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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帝王的归途

公元976年,十月。

福宁宫,宋皇后居所,宋灵武一身甲胄,持剑立在殿中,宋皇后就坐在上首,凤冠霞帔,目光如炬。

“告诉你爹,事情已经备好,今日本宫便动手!”

宋灵武拱手行礼:“姑姑,宫中万万不能出了差错,否则咱们一门,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宋皇后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有些狰狞:“当年王皇后就是做事不密,反被官家所杀,本宫绝不会再步她后尘!一旦事成,可速迎德昭入宫,一旦登基称帝,一切便尘埃落定了。”

“全凭姑姑了。”

延福宫中,赵老大咳嗽几声,向外喊道:“张德,咳咳……张德?”

殿门推开,走进来的,是皇后亲随大太监王继恩。

“陛下,有何吩咐?”

赵老大看着他,咳嗽两声,问道:“怎么是你?张德呢?”

王继恩微微发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闻言躬身答道:“启禀陛下,张总管有事,出宫采办去了,特命奴婢在这里侍奉陛下。”

赵老大盯着他,看了许久,王继恩被盯的浑身不舒服,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

“宋家好大的胆子。”

王继恩听了这话,浑身一震,躬着身子不言语,心中却害怕至极,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箭了……

唐府,唐月轻在中堂踱步,高处恭,王师定,楚天词皆在,众人脸色焦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院子里响起一阵喧哗,张遇明一身铠甲,手提佩刀进来,唐月轻赶忙迎上去:“怎么样了?陛下可说了见我?”

最近赵老大从不见人,让唐月轻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而如今,他的密令都不奏效,便让张遇明带着供奉旧牌进入宫中,以探虚实。

“没用。”张遇明摇头说道:“张都知不知去了哪里,接见我的是黄门都知王继恩,他说陛下不见你。”

唐月轻面色大惊,眉头紧皱,思索片刻,立刻下令:“处恭,你立刻到东京大营,带五千禁军入城!师定,你去联系宗室,告知晋王,就说陛下召他进宫!”

高处恭起身,面色犹豫:“老唐,你这……你这是假传圣旨……”

唐月轻面色冷峻,盯着高处恭说道:“陛下已经被宋家控制了!若是他们害死陛下,迎燕王登基,这里坐着的诸位,都将有灭门之祸!”

众人神色皆是一凛,正说间,石允带着许多禁军将士冲进唐府中堂,都是披甲执挂,手持兵刃。

“殿帅,四周城门,皆被我父亲和诸位叔伯派心腹控制,就在刚才,王审琦大将军在大内旁的河水里,发现了大内官张公公和禁军侍卫统领卫将军的尸体!”

唐月轻往门外走去,众人纷纷让开,出了房门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院子里,大门外,皆是手持兵刃和火把的禁军。

“陛下被反贼所挟,宫中已是贼人把持,众将听令,随我入宫营救陛下,锄奸剿贼!”

“我等愿随殿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东京城中的街道上,到处都是马蹄飞扬的声音,唐月轻率兵包围皇宫,宫门口的高墙上,宋灵武看着下方高声叫道:“哪里来的反贼,居然敢冲击大内,速速离去,否则大军到时,片甲不留!”

唐月轻打马出列,看着墙上的宋灵武说道:“混账!本王为大宋征战天下,陛下垂恩,赐殿前都点检,贤王之位,今日便是来救陛下!速速开门,否则刀剑无眼!”

正说间,宫墙旁有一支骑兵冲来,唐月轻手下禁军拉弓张箭,纷纷拔刀。

来人是晋王。

两支人马会合,唐月轻和晋王对视一眼,点点头。晋王转身看着宋灵武说道:“陛下召本王入宫!速速开门!”

宋灵武令手下搭起火箭,冷声说道:“陛下从未召殿下入宫,还请殿下回去,待末将问过陛下,再来放行!”

“放肆!”

晋王目光灼灼的看着宋灵武:“竟然敢阻挡本王入宫,来人啊,给本王将此贼拿下!”

唐月轻亦拔剑挥指宫墙,双方几乎同时射箭,前排数十人被火箭射倒,老杜举着盾牌,替唐月轻挡住弓箭,宫墙上也有不少人中箭,宋灵武见底下的人要冲击了,立刻命令攻击!

双方便厮杀起来!

延福宫中,赵老大咳嗽着看着王继恩,王继恩手捧一碗参汤,强行走过来,按住赵老大,往他嘴中强行灌汤,赵老大一脚踢开他,胡子和衣领上全是汤渍。

“你……咳咳……好大的胆子!竟敢弑君!”

王继恩瘫坐在地上,疯狂的笑了起来:“哈哈哈,陛下呀陛下,你不要怪奴婢,自古以来,没有一个能斗得过千年世家的君王,你也不能例外!你知道你的身体为什么越来越差了吗?皇后娘娘天天在您的膳食中加入苦毒,一点点,就一点点,替你试菜的,每天都是不同的人,他们根本无从察觉,只有你天天吃着皇后娘娘的用心膳食,哈哈哈哈,如今宫中已经被宋家掌控,娘娘已经下令,让燕王进宫,这就登基称帝,陛下,安心去吧!”

赵老大虚弱的咳嗽道:“卫鹰呢?”

“卫统领?这会子和张总管在宫外河里躺着呢!”

“逆贼!你们不会得逞的!”

王继恩阴笑着看着赵老大:“宫中已经尽被娘娘掌控,若非不能让你尸体有伤,这会子,陛下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是吗?”

一道女声响起,殿门被撞开,花蕊夫人手持长剑,进门直直奔向赵老大,王继恩脸色大变,从袖子中掏出匕首,也朝赵老大奔来,花蕊夫人身后,一个人影闪出,将手中长剑掷出,砍在王继恩腿上,王继恩惨叫一声,倒地不起,血从大腿上流了下来。

花蕊夫人赶到赵老大身边,伸手扶起他,焦急的说道:“陛下,臣妾救驾来迟了……”

赵老大笑着说道:“不迟,不迟……”说罢看着走到王继恩身边的年轻人问道:“这是?”

那年轻人抽出长剑,一剑刺在王继恩心口,用脚揣着王继恩的肩膀将剑拔出,转身对着赵老大跪下:“城纪书院,孟玄喆。”

赵老大点了点头,咳嗽着说道:“爱妃,宫外形势如何?可有消息?”

“陛下,皇后派宋家长子宋灵武把守宫门,不许进出,但方才臣妾听到宫门出人喊马嘶,似乎是在厮杀!”

“他们想杀了朕,迎接那逆子登基,既然响起喊啥声,想来必定不是他,咳咳……想必是忠臣来救!”

孟玄喆退出殿中,持剑守在殿门,花蕊夫人手下宫人都拿着棍棒刀剑,护住延福宫。

此时的城西燕王府外,也是人影嘈杂,燕王手中握剑,骑着马却出不了府门。在他面前,是大宋德高望重的五位宿将。

高怀德,王审琦,张令铎,王全斌,马令昆。

“你们竟敢率兵包围王府,是要造反吗?!”燕王冲着五人怒吼,心中心急如焚。

高怀德安静的看着咆哮的燕王,轻描淡写的说道:“臣得知有人叛乱,故而率兵保护殿下,还望殿下不要乱跑,就呆在府上!”

“高怀德!此事与你何干?本王与赵光义生死之战,你为何要与本王为敌?!”

高怀德看着燕王说道:“因为殿下愚蠢!”

燕王面目可怕的盯着高怀德,咆哮道:“大胆!你倒是说说,本王哪里愚蠢?”

高怀德大声骂道:“你以为那些人归顺你,是为了效忠你?他们只是寻你做傀儡而已!五代以来,哪个帝王不是如此?天下乱了半个百年,不能再乱下去了!我们追随陛下,从一无所有到定鼎天下!谁也不能再让天下大乱,生民受累!谁都不行!燕王,回头吧!回头还有机会!”

燕王大怒,拔剑挥指高怀德:“给本王杀光这些叛贼!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杀!”

宫门外,高处恭一马当先,冲到宫门下的拱墙内,长枪刺进门栓处,老杜举着大铁锤,对准长枪就是猛砸,砸钉子一般砸了进去,宫门中间合丝处出现了一道缝隙,许多禁军都将戈,枪,朔插了进去,齐齐撞击,将宫门撞开,晋王一马当先,充了进入,无数人马蜂拥而上,冲进皇宫,同宫内禁军厮杀起来,王师定去捉宋灵武,被宋灵武一棍打落马下,张遇明将他救起,高处恭抽出长刀,挡住宋灵武,老杜将他坐下马腿一锤打折,将宋灵武掀下马来,高处恭一脚将他踢翻,宋灵武急忙翻身起来,却发现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唐月轻和晋王急匆匆的绕过垂拱殿,刚刚到延福宫外,见宫外许多宫人,围着一顶凤辇,一看就知道,是宋皇后的。

晋王和唐月轻策马赶到凤辇旁边时,里面传来声音:“是燕王来了吗?”

唐月轻回答道:“回娘娘,是晋王殿下。”

凤辇明显抖动了一下,下一刻门帘便被掀起,宋皇后目光惊惧的看着晋王和唐月轻。

她的目光从惊讶变成害怕,再到颓丧,而后又升起一股希冀。

她连忙下了凤辇,哭着跪倒在地。

“我母子性命,皆托于官家矣!”

晋王连忙下马,将她扶了起来,也哭了起来:“共富贵,勿相忘也!”

表演结束,晋王差禁军送皇后回福宁宫,派人“保护”。和唐月轻快速往延福宫过来,一到宫门,就叫见孟玄喆按剑而立。

孟玄喆见是唐月轻和晋王,连忙下了台阶,跪在地上说道:“晋王殿下,院长,陛下就在里面,尚且安全。”

晋王看了看孟玄喆,点了点头,便匆忙进去了。唐月轻走到孟玄喆身边,轻声问道:“查清楚了吗?”

孟玄喆小声说道:“查清楚了,张公公手下有人背叛,宋家背后,有契丹人的影子。”

唐月轻望着远处,皇宫外的东京城,还有四五处浓烟滚滚,大火冲天。

萧皇后,咱们从这里,就开始了!

唐月轻进入殿中时,赵老大已经被花蕊夫人扶到榻上坐着,换了件单衣,但一旁的黄布上,有丝丝血迹,一旁还有王继恩的尸体。唐月轻心中一惊,立刻走上前去。

“你来了?”

赵老大慈祥的看着唐月轻,看的唐月轻心中一痛:“陛下……”

赵老大笑了笑,挥手,花蕊夫人带人出了殿,殿中只留下晋王和唐月轻。

赵老大笑着看向唐月轻:“这次多亏了你提前布局,朕才能活着嘱托后事,这些年来,亏欠你太多了。”

唐月轻看着两鬓已经有了白发,虚弱不堪的赵老大,鼻子一酸:“微臣少不更事,都是陛下提点培育……微臣只恨没有果断带兵入宫,让陛下受惊……”

“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说着,他看向晋王:“皇弟一直以来,与朕同心,他的人,都是朕的忠臣。朕已是残烛,现在,朕再对你下最后一道旨意。”

唐月轻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跪在地上哭道:“陛下但请吩咐,微臣定谨记于心,一生遵守。”

“辅佐晋王,要像辅佐朕一样,一心一意,助他定鼎天下,为大宋兆亿黎庶求一个安定。百年战乱,太苦了……”

唐月轻头伏在地上,哽咽道:“微臣此生忠于陛下,亦将听从陛下号令,忠于殿下,至死方休。”

赵老大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抚摸着唐月轻的头发:“朕心中从未将你当做臣子,一直当做朕的子侄,朕死之后,弟弟,你要善待于他,他是个有本事的,无也是个没有野心的,你要相信他,重用他,有他辅佐你,咱们赵家,便能永远统御天下!如果你们生出嫌疑,也就是大宋落寞的开始了……”

晋王眼眶也红了,放声哭道:“哥!哥……我记住了,我记住了!”

“这些年,朕不立太子,以你为京兆尹,册封亲王,你……咳咳……”

晋王抱着赵老大的大腿哭道:“五代以来,京城府尹和亲王同得,乃是传位之兆,哥……你的心思我都清楚,我都清楚……”

赵老大拍着晋王的头说道:“好为之!好为之!”

说罢,口吐鲜血,倒在榻上。

“哥~!”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