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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他从未见过这般急着找死的疯子!

但廖炳只敢在心里暗自咒骂,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声来。

白衣魔修似乎瞧出廖炳正在使诈,他栖身的这粒纳魂珠直接让那凶神托在掌心一上一下地抛掷。他们身遭就是烈烈罡风呼啸而过,极速撞来的各种色彩汇聚成数道极细极细的丝线,搅得廖炳已然开始晕眩。

修士的神魂却比肉身更敏锐些,既能听到地下种子破壳生长的细微声响,又能窥听到万里之外雷鸣之音。

平时这敏锐至极的神魂被收纳于肉身之中,合二为一密不可分。纵然修士突破元婴之后其神魂脱离肉身亦能存活,但其依旧是脆弱的。随着修为增长,修士神魂也会一分分增强,直至练虚之后却与肉身一般坚固,纵有千年之久亦不会轻易消散。

廖炳却不知那稀奇古怪的纳魂珠上铭刻了什么阵法,竟能让已然炼虚修为的自己只比个刚刚练气的凡人还不如。他恍惚间又想到了第一次搭乘玄光时的感受,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寸寸脱离地面,固然心中欣喜却也晕眩无比几欲不能自持。

然而那窘迫状况廖炳只在筑基洗髓之后就再未体验过,此时顾夕歌为了折辱他,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到了。

一月之前廖炳已将所有事情都告知了顾夕歌,那人却并未就近到只有三日路程的天运库中试上一试,反而舍近求远去了更远的那一座。

当真是心思细腻精密谋划,可惜他最后还是要死。廖炳心中转着极恶毒的念头,但他却谄媚道:“顾道友如此修为高绝,即便是上等世界修士也不是你的对手。又何必这般急匆匆而去,连片刻都不歇息一下?”

顾夕歌将纳魂珠举到眼前,似笑非笑道:“因为我信不过你,唯恐信息有误中途生变。”

廖炳还欲再辩解两句,便见那人忽然反手一松,那枚纳魂珠就被顾夕歌直接抛下云端。他再顾不得许多打算,只真心实意地惊声尖叫起来,十成十的丢脸与难堪。

尽管廖炳模样狼狈十分可怜,但他心中却是欢喜的。

如此也好如此也好,想来那魔修终究是惧了怕了。等他顺利脱身之后,定要大师兄帮忙报仇,绝不放过这可恶至极的人!

那粒透明的纳魂珠翻滚着坠落进层层云海之中,越落越快几如流星一般。然而它还未触到地面,便有密密麻麻白亮阵法自纳魂珠外部亮了起来。廖炳眼见不好刚想挣脱,就被那一层层的阵法困住身形挣脱不得。

等那粒纳魂珠终于到达地面之后,它已然变成一堆残破不堪的碎片,风一吹就散了。其中蕴藏的练虚修士神魂也不复存在,再未留下半点痕迹。

可惜了,那是上次师尊和他一起逛云唐城时买的纳魂珠。当时用去七枚,现今又用去一枚,只剩两枚而已。顾夕歌一直将其好好珍藏于袖囊之中,前些日子偶然遇到廖炳,才想起这惩治人的办法。

一灵石一颗的纳魂珠,就能换那不怀好意的狡诈修士魂飞魄散,当真划算极了。

顾夕歌托着剩下的两枚纳魂珠仔细看了好一会,神情简直称得上温柔。他又毅然决然合拢手掌,那晶莹剔透的碎屑随风而散,并未在他指缝停留分毫。

越向南行气候越温暖,不远处已然能望见一处耸入云天的尖角楼阁。白墙蓝顶气势古朴,它只沉默静然地立在那里,好似已有上万载岁月。顾夕歌按下云光,他周身魔气立刻乖巧听话地重新围拢起来。

这却是一座极秀美的小山,顺着山路延展而下的竟是两排茂密的桂树。金黄花朵馥郁芬芳,令人精神一震。

原本在这小山周遭已然虚虚拢拢聚集了十几名练虚真君,个个神情冷淡相距甚远,不言而喻的疏远与自矜。也只有寥寥几人才聚集到一起,显然是同一大千世界的道友。

能在这庞大无比的虚空界聚集到一起,不是天大的机缘就是其定有联络之法。只可惜九峦界终究只是个六等世界,顾夕歌一路行来也并未碰上第二个熟人,倒不知在这天运库中能否遇上其余人等。

刚到山脚下顾夕歌就撤去云光步行上山。偶然有细小的黄色花瓣落在他身上,只在他护体灵光上停留了片刻,就重新坠落在地。

白衣魔修缓步自山脚行来,神态极冷淡却气质却极动人。让人不由想到踏月而来的妖物在耳畔轻声细语,无比惑人却也无比危险。

在他踏上山门那一刻,那十几个练虚修士齐齐将目光凝聚在他身上。不少人只瞧见他袍角之上那颗孤零零的银星就不屑地移开目光,只有几个被顾夕歌姿容所惑之人,还恋恋不舍地将神识附着在他身上。

顾夕歌也不理会那些无聊之人,他从方才那诸多目光之中瞧出了恶意与幸灾乐祸。有恶意再正常不过,但那幸灾乐祸却不知从何而来。

“六等世界修士,也妄想到这天运库中撞撞运气,着实不自量力。”有人率先开了口,他望了顾夕歌一眼道,“横竖都是奢望罢了,还不如趁着此时赶紧速速离去。”

十成十的高傲与不屑,似乎中等世界的修士都只如蝼蚁一般。这等言语顾夕歌着实听得腻烦,他面无表情道:“天运库并非你之私产,你有何资格要我离开?”

“你这种不自量力的人我见得多了,好心好意的劝阻你不听却偏要寻死。”那人冷笑一声道:“等下我就瞧瞧你是如何落败的,到了那时你后悔都晚了。”

只让廖炳神魂破碎还算轻的,事情定然不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顾夕歌虽然心中不满,他的表情却并未变更分毫,只静静立在原地并未说话。

果然还不到片刻,就有三个修士自山上悠然而下,两男一女神态傲然。一者明黄衣衫一者衣着浅白,另外那个女修身着紫衣面容娇美,颇有些众星拱月的意味。他们的脊背仿佛比其余人格外挺直些,面容上也全都写满了矜持与不满。

他们先是懒洋洋打量了顾夕歌好一会,肉眼可见的厌烦。那三人似乎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只交换了几个眼神,紫衣女修才冷冰冰开口道:“第七号天运府,由拂云界浮屠界贯泉界三界暂时接管。有缘者皆可入内,中下等世界修士却先需缴纳三千枚下品天运珠。”

虚空界中不公平的事情顾夕歌着实见得多了,自然没必要争辩什么。他自袖囊中直接掏出了一袋下品天运珠,魔气一挑就递到那女修手上。

紫衣女修目光在顾夕歌面上格外停留了一瞬,瞳孔微缩十分不快。她特意将那袋天运珠用灵光托起,生怕沾染上什么污秽一般。

如此做派已然让顾夕歌心中不快。他不由扬了扬眉,却依旧并未说什么。

那女修只用神识将那袋天运珠数了好几遍,终于不大乐意地将其收好。她又纤眉一拧,无比鄙夷道:“这些天运珠成色不好,质量低劣。五枚天运珠只能当一粒用,你还需再给我两千四百枚下品天运珠。”

笑话,天大的笑话。他来了虚空界这么久,可从未听说过天运珠还有什么成色不好质量低劣的问题。纵然天运珠有品级之分,却全因为其中贮藏的灵气多少以此而分。

就连来见多识广如薛凝,也没听过这般荒诞的问题,明显就是这贯泉界的女修故意找茬。

顾夕歌已然开始眸光森寒,那紫衣女修却忽然板起脸道:“我也不是独独为难你一人,这七号天运库的规矩就是如此。既然廖师兄那么喜欢你,还要特意带你回贯泉界,你还不如那时干脆利落跟了他,也免得此时懊恼不已。”

“横竖只是一个中等世界的炉鼎罢了,也敢假装清高,呸!”

那紫衣女修却极甜美地微笑了,仿佛那些恶毒话语根本不是从她口中吐出的一般。那两个男修却只在一旁静默地瞧着,并不出言半句。

即便她此时所为不合规矩也没关系,横竖他们都从那些中下等世界修士手中克扣了不少天运珠,到时自能向界内换到许多功勋奖励。这却是七大上等世界之间由来已久的默契,亦算他们这些看守天运府的修士一些额外的奖励。

其余散散围拢的练虚真君们更是一言不发,他们巴不得有人比他们更倒霉。

一切缘由竟还在廖炳身上,没想到那好色之徒也有人暗中倾慕,真是出乎意料。顾夕歌依旧面不改色,他又取出了一袋沉甸甸的天运珠,看也不看直接将其掷向那紫衣女修。

长得再好看又有何用,他依旧不得不低头!区区一个六等大千世界的卑贱修士,也胆敢勾引廖师兄,真是好大胆子。

紫衣女修快意地接过那袋天运珠,数也不数直接收起,又声调冷冷道:“成色不好,只能抵得上五百颗。你还要给我……”

她话音未落,便被那白衣魔修盯得悚然一惊,脊背竟细细出了一层冷汗。

仿佛刚才与她对望的并不是修士,而是一只目露凶光几欲噬人的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