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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看向那说【莫谈国事】的人,目光有些奇怪。

天下利病,诸人皆许直言,惟生员不许。

可他们又不是生员,怎么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说莫谈国事。

高谷也看向那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书生。

见状,众人有的不语,有的略带些许嫌弃,但发现是书生后,就没几人在意了。

高谷身为通政使,其原本的职责引见臣民之言,可若是天下人都和书生一样,那么通政使的职责就没用了。

所以,他也是看轻了那书生几分。

“咱就说,这减税挺好的,俺打听清楚了,地多交多,地少交少,往后一亩地能养活更多娃子了。”

老工人乐呵呵的,不过神色随之黯淡,道:“感觉好日子来了,可是俺却没了地。”

“谁不是呢,俺山东的,家里的地也卖了,逃荒来了京城,要不是圣人赏口饭吃,可能要卖娃了。”

另一个工人放下了碗筷,感觉食欲不怎么好了。

“之前圣人让巡查组巡查天下,归还侵占田地,你们没去报案吗?”

高谷有些疑惑,没想到会听到这些事。

“呵,俺是欠了老爷的钱,卖了自家的地,都是签了契的。”

一人无奈摇头叹气,日子过不下去,也只能卖地了。

要说契约精神,商鞅徒木立信,此诚华夏从来未有之大政策,民众要信,需要一个凭证,而那木杆,便是凭证。

高谷眼前这些大字不识一斗的工人,卖地也都是签了契约,按了手印。

正是因为这样的程序正义,才让他们无力去抵抗。

想想也是,买卖,有买有卖,白纸黑字,就算是老爷耍了些手段,那又如何?

闻言,高谷眉头皱得很深。

因为工人不知法、不识字,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土地,而且,高谷在心里也是轻视工人的,就算再给他们土地,终究还是守不住。

“那没事,俺打听了,京城一亩地十五两,其他地方更便宜,等俺留了钱,就去买些地。”

有悲观的,自然有乐观的。

“那可能是昨天的价格咯。”

高谷摇头苦笑着说道:“若你们看得出来,其他人又不傻,估摸着,有留钱的人自然去买地了。”

任何时候,有钱人的机会都比穷人还多。

根据政策调整,他们比穷人能更快,也更容易做出反应。

高谷觉得这事要向圣人上奏,有必要限制田地交易。

但一瞬间,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道:“你离了山东,那些个田地谁耕?”

对方看向高谷,挑眉说道:“肯定是佃户,以往朝廷对于流民都是喊回去,不过,现在圣人倒是没让俺回去。”

“是极,若是回去,又要给老爷耕地,一年到头,最好也是饿不死。”

另一个老人认同着说道。

其他人也乐呵呵附和着,让高谷忍不住吃惊。

这让他想到商君书的徕民,这是何其荒谬,大明不是战国秦,各省也不是六国,圣人竟然在抢地方流民。

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但是长久以往,那些地主找不到佃户了,荒废了大量土地,配合着新税法,那么最简单的办法便是放弃多余的土地。

光是想想,就让高谷头皮发麻。

若是以前,他可能会劝谏圣人将流民赶回去,可是,听到工人们说,回去可能就要饿死。

所谓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高谷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或许诸位尚书阁臣,也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

“尔等怎能如此想,若是田地无人耕种,那天下两税便无,大军如何存续。”

一直偷听的书生闻言,起身看向高谷这桌,声音气愤说道。

噗呲。

闻言,老工人们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尔等匠户何故发笑!”

书生胀红了脸,握拳呵斥道。

“这是书上说的什么来着?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一个工人转头看向同伴问道。

“这位老人家,是不是这个理?”

被问的那人则是看向高谷,眼前的这位老书生,可比那年轻书生好多了。

高谷点了点头,说道:“也可以说是何不食肉糜。”

闻言,那书生更气愤了,在他眼里,高谷应该是他们一派的,可是却坐在匠户堆里。

“老先生,难道不是?若无人耕地,收不上粮税,那边军粮饷如何发放?”

书生立刻将矛头指向了高谷。

同样,高谷也看向了年轻的书生,反问道:“官绅可需纳税?”

“自然无需,为天子牧民,掌管一方,守天下之太平,如此重任,优待是必然。”

书生一脸正气说道,十年寒窗苦读,享福怎么了?

“那不就得了,佃户可没有田地,佃户纳的是丁税,不是田税。”

涉及税改,接连好几日都在激烈的讨论,而佃户便是其中之重,高谷自然是知道。

而且,一个书生,自然比不上朝中阁臣,书生能想到了,朝臣怎么会想不到。

被高谷这么一堵,书生脸色更加胀红,可是高谷说的是事实。

佃户不仅要交丁税,还要交给地主田租。

能演变到流民的,多是经历过这个过程,各地黄册数据都有,鱼鳞册合法变动田地主人,查一下都能知道。

所以,站在改革的一方,听到书生的论点,高谷觉得有些可笑。

供养军队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地主,而是天下农户百姓,甚至是商户,绝对不是乡绅这类地主。

搞清楚这个关系很重要。

“但,但这也不是其逃离故土之由。”

书生等着高谷,犹如强弩之末说道。

“难不成任由其饿死在地里,也不让人找出路活着?”

高谷冷眼看向书生,若是读书人都是这样的思维,难怪会激起民变。

“小郎君,若不是被逼无奈,谁又愿意离开故土?”

一个老工人喃喃说道:“祖坟都在,谁又愿意不孝?”

越来越多的工人看向书生,眼中满满的鄙夷。

现在的他们可不是在地里苦苦挣扎的农户,经历过苦难,更能知道现在的不容易。

“某与何等粗鄙,不敢苟同!”

书生扔掉筷子,猛然挥了挥衣袖离开。

而高谷,则是默默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