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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叩见皇爷。”

朱元璋抬脚经过,又把脚缩了回来,“不准报,门口那些个轿子,都让他们滚。不知道的,咱这儿成了啥地方了。”

在门口站着,朱元璋寒着脸。奉天殿里面的声音,依稀能听得见。尤其是里头,争论起来时,朱元璋脸色更加的不好。

回头只看了一眼,“去,告诉毛镶。”

推开奉天殿的门,朱元璋大跨步进去,常升紧随其后。与众人擦过,朱元璋头也不回,坐在朱标起身让给他的位置上。

手指敲动桌面,冷笑着,“说呀,咋不说了。咱刚刚听着,你们不是说的挺欢实的。有违祖制,于礼不合。该说的漂亮话,可都是让你们给说光了。接下来,是不是想着法儿,逼着咱儿子给你们旨意呢。”

李善长走几步,“皇爷,臣等不敢。各位大臣们,都是于公之事,不敢徇私...”

朱元璋抬一抬手,打断李善长,扭头去问朱标,“咱问你,你咋想。削藩一事,是咱的主意。你儿子他没那么大能耐,敢和他几个叔叔较劲儿。”

“老二、老三、老四,每天各地方弹劾他们的折子,堆的像小山似的。咱是皇帝啊,咱不能不管。可咱老了,你又是他们的大哥。每次呢,你都是随口的训斥几句。对他们,你真是过于放纵了。”

朱标沉默不说话,刚刚大臣们的争吵,吵的他头痛欲裂。

个个都在说朱允熥的不是,却没人提到藩王。朱标自然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儿。可在大臣们的眼中,他是大明朝未来的明君,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与自己的兄弟不和。

无论是为人君还是为人兄,朱标在大臣们的眼中,都不该跳出礼法那个圈。

被如此束缚,朱标也是心中不快。对眼前这些人,早已心生厌恶,只等着一个契机。

“儿臣听父皇的。”朱标知道,朱元璋这是来杀人的。

朱元璋一拍桌子,“好,听咱的。那咱说,这个屋子里人,都该死。你儿子如何,那是咱给的旨意。他们在这儿说三道四,可都是在数落咱的不是啊。”

“臣等不敢...”

几人稀稀拉拉的跪下,突然之间,被扣了这么一顶帽子,他们十分惶恐。

李善长同样屏神,几十年了,他太了解朱元璋了。这个时候,不杀几个人,就不是朱元璋的性格。

可是,李善长又犹豫了,他主朝廷之事多年,如今已经是年逾花甲。

天命不可知,李善长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年。可自己的儿子,若想在朝廷里站稳,就还得是李善长在朝廷里左右逢源。

一旦做了孤臣,他不打紧,可自己的儿子,就不一样了。

李善长在看朱元璋,朱元璋同样也在看李善长。这个老狐狸在想什么,朱元璋心知肚明。朱元璋突然一笑,“李善长,你的寿辰快到了是吧。咱大孙前些天,还和咱说。和你说好的,去你家给你祝寿。”

李善长瞳孔一震,低下头,“皇爷家事,臣等不便过问。为人臣,若是盯着皇爷的家事不放,与佞臣又有何区别。”

刑部尚书刘仲质,半张着嘴,“韩国公,您这是...”

朱元璋轻轻一笑,“传旨,吴王准往李善长家里祝寿。他是晚辈,这是应该的。再有,你儿子在朝中,也没个一官半职的。到吴王府上,做个文差如何。”

说是问询,可朱元璋已经是拍了板,“就这么着吧,咱定了。”

所谓文差,与詹事府詹事无异。只是,一个归属于太子东宫,一个归属于哪个吴王府。但吴王为何,李善长心知肚明。

这个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哪能不知,这是朱元璋在拉拢他。

李善长亦知,这不仅仅是拉拢,也是给他的一次机会。如果他不识抬举,那今日被杀的人,说不定就是他。

咬咬牙,李善长伏在地面,“臣谢皇爷隆恩。”

朱元璋笑了,靠在椅背上,放松的很。铁板一块的文官,顷刻间就被他拔掉了最重要的那一块。至于剩下的,也就不费什么功夫了。

“皇爷,毛大人到了。”

此话一出,刘仲质瞬间瘫软在地上。他恐惧的抬起头,极力的睁大眼睛,朱元璋却逐渐的模糊。

毛镶大步进来,目光冷冷的扫视几人。

几个人跪着,唯独李善长起来坐着。且,除李善长外,其余人脸色十分难看。见了这,毛镶心里头有了计较。

“皇爷,臣弹劾礼部、工部、刑部、吏部、户部,国子监与詹事府,多日集于一处,不知商讨何事。臣恰逢经过,听见’吴王‘二字。”

朱元璋点一点头,如同看死人一般,去看底下几人。

在殿外时,他就想到。几人既然齐齐聚于奉天殿,那必是于某日某处商量好的。但官员私会,有违国法。这事可大可小,只在朱元璋一念之间。

刘仲质大声争辩,“陛下,臣冤枉!”

朱元璋大怒,抿住牙根,双手握拳,皮笑肉不笑,“是嘛,你既然冤枉,那便是毛镶说错话咯。”

毛镶跪下,“皇爷,洪武十六年十二月初八,几人集会一次。洪武十七年三月十二,又一次集会。五月二十八,再一次。几人今日,一同进宫,此为有备而来。”

这一次,刘仲质不再说话。他轻轻闭上眼睛,嘴唇抖动。

朱元璋怒极反笑,咬牙道,“标儿,瞧见了没,这就是口口声声为大明的人。咱不说话,他们都说没有。铁证如山,他们都死不承认!”

片刻,朱元璋看向李善长,“韩国公,你是文官之首,又是大明国公。朝廷上的事,一半事都得经你。你说吧,他们该当何罪。私自集会,于大明律而言,又该如何。诽谤皇孙,又该如何。”

李善长呼吸急促,这是朱元璋要把他往绝路上逼,“皇爷,这几人,其罪当诛!”

“陛下,韩国公他也在其中啊,陛下!”刘仲质开始乱咬。

李善长不敢说话,满头大汗。

他甚至,不敢为自己去辩解。他确实在其中,不然他今日也不能在这个地方。

“放你娘的屁!”

朱元璋眯起眼睛,“李善长是咱的儿女亲家,咱把咱最喜欢的闺女嫁给了他家。他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毛镶,咱问你,几次集会,韩国公在不在里头。”

毛镶嘴角勾起弧度,摇一摇头,“回皇爷,韩国公不在此列。”

“全都拿了!”

殿前军冲进来,将几人拿住。其中几个,有想自尽求死,却被毛镶死死的按住,动弹不得。

“独夫!独夫!”刘仲质大笑,“如此人君,国岂可长存。无名分者,行国事。以一己私欲,以至于百官不宁。”

朱元璋盯着刘仲质,“好一个无名分者。”

“传旨:凡皇帝位,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奸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信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朝廷即斩奸臣,其三年朝觐,并如前式。”

常升呼吸加重,双腿抖动。

虽未点名朱允熥,但嫡子为何,大明可就只有一位。

这就是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