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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战的第一天,缅泰联军便出动了上百架次战机,向坤沙集团控制的东枝、景栋、满星叠等城市实施狂轰滥炸,泰国空军在轰炸满星叠的时候甚至动用了凝固汽油弹!2000磅重一枚的凝固汽油弹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声从天而降,天钧雷裂中,地面腾起一团团黑红的蘑菇云,凝固汽油化作胶质火焰犹如暴雨般向方圆数百米区域撒布,落到哪里烧到哪里,被溅中的掸邦士兵顷刻之间便成了火人,喊着爹喊着娘满地狂奔、打滚,最后因为剧痛和窒息倒在地上,本来就瘦的身躯迅速佝偻下去,变成一团焦炭……

这是世界上最恶毒的武器之一,日内瓦公约早已明令禁止使用凝固汽油弹,但是没屁用,拥有这种炸弹的国家在战场上百无禁忌,该用就用,根本就不将联合国的禁令放在眼里。满星叠是坤沙的老巢,为了抹掉这个老巢,泰国空军投下了上百枚重磅凝固汽油弹,将这座美丽的城镇变成一片火海,上百人当场被烧成了灰。

缅甸空军出动大批歼七和强-5,对东枝实施猛烈轰炸,250公斤级、500公斤级航空炸弹冰雹般落下,大地震颤,苍穹呼号,这座被群山环绕的城市在狂轰滥炸之下支离破碎。掸邦共和国军队隐藏在群山之中捏紧拳头,默默看着缅甸空军的表演,没有任何动作。他们没有空军,掸邦的天空是完全洞开的,面对这种来自高空中的猛烈打击,他们只有承受的份。

看着自己的城市在敌人的轰炸之下变成一片火海,每一名掸邦士兵都两眼发红,拳头捏得啪啪响。

在满星叠地下十几米深处,掸邦共和国军队司令部,张苏泉正盯着地图,眉头紧皱。

这是一位传奇人物。他是辽宁人,出生于1930年,那是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在他出生后的第二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本关东军大举入侵,东北三省变色,他的父母带着年幼的他,和大批不愿意不亡国奴的东北军民一起背井离乡逃入关内,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流浪生涯。几年后,七七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大半个中国被血海淹没,张苏泉一家逃到了四川,在那里安下家来。抗战结束后,长大成人的他参军入伍,成为成都中央军官军校一名学员,在那里接受军事教育。1948年,他毕业了,但没等他展露才华,解放军便像洪水一样席卷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版图,他只能泪别美丽的成都平原,再次踏上流亡之旅,与数十万国军残兵败将及其家属一起逃往台湾……十几年的人生中,他便经历了数次家国惨变,颠沛流离,这样的经历早早地造就了他坚毅不屈的性格和钢铁一般的意志,没有什么能将他打倒。

1959年,张苏泉终于迎来了崭露头角的机会。这一年,他和1200名国军特种兵一起搭乘C-46运输机,从台湾出发飞往金三角,增援在那里苦苦坚持的国民党残军,试图将金三角打造成打攻大陆的桥头堡。但是,两年之后,迫于美国的巨大压力,这支部队又不得不撤回台湾,反攻大陆的计划还没吹出个泡来就宣告破灭了。但张苏泉并没有随大部队离开,而是留在了金三角,带领一支小部队四处征战。在那里,他认识了同样野心勃勃的坤沙,两个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接下来的数十年时间里,他一直充当坤沙的参谋长,帮坤沙出谋划策,坤沙抓毒品交易,他抓军队,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在金三角这穷山恶水之中,他的军事才华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缅甸、泰国政府军数十次围剿,金三国割据势力无数次围攻,都被他一一挫败,在他的指挥下,坤沙集团武装不仅没有被消灭,还越来越强大,最后发展成为一支拥有数万精兵强将的庞大军队,割据掸邦,虎视金三角,无人能敌,一手打造出这支劲旅的张苏泉也成了金三角的战神,鲍有祥、罗星汉、彭家声……没有一股势力敢跟他正面交锋,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种交锋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一支势单力薄的残兵败将一路拳打脚踢,最后成为数万大军的总司令,这样的人生堪称传奇。然而,这位久经风浪的传奇人物此刻却眉头紧皱,久久无语。

厚达十几米的混凝土隔离层和岩石为他提供了良好的保护,泰国空军投下的重磅炸弹炸得轰轰烈烈,却也只能震落一点尘土,连他一根汗毛都伤不着。他并不担心自身的安全,他最担心的是掸邦的前途命运。

坤沙快步走了进来,见他眉头拧紧,笑:“怎么了?我们战无不胜的总司令为何眉头紧皱,莫非是遇上什么大难题了?”

张苏泉抬起头来,脸上满是忧虑:“这一关……我们恐怕很难挺过去了。”

坤沙问:“怎么说?”

张苏泉说:“这次,缅泰两国是动真格了,投入的兵力过十万,还有大批战机、坦克、重炮,不灭掸邦誓不罢休,以我们的实力,是无法与如此庞大的军队抗衡的,我怕……”

坤沙也露出忧虑之色。

张苏泉补充:“最要命的是,我们内部也不稳。掸族人对我们这些汉人长期掌握军政大权已经很不满了,只要缅泰两国稍加挑拨,他们就会爆发,我们将要面临内部分裂的危险。大军压境,内部分裂,这可怎么打?”

坤沙集团的基本盘是掸邦,他和张苏泉耗费半生心血,终于让掸邦独立建国,成就了一个神话。然而,这个国家从诞生的那一天开始就埋下了致命的隐患:这个国家的主体民族是掸族,而在建国过程中发挥极大作用、一直掌握军政大权的汉族人则是少数民族,包括坤沙、张苏泉这些风云人物,本质上都是外来客。这个国家号称是“掸邦共和国”,可是却由汉人在统治,掸族人当然不满,建国公认驻三年,矛盾便变得异常尖锐了。如果外部压力没那么大,张苏泉和坤沙完全可以从容化解,实现汉族人与掸族的融合,然而敌人并没有给他们时间,十万联军气势汹汹杀来,不灭掸邦誓不罢休,他们招架都来不及,哪里还腾得出手来化解内部矛盾!

不能化解,就等着这些矛盾急剧恶化好了。他们的敌人可不仅仅是缅甸和泰国,CIA同样也在其列,而且排名还非常靠前————CIA最擅长的就是在敌人内部制造矛盾然后加以利用,让敌人自相残杀,不战而败。

坤沙自然深知这一点,但他也无可奈何,汉人在掸邦只是少数民族,这是最根本的问题,他无力解决。他沉默良久才说:“不要想那么多了,想太多也没用,放手去打吧,把缅泰两国打疼打怕了,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张苏泉苦笑:“打退一次围剿又来一次,上一次我们击败了他们五万大军的围剿,这次他们便投入了十万大军,就算我们能粉碎这次围剿,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坤沙也苦笑起来。

这是以弹丸之地硬撼一个庞大国家的势力必然要面对的困境,在历史上,这样的情况发生过无数次。最典型的是唐朝,西域某个部落造反了,大唐派三千人马去镇压,该部落非常神勇地将这三千唐军全歼;紧接着唐军派出一万大军前去围剿,该部落浴血奋战,将这一万唐军击退;第二年大唐派三万大军前去围剿,该部落再度将唐军击退;几个月后,大唐再次派出五万大军前去围剿,结果未等唐军杀到,该部落便砍下酋长的脑袋投降了。这样的结果看似出人意料,其实很正常,因为几次交锋,该部落的青壮都快死清光了,而大唐却拥有近乎无穷无尽的兵力,一次次调派重兵,一万不行就三万,三万不行就五万,大唐输得起,他们却赢着赢着就输了。现在掸邦的处境跟那个跳反的部落何其相似,他们能粉碎敌人无数次进攻,而敌人总能调集更多的兵力发起新的攻势,不管他们怎么打都伤不到敌人的根本,想要取得最终胜利,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得不血战到底。他们没有退路了,从他们每年向外界输出两三百吨海洛因,赚取天文数字的利润开始,他们就没有退路了,一旦输了,要么被缅泰联军特种部队击毙,要么在监狱里渡过残生,没有第三种可能。

张苏泉说:“这次围剿的主力是缅军,我们的老对手。泰国投入的地面部队并不算多,倒是飞机多达数十架,很难对付。”

坤沙说:“那就想办法先击败泰军,迫使他们撤军,然后集中兵力对付缅军!只要打破了他们南北夹击的态势,仗就好打多了。”

张苏泉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犀利的目光在地图上巡视,似乎要将上面的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地名都刻入自己的脑海。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名上,双眸迸出凌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