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也不回来

“奶奶。”江夏终于有机会给奶奶打电话了。

“夏夏，你在那里怎么样啊？怎么过年也不回来啊？”奶奶一听到江夏的声音，就赶紧问。

江夏不回来过年，她是真的很失落，年夜饭都没吃多少东西。

往年的时候，年夜饭，她吃得最多了。

因为，那个时候，家里人都在，开开心心的。

今年，大家依旧在，可是，江夏不在了。

虽然在农村，江夏这种年纪出去打工的，不在少数。但是，奶奶还是觉得可惜，江夏本来是可以读很好的大学的。

唉……都是他们不争气啊，家里没有钱。

要是有钱，也不至于这样了。

奶奶很难过。

“奶奶……”这差不多大半年过去了，江夏真的很想奶奶，听到奶奶的声音，鼻子酸酸的，“我在这里挺好的，过年嘛，加班，工资可以高一点儿。”

她没有跟奶奶说她是跟周卓来这里上学的事儿。

有些事儿，说不清楚。

而且，她怕奶奶误会。

奶奶就是一个老人，很多方面，想不通的。

“可是，今天是年三十啊，你还要加班啊？”奶奶想着，就更是心酸了。

这农村嘛，就是靠天吃饭的，绝大多数东西，都是从地里得到的，也不需要花太多的钱。

她自己没多少钱，但是，感觉也还好。

可是，现在，她就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没有钱的痛苦。

要是她有钱，江夏也不至于这样了。

“不是。”江夏摇头，后来，才意识到，奶奶根本看不到，“奶奶，我今天休息的。我在这里挺好的，也交到了很多的新朋友，您放心吧，不用担心我的。”

“那你今天吃了什么？奶奶还给你准备了红包了，但是，没有办法给你。我听他们说什么微信转账什么的，我这也没有手机，转不了，怎么办啊？”奶奶很着急。

她不敢给江夏的父母，因为，就算是给了，他们也不会给江夏的，这一点儿，她看得很透。

虽然钱不多，但是，这是她的心意，她希望她的江夏，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只是，她现在给不了了。

她本来以为，至少在过年的时候会回来的。

没想到，居然还是不回来。

奶奶叹了一口气。

这是她攒了很多的钱。

“奶奶，您放心吧，我买了很多吃的，有鱼，还有猪蹄，你放心吧，很多东西的。都是您，您有没有吃好吃的啊？多吃点儿。”江夏叮嘱。

她知道，奶奶平时一个人住，对吃的，也不怎么上心。

过年的时候，可能是她吃得最好的时候了。

奶奶有三个儿子，没有一个儿子愿意赡养她，也就是过年的时候，还会做做样子，叫她一起过去吃年夜饭。

“红包的事儿，就算了吧。”江夏忍不住哭了，她一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儿来，“您留着，想吃什么，自己买。而且，我这都工作了，哪里还能收您的红包啊？应该是我给您才是。”

她知道，奶奶没有多少钱，给她的红包里，要么是一百，要么是两百，需要攒很久很久。

奶奶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卖菜，家里种的菜，或者是找的野菜。

现在，大家都注重养生，然后觉得自己家种的菜，会打农药什么的，所以，比较喜欢买野菜。

甚至，野菜的价格比家里种的菜，贵得多。但是，并不好找。

有需求，就得有供给啊。

农村里，江夏奶奶的这种情况，并不少见。

因为他们的儿子什么的，也不是很有钱，不太愿意养父母。

当养自己的家庭已经成为一种很重的负担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放弃父母。

另外，农村的老人，也没有退休工资。

根本做不到什么不养就算了，没关系的那种。

养儿防老，不就是想要让儿子给自己养老吗？

结果呢，并不如人意啊。

江夏只是想想，都觉得很酸。

因为这种老人很多，所以，找野菜的老人，也很多。

找得多了，野菜也就没有多少了。

更何况，野菜很轻，不上称，很多野菜，才一斤，一斤也就五块钱。

江夏奶奶年纪大了，找不了多少，有的时候，也就四五斤。去卖一次才，也就二十多块钱。

所以，江夏明白那些钱的重量。

而且，奶奶一个人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需要花钱？有的时候生病了，都不舍得去医院，还得扛着，扛不住了，才去医院的。

去医院的钱，没有哪一个儿子愿意出，只能是奶奶自己出。

而且，并不是去什么大医院，只是去村里的卫生所，就算是这样，一次也要好几百。

这对奶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随着年纪的增大，这需要去医院的次数，就越来越多。

这些，江夏都明白。

她也想把自己的攒的那些钱，给奶奶。

但是，没有办法给。

给妈妈，妈妈肯定不会给奶奶的。

给其他的哥哥姐姐什么的，也是一样的。

奶奶没有银行卡，也不会去银行里取钱。

或许有些人觉得不可能，但是，这就是真实存在的。

你永远不知道，在你不知道的角落里，别人多么辛苦地活着。

“买了就好，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奶奶心疼啊。”奶奶也哭了，“奶奶还有钱，你放心吧，我也好着呢。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啊？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奶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了。

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江夏。

“这个……”江夏没有办法给奶奶答案，“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奶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好好的，不然，我会担心你的。”

“嗯……会的，会的……”奶奶连着说了好几句会的。

听到江夏说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奶奶很失落。

但是，也明白，江夏这未来的一年里，都不会回来了。

连过年都没有回来更何况其他时候呢？

唉……奶奶叹了一口气。

她真的很想江夏了。

孙子孙女这一辈，也就是江夏对她好了，其他人，都跟他们的父母一样，不会对她好。

“奶奶，你最近身体还好吗？”江夏问。

“挺好的。”奶奶说。

她没有告诉江夏的时候，前几天，还感冒了，有些严重，就去医院挂水了。

“您不要太累了。”江夏叮嘱，“不要总是跑很远的地方找野菜，然后还不带饭。”

“放心吧，我一直都有带饭的。这一顿不吃呢，饿得慌。奶奶啊，不吃饭吧不行的。”奶奶笑了笑，“倒是你啊，吃得那么少，就跟小猫一样，多吃一点儿，身体才能好。”

一直说让她好好吃饭，也不见得她自己好好吃饭了，奶奶是真的心疼。

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就要工作养家了。

她的那一对父母，现在四十都不到，就开始养老生活了，一天天地，好吃懒做。

饶是那是自己生的儿子，奶奶也看不顺眼。

真的，要不是她生了这么一个废物儿子，也不用拖累江夏，让江夏受苦了。

唉……

以前，江夏妈妈还能干活儿，现在，就是江夏妈妈也不干活儿了。

这些都没有什么，生病了，不能做了，那没有办法。

但是，那么挥霍江夏的钱，是什么意思？

她还有理了？

奶奶不知道，江夏妈妈到底是哪里来的脸把这些事儿说给大家听的。

“奶奶，我一直都吃很多的，您放心吧。”江夏安慰，“今天大家是在您那儿吃年夜饭，还是去大伯家或者是二伯家啊？”

“你大伯家。”奶奶解释。

奶奶想了很久，但是，还是忍不住跟江夏说，“夏夏，你赚钱不容易，不要把所有的钱，都给你妈妈。”

江夏小的时候，就在她身边养着，跟她的女儿一样。

更何况，隔辈亲啊。

而自己的那个儿子和儿媳妇是什么样的人，江夏奶奶，最是清楚不过了。

“啊？我没有给很多钱啊，我，我也没有赚多少钱。”江夏不是很能理解奶奶的话，“奶奶，我也就是给我妈妈做肾透析和生活费而已。”

虽然吧，她后来又一直要。

但是，这些，江夏根本不敢跟奶奶说，生怕奶奶担心。

只是，江夏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奶奶又不是不明白。

“夏夏啊。”奶奶又想哭了，“你啊，还小，不懂这些。但是，你这……你这得为自己打算啊，奶奶没什么钱，帮不了你，你父母那边也是，靠不住。但是呢，女孩子需要有钱，才有底气啊。你有多余的钱，就留着，为自己将来做打算，不要什么钱都给你妈妈了。”

她本来要说的时候，留着，做自己的嫁妆。

但是，想想江夏是真的还想，没想过这些，也就不说了。

“奶奶，我……你放心吧，我都懂。”江夏劝，“你真的不用操心了，我懂的。”

“你不懂，你辛辛苦苦赚的钱，为什么要给她买金项链什么啊？”奶奶想起刚才的事儿，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江夏的大伯母发现了江夏妈妈的项链。

江夏家没钱，所以，她妈妈之前都不带这些的。

是偶然发现的，还是江夏妈妈故意露出来，让其他人看到的，就不好说了。

大伯母这么一说之后，大家便都去看了。

大伯母家虽然家里条件不错，但是，还是比较省的，毕竟，赚钱不容易，那都是体力活儿。

所以，她的项链也就是银的而已，几百块钱。

这本来一直不如自己的江夏妈妈，居然带了金项链，那她肯定是不高兴的啊。

这金项链，少说都要七八千。

“这多少钱啊？”江夏的大伯母问。

虽然她心里不舒服，但是，面儿上，还是得过得去的啊。

“一万三呢。”江夏妈妈很得意。

“这么贵？”江夏大伯母饶是有心里准备，但是，还是觉得很惊讶。

虽然她一直盼着，这不过就是一条假的项链，但是，这确确实实是真的。

他们这里就是一个很偏远的小县城，真的很落后，就是一个偏远山区。

所以，砖石项链啊什么的，并不为大家所喜。

凡是有点儿钱的，都喜欢戴金的，或者是银的饰品。

“也还好吧。”江夏妈妈笑笑，眼里，是眼盖不住的得意。

“你哪里来那么多钱啊？中彩票了？”江夏二伯母忍不住问。

二伯母家，比大伯母家条件差一些，但是，也依旧是比江夏家好。

现在，一个不如她们的人，居然买了这么贵的东西，甚至是她们都不买的，这心里当然是不舒服的。

所以，江夏二伯母和大伯母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

“夏夏给的。”江夏妈妈说。

“哦，夏夏确实是去工作了。”江夏二伯母恍然大悟，一脸羡慕，“还真是孝顺啊，舍得给你买这么贵的东西。”

“别的，我不说什么，但是，我们家夏夏，那是真的孝顺。”江夏妈妈很得意，“她还每个月都给我打生活费呢，这赚的钱啊，都补贴家里了……女孩子，就是得这样的啊，早点儿出去赚钱，还能补贴家里。不然，以后嫁人了，谁来养我们？”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江夏奶奶一直死死地盯着她。

呵，拿着江夏辛苦赚的钱，来这里炫耀，也不知道，她脸都去哪里了。

做父母的，不想着怎么养育儿女，反而是想着怎么压榨儿女。

江夏奶奶替她臊得慌啊。

她就算是没读过书，也明白这些道理的。

所以，她是真的不喜欢江夏妈妈，心疼江夏。

“对对对，不过啊，你可以让江夏找一个上门女婿啊，这样，不就有人养你们了吗？”江夏大伯母建议，“这江夏是真的也能干啊，上学的时候，成绩好，这会儿不上学，去打工，也有能力，还能赚到钱。”

心里要说不酸，那肯定是假的啊。

江夏大伯母的儿子，也就是江夏的堂哥，考不上高中，还是家里花钱走关系塞进去的。

然后呢，考不上什么大学，就过了专科的线，还去不了好的专科，也就是那种花钱就能上的学校，混一个文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