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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

“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

“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这样的曲子,在秦淮河边的教坊司,流传甚广。歌女、舞女,坐在床边招揽客人时,都能唱上这么一嗓子。虽不解其中之意,也一样是燥人心神。

秦淮河往东,不足百步,便是一处富贵人家。

朱墙灰瓦,青苔痕上阶绿。只隔院墙去看,便知这家的不简单。透过马头墙,里头更显文章。黛瓦粉墙,墙上多带有花窗,墙上有窗,窗中有景,景中再是窗。

入浮门,只几步,便能瞧见练武的台子。许是太久未用,台子两侧,生出杂草。

其间战鼓,擂而不响。鼓身底座,生出红褐色锈迹。

那一首曲子,从练武台边传出。

李景隆,赤着上身,手中摆着女子才用的团扇。躺在椅上,脸上盖着打开的折扇,挡住太阳。

身边的侍女,细嫩的小手,在李景隆身上游荡。

从小怕痒,身上尽是痒痒肉,李景隆笑出声来,“动作大些,老爷我吃力。你再这么着,你受得了,老爷我可受不了。”

突然的坐起来,把侍女揽入怀里,“老爷我,可是出了名的定力好。你再这样,就罚你去砍柴火。”

上下其手,李景隆低吼一声,台子另一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刚刚露头,又赶紧缩了回去,“老爷,宫里来人了。您要不,先给撂了,出去见一见人。”

李景隆大怒,“你他娘的,坏了老子的大事!”

管家不敢多嘴,等着李景隆把衣服穿好。顺便把丢在一边的裤子递过去,“爷,您快着些,可是朴公公来的。”

手上的动作一僵,李景隆嘴里小声的嘟囔,“咋是他来了,从来他来了都不会有啥好事。”

提着裤子,跟着跑去会客厅。

老太监朴无用,轻闭双眼,双腿担在椅腿横架上。耳朵时不时的动一动,仔细去听周遭的动静。

他原本也没指望,李景隆能这么快出来见他。

一杯粗花茶,足够他喝到李景隆到会客厅来了。他们这些阉人,从来都不受文武的待见。也只有心思活泛些的,见着他们,能说上几句话。

起了脚步声,朴无用从椅子上跳下,睁开眼睛。

“老朴!”

李景隆一边系着腰带,一边笑着往前走,“嗐,来了咋不早说,我派人接你去。你来时,我正在书房,太子爷吩咐了些事。”

说着时,李景隆习惯的掏出几锭的散碎银子,“老朴,拿去吃酒。”

朴无用轻轻的一笑,抬手推开,“曹国公,杂家伺候在皇爷身边,半辈子了也没曾离开。就是收了你这银子,也没这个空,出宫吃酒去。”

把李景隆的手蜷缩着,推回李景隆的怀里,“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杂家素得岐阳王(李文忠)厚恩,您小时候,杂家还吃过您的满月酒呢。就说,咱们之间,就不必来这些黄白之物了。”

“曹国公,皇爷口谕,宣您进宫说话。”

李景隆点一点头,左右看一看,门窗合严,“老朴,你与我说实话,皇爷宣我进宫什么事。”

朴无用竖起一根手指头,“好事。”

“今早,皇爷罢了五位尚书的官。刑部刘仲质,问斩。国子监张响,抄家发配海南。詹事府全部,戴罪留任。”朴无用声音愈小。

“曹国公,您说这是不是好事。”

李景隆面露疑虑,并不说话,等着朴无用接着往下说。

“皇爷说了,这些人用着不顺心。他们压根不知道,大明朝究竟姓什么。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到头来,还不如咱的实在亲戚。”

不止一次,朱元璋都称李文忠是自己的实在亲戚。

正如此,朱元璋从来待李文忠不薄。对李景隆,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河王邓愈死时,其生前所任卫国公,其子邓镇三年后,才改袭申国公。而李景隆,在李文忠死后,不过一月,便袭了曹国公一爵。

李景隆心思活泛,他转动眼珠子,“什么由头,这就杀人了?”

朴无用不紧不慢,“顶撞吴王。”

四个字,让李景隆倒吸一口凉气。他扶住旁边的几子,几乎站不稳。只顶撞,就罢了五位尚书的官。

道一声谢,李景隆匆忙就要进宫。

刚转一道院子,李景隆停住,扭头去了夫人邓氏的屋子,“听说你陪嫁里,有个西域来的夜明珠。快给我装上,我要带进宫去。”

邓氏翻了翻白眼,“我娘家给我的东西,凭啥给你。”

李景隆从后面搂住邓氏,“瞧你说的,咱俩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快拿来,我有大用。”

按捺着心中的疑惑,邓氏推了几下没能推开,不禁问道,“说清楚,我便给你。这个珠子,可是价值连城。你若是拿出去,送给哪个相好的,那我可不准。”

李景隆强压心中的火气,“啥相好的,我这是带进宫送去给吴王。”

“宫里头啥没有,要咱们送什么。”

“妇人之见!皇爷为了给吴王出气,连罢了五位尚书。你说说,咱们回京之后,也没再去见见吴王。这个时候,咱们是皇爷的实在亲戚,哪能不送点什么过去。”

邓氏依旧不解,还是拿出钥匙给大箱子开锁,“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夜明珠有些分量,李景隆小心翼翼的用布包好,“成了,你在家吧,我这就进宫一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刚刚转院时,李景隆突然的想到,这兴许是朱元璋要给朱允熥,培养班底了。

以蓝玉、傅友德为主的老臣们,自然是要跟着朱标的。而李景隆,正值青壮。论到底,他与朱允熥,又是表亲。如此实在的关系,李景隆自然是要为自己铺铺路了。

自己已经是没可能再升了,最多的就是哪天人没了的时候,给追封个王。

可出生没多久儿子,可是能在朱允熥身边,寻得个好的差事。最不济,也能跟着去读书。从朴无用给李景隆看的那道旨意去看,朱元璋这是怕朱标日后听信文人的不立朱允熥。

但只凭这一道旨意,朱允熥就是板上钉钉了。

如此一来,李景隆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这个时候,不与朱允熥多亲近亲近,更待何时呢。

想到这儿,李景隆愈发兴奋,抱紧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