札。俄题纸飞下,视之有八字,云:“一人二人,有心无心。”二公文成,呈殿上。公文中有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诸神传赞不已。召公上,谕曰:“河南缺一城隍,君称其职。”公方悟,顿首泣曰:“辱膺宠命,何敢多辞?但老母七旬,奉养无人,请得终其天年,惟听录用。”上一帝王像者,即命稽母寿籍。有长须吏捧册翻阅一过,白:“有阳算九年。”共踌躇间,关帝曰:“不妨令张生摄篆九年,瓜代可也。”乃谓公:“应即赴任,今推仁孝之心,给假九年。及期当复相召。”又勉励秀才数语。二公稽首并下。秀才握手,送诸郊野,自言长山张某。以诗赠别,都忘其词,中有“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之句。

公既骑,乃别而去,及抵里,豁若梦寤。时卒已三日,母闻棺中呻吟,扶出,半日始能语。问之长山,果有张生于是日死矣。后九年,母果卒,营葬既毕,浣濯入室而没。其岳家居城中西门里,忽见公镂膺朱耍舆马甚众。登其堂,一拜而行。相共惊疑,不知其为神,奔询乡中,则已殁矣。公有自记小传,惜乱后无存,此其略耳。”

多少书生梦寐以求能够高中,为民请命,决断一方,这考城隍应了他们的意想,书中所写,正是他们所想。这便是这本书最吸引人的地方。

当他们津津有味的读到后面,才发现这本书的精髓远不止此。因为书生与女鬼,与狐妖,与龙女,与仙子……

香檀书院的门槛快被挤踏了,抢着买书的人挤满了登临意和香檀书院中间的大街。京城团练和东市巡吏,京兆府的押司都来维持秩序,风头一时无两。

不少旁观者感叹不已,唐月轻这个人,派他打仗,征战多胜,攻城夺地,破敌陷阵。派他治理地方,水患,匪患尽数解决,青州地方吏治清明,西川富庶可以比肩开封府,修书修出了《百家姓》,《三字训》,《天工开物》等等,都是足以传世的精品。而这本新的《聊斋志异》,引的无数人追捧,东京城里,茶馆,酒肆,客栈,妓院乃至赌坊尽是议论《聊斋志异》的声音。

还引起了无数名宿大儒的反对,唐月轻这书简直是毁三观,罔顾人伦,颠覆礼教!他们联合起来,向官家上书,要求封禁此书。却泥牛入海,再无音讯。

等他们准备要以身进谏时,被晋王手下谋士陶文辉拦了下来。他抛给这些大儒们一个让他们哑口无言的问题——“你们不让唐月轻写书,难道要他去你们家里喝茶?”

……

这他娘的,几个白发苍苍,准备倚老卖老的大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灰溜溜的跑回去了,绝口不提进谏的事了。

开玩笑,唐月轻虽说看起来好欺负,他们也就是趁着为天下文人正统讨一个正义的道德高度。陶闻辉的话让他们突然醒悟了,唐月轻又不要脸,也不讲理。

就算他讲理……高处恭和王师定那两个,决计是不讲理的。

他们几个,可没有赵普面子大,这几个连赵普家的大门都敢拆,要是到他们的家里,烧房子都是轻的。

《聊斋志异》这本书不光书生们喜欢,女子们也非常喜爱,闺房里都会放上一本?贩夫走卒们则在市井说书人的桌子前围上一圈,津津有味的听着。这本书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大宋百姓的生活压力,丰富了他们的业余生活和精神享受,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这也是朝廷不禁此书的另一个原因。

辽国上京,辽国皇帝耶律贤坐在火炉旁,看着细作传来的奏报。一旁正值芳华的萧皇后,正在吹着碗中的热气。火炉上的火锅,同大宋一般无两。

“赵匡胤这人,朕是看不懂了。如此青年俊杰,竟放归市井,任其空度时日,若是朕得此人,定要令他统御军马,亦或是官至中枢,好好栽培,假以时日必为肱骨之臣。可惜了。”

萧皇后浅浅一笑:“陛下说谁呢?”

“还能有谁?”耶律贤回头看着萧皇后:“宋廷那个新冒出来的小子。叫唐月轻的。”

萧皇后将吹冷的羊肉递到耶律贤嘴边,喂他嚼在口中,笑着放下碗筷说道:“既是宋人,如此惊才艳艳,陛下应当想办法除之才是,怎得还可惜?”

耶律贤一把将萧皇后搂在怀里:“你是不知,朕爱才啊,此人不得宋主赏识,若是能离间他们君臣,引来大辽,那就好了。这年轻人朕近几年常常听闻,着实是不错的苗子。”

萧皇后依偎在耶律贤怀中,调皮的眨眨眼:“陛下这回要失望了。”

耶律贤疑惑的低头看着怀中的萧皇后:“这是为何?”

萧皇后眼睛清澈灵动:“宋主万不可能将如此人才丢弃不用,即便不用,必定也会剪除,决计不会让他成为旁人助力。陛下与其想着如何让他归顺,倒不如想着如何使他们君臣猜忌,相互失心。”

耶律贤胡子很浓密,闻言便抓住萧皇后,用胡子刮她吹弹可破的嫩脸蛋:“你怎么这么坏!”

“咯咯咯……啊哈哈哈~陛下,饶了臣妾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