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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脱外衣,一边扯掉盖在天竺舞女身上的红布,双眼放光,等着一亲芳泽。

可没想到,他掀开红布之后,看见的却是一个相貌普通,虽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而且服装也一模一样,遮着面纱,可那感觉完全不同。

眼前这个舞女根本没有了方才台上的那种异域风情和妖娆身段,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气急败坏地一把掐住了舞女的脖子:“你们满庭芳敢玩我!”

舞女惊恐地瞪大双眼:“大人……饶命……”

朱允见舞女有些奄奄一息了,才送开了手,把人往旁边一甩,阴鸷地盯着她说:“二十万两买了个次等品!看我怎么找满庭芳算账。”

家丁提醒他:“公子,满庭芳……是那位的……”

朱允一脚把家丁从马车上踹了下去:“老子用得着你提醒!”他动不了满庭芳,而满庭芳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坑他,所以他这是被那位燕公子给他妈耍了!

朱允回头眼神凶狠地盯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舞女,突然笑了:“既然你送上门了,放心,爷会好好疼你的。”朱允拍了拍舞女的脸颊。

马车晃动了一下,一阵马儿的嘶鸣声之后车停了。

朱允更是火大,掀开帘子,吼道:“干什么!撞鬼了!”

赶车的马夫指了指前面的一个黑影:“公……公子……确实撞鬼了……前面那人……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朱允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觉得那身影有点熟悉。

“往前走。我看看是个什么鬼,敢拦老子的路。”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段,到了那黑影面前,那黑影突然一下子扑到了马车上,吓得朱允连忙放下车帘,躲到了马车里。

“朱文杰,朱允,父子!谋害忠良,残害我老师,害得他们满门抄斩!朱文杰,朱允!谋害忠良……”

那人神经质一般地喃喃着,伏在马车上又哭又笑,浑身都是酒味,手里还抱着个酒壶,说完一句就仰头灌一口酒,发出凄凉的笑声,在无人的大街上,又是黑灯瞎火,实在是有点瘆人。

朱允掀开车帘的一条缝,看清楚了这人是赵文瑄,更是火大,伸腿就往他胸口狠狠踹了一脚,把他从车上踹了下去。

“一个穷酸书生,也配趴我的马车?把他给我弄开。”

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哎!你别拦着不走啊!我打人了!”

紧接着马车又晃动了一下,差点翻过去,朱允彻底怒了,跳下马车,看见赵文瑄躺在车底,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

“从他身上碾过去。”

车夫一惊:“什……”

“我让你碾过去!”

车轱辘从赵文瑄瘦弱的身上碾压过去,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圈车辙印,听着他痛苦的声音,朱允觉得畅快极了,吩咐车夫来来回回地往他身上碾压。

“让你这时候跑出来触老子霉头!”朱允不解气,又往他头上,胸口狠狠踹了几脚,直到地上的人没动静了,他也累得出汗了,才停下来,回马车上去了。

“少爷……这人好像……”

“闭嘴!”朱允冷漠地说,“挡老子的路,把他挪到一边去,快点!”

赵文瑄被推到了旁边的沟里,翻身朝下,随着马车的轱辘声越来越远,整条大街也沉寂下来。

素霓在院子里等到半夜,沈飞白才跃墙进了家门,他一身黑衣,走到素霓跟前,扯掉蒙在口鼻处的面巾。

他脸上有汗,湿湿的,屋内的烛光照在他脸上,有一种深深的疲倦。

“不顺利?”

沈飞白也懒得再进屋了,在石桌边坐下,拿起茶壶就灌。

“我翻遍了整个存放考卷的地方都没找到赵文瑄的。”沈飞白说着,眉眼间就染上了一丝怒意,“然后我在一个花盆里找到了烧毁的残角。”

“烧了?”素霓看他一副很不顺畅的样子,也就没再多问,烧了就什么都没了,说什么都没用,“明天在想办法,现在先去休息。”

沈飞白进了屋子,泡了个热水澡,他穿着白袍坐在桌前,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素霓去厨房给他热了点饭菜,端上桌来:“吃吧。”她走到那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坛太白,“喝,我陪你喝。”

沈飞白收回思绪,看了素霓一眼,笑:“夫人真好。”

“药材的事情我们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我一会儿去给卫惊羽回信。”

“他们那边的战况如何?”

“应该不太好。看他信里说的,虽然乌兰国走了,但这次对战的是大和国,他们擅机关,损失我们不少人马。”

“如果战事继续吃紧,肯定需要粮草,到时候朝堂上这群人又要为拨款的事情吵了。”

“是,”沈飞白按了按太阳穴,“这倒还是后话,现在燕朝的问题是内忧外患。边城在保家卫国,这京城的大官们在尔虞我诈,贪污敛财。所以现在要紧的是,把那几个跳得厉害的弄走,燕渠王不死,燕朝就得亡。”

“对付朱家父子,你和谢悯有什么计划了?”

“嗯,已经有点眉目了,很多地方的小官为了巴结他升官,在自己的地盘上强制征税,已经让很多人活不下去了,我派人去收集证据了。后日……谢悯生辰,到时借此机会我们好好筹谋。”

素霓给他按了按肩膀:“现在就别想了吧,去休息吧。”

沈飞白站起身,走到床边时,回头叫了她一声:“素霓。”

“怎么了?”

“你开心么?”沈飞白看着她,表情有点悲伤,“我是说嫁给我之后,你开心么?”

素霓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

沈飞白笑了笑,又摇摇头,往床上一倒,准备拉被子闭眼睡觉的时候,被子突然被人一掀,丢到了半边,他睁眼就看见了素霓皱着眉。

“沈飞白!”

“啊,怎么,怎么了?”沈飞白见她突然就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什么话了,连忙一骨碌坐起来。

“我最讨厌别人话说一半!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素霓摸上他的耳朵,“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耳朵拧下来。”

“别生气,别生气。”沈飞白拉着她的手,笑着说,“我其实就是觉得这几天看你不像你了。”

“什么意思?”

“以前我认识的白素霓,那是动不动就要拔剑杀人的暴脾气,哪像现在,温婉得像个大家闺秀。”

“这不是成了你的沈夫人,我不得注意点吗?”

“我就是想跟你说。”沈飞白捏捏素霓的脸,“你不用这么小心谨慎。我可不想把你像只鸟一样关在笼子里,你别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忍着,出了事我担着呢。”

“知道了。我也没忍着啊。”素霓知道她要是不答应下来,沈飞白又要自己在那瞎琢磨,自己折磨自己。

“好,不生气了?”

“我本来也没生气。”

“好。”

“赶紧睡。烦死了。”素霓扯过被子盖在了沈飞白身上。

“你还是对我凶点吧,就像以前那样。”

素霓笑了笑,扯着被子就把沈飞白的脸也给蒙住了。过了会儿,没了声音,她掀开被子,沈飞白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

素霓坐在床边,看着沈飞白的脸,笑容渐渐淡下来。

怎么可能还和从前一样。从一开始,就已经不一样了。

可是他是沈飞白,她想要的的确不是现在这样藏在深宅大院里跟那些人勾心斗角,她想要的是酣畅淋漓地对战,要么提剑战场厮杀,要么你死我活。

这样实在是太憋屈了。可是她也看得明白,想要让一切回到从前,想要一切变得安稳,只靠武力是没有用的,他们需要谋划,缜密的,万无一失的谋划。否则,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第二日一早,沈飞白没去上朝。素霓起床叫他时,他嗯嗯嗯半天,翻个身又睡了。

门外的小厮来催,沈飞白就直接丢一句:“让谢悯帮我告假,困得要命……去不了。”

素霓给小厮使了个眼色,真是累惨了吧这几日。

早朝一下,沈飞白刚起床,在院子里用早饭,素霓去了后山练剑。

没等沈飞白出门,谢悯就先找上门了。

素霓把剑收起,给谢悯倒了杯茶,看他一脸凝重,就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悯悯,这一大早的,你拉这个死人脸,多晦气。赵文瑄的考卷被烧了,没了。”

“不用找了。”谢悯喝了口茶,向来温润儒雅的他此刻额头的青筋都在跳,“赵文瑄死了。”

“你说什么?”

沈飞白皱起眉,素霓手里的茶杯还差点没拿稳打翻了。

“今早刑明堂的捕快在满庭芳后面的沟里发现的人,身体都凉了。现在已经抬回去奉天府验尸了。”

“满庭芳,水沟?”素霓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我们也在满庭芳,怎么没见到他?”

“那条路在满庭芳后院,你们没有看到也是正常。”

素霓说:“不对,这事情有蹊跷。赵文瑄这样的人回去满庭芳?就算是路过满庭芳,难道他还会自己摔进去摔死了?”

谢悯点点头,对素霓道:“所以,我才来请素霓,去查查这件事。”

“我知道了。”

素霓没顾得上吃早膳,换了身简便的衣服,从后院的墙翻出去,到街上随便买了两个包子吃,往奉天府去了。

正门她是不可能进得去,进得去也不可能进,毕竟她现在身份特殊,而且容易打草惊蛇。

她知道奉天府后院柴房后面有条小道,很窄,但刚好能容得下她通过。

轻车熟路地通过后院柴房的小道进来之后,她径直往停尸房去。

奉天府最苦的就是捕快,天天要在外面跑,随时有人报案,就算是我家鸡丢了,他家猪跑了,你们帮我找找,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得去。否则,那些百姓就会一直在奉天府外面击鼓鸣冤。

他们一个不高兴来个血书控诉奉天府办事不力,这事儿就会闹到京兆府尹那儿去,同时,御史台也会干涉,最后就是罚俸禄。本来这些捕快就没什么钱,再罚,就活不成了。

所以奉天府白日里都不会有什么人在,府尹也许会在,不过是肯定不会来停尸房这种地方的。在停尸房的,只有仵作。

停尸房门是关着的,素霓用一根铁丝勾开了,推门进去之后,她用准备好的面巾蒙住了口鼻,但还是没忍住被浓浓的腐尸味呛了一下。

果然是离开老本行久了,这点都适应不了。

停尸房是四面高墙,只有一扇很小的通气的窗户,光线很暗,一片死寂,外面是白日,这里就是黑夜。

最近的案子可能不太多,停尸房里新鲜的尸体只有两三具,就摆在她前面的验尸台上。不过这里光线差,仵作一般不会在此处验尸,也给了她机会。摆在这里的尸体只会是没有验过的。

素霓掀开所有尸体的白布看了看,竟然没有赵文瑄的尸体。

她正觉得奇怪,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立马警觉地扫视了一眼四周。

有个小老头从最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素霓放松了警惕。

“老丁头。”

“嫁出去的女儿家泼出去的水哟。总捕头成了沈夫人了。”

“老丁头,你少打趣我。找你有正事。”素霓往验尸台边一坐,“今早刑明堂是不是送回来具年轻男尸?”

“是。”老丁头看了她一眼,“你说你,都不干这行了,你还操心这些干啥?”

“你就当我职业病犯了,来找点刺激。”

老丁头瞪她:“你又不是仵作,你有什么职业病要来停尸房找刺激?”

“哎,老丁头,你就别跟我绕弯子了,我时间紧着呢,你赶紧告诉我那男尸在哪,你验过没有?”

“没有。”

“为什么?”素霓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能忍得住不对一具新鲜尸体开膛破肚?”

“你说话要严谨,什么开膛破肚,那叫解刨,解刨。”

素霓从验尸台上跳下来,不耐烦地摆手:“行行行,刨,刨刨刨。你赶紧告诉我那尸体哪去了。”

“烧了。”

“烧了!”素霓上前按住老丁头的肩膀,“老丁头,你跟我说笑话呢!”

“你松开,我这一大把年纪身子骨可经不起你摇。”老丁头说,“烧了。今早人一抬回来,我还没开始解刨,就被拉去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