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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信任总是比大人的好获取。

此时此刻,小女孩被南羲温和所包裹,她是信任南羲的,她想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讲出来,张着嘴巴啊啊的说了半天,一双小手也在南羲面前比划着。

努力的想对南羲表达自己的想法。

南羲看得出来,小女孩如今很急,急得眼泪都大颗大颗地夺眶而出。

南羲对此倒是很不解,她完全不明白小女孩想跟她表达什么,于是又问:“你可识字?”

话音落,小女孩愣了愣,点了点头,又摇头,摇摆不定的模样,显然识字不多,又或者只会书写一两个字。

毕竟小女孩年幼,瞧着五六岁,又是穷苦人家的女孩,识字的机会不多。

就在这时,行露向南羲呈上了一张身契,“郡主,这是奴婢从这孩子身上拿出来的。”

南羲瞧了一眼,这身契和大有村给的没有出入,可这份身契边缘破损,似乎被火烧去了一小部分。

“啊啊……”

小女孩对着南羲伸出手,想拿回身契,可在对上南羲的眼睛时,又把手怯弱地收了回去。

只是那双圆圆的眼睛,死死盯着南羲手里的身契。

“这是你家里人的?”南羲问道。

身契上有名字,杨家佑,是杨家村的人。

小女孩点了点头。

不对劲!南羲皱眉,方才自己问小女孩是不是大有村的人,小女孩点头了,如今怎么又是杨家村的人?

莫非小女孩是被家里人卖给了杨家村?

在百姓堆里,买卖女孩,是很常见的事,没人报官,也没人管,就算报官,也不违大南的律法。

南羲眉心紧皱,这样的事总要改变才好。

“行露,你带这孩子下去吃些东西,再把马车备上,半个时辰后去杨家村附近看看。”

人走后,南羲看着一桌子的身契,陷入了沉思,若不是她偶然经过了大有村,这个小女孩的异样行为,她也不会同这些事联想到一起,更不会找到私矿坊的蛛丝马迹。

官府与那些私矿勾结,才能如此隐秘稳固,连带着百姓都不敢轻言。

离开刺史府,南羲去了一趟寺庙,为的就是摆脱官府的监视,从后门而出,悄然去了杨家村。

杨家村并不远,是城郊的小村子,因离城近,家家户户也是有些富裕的,这里的村民,大多都会去城里做做小生意。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杨家村小女孩变得有些急切,不是害怕,而像是急切地想见到什么。

小女孩熟悉杨家村,把她们带到了一处房屋,残破的院门大开,处处都是被大火席卷过的痕迹。

院子里一地狼藉,满目疮痍,所幸的是房屋的整体保存的还不错,应该是火灭的及时。

“这是杨家佑的家?”

小女孩点了点头,对南羲提及的人没有丝毫厌恶,反而有些高兴,只是些份高兴逐渐转换成了悲伤。

南羲将小女孩的情绪看在眼里,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进了院子,凌剑习惯性地在四处进行查看,屋里的一切都被搬空了,剩下的都是些被烧毁的常用器具。

不出一会儿,凌剑在里屋的地上找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就轻轻的平躺着,在地上格外显眼。

南羲自然也看见了,那东西的颜色很亮,是蓝色,在一堆被烟熏的漆黑的房屋中显得格格不入。

凌剑将其用剑挑起,抛到空中抬手一接才发现是一个香包。

香包也被火烧了一些,但不严重,拍开上面的灰,是一个很特别的香包。

特别之处便是香包大多绣的都是花鸟,而这个香包,绣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青蛇,捧在手上,像极了一条刚出生的小蛇,随时都可能动起来。

这般精致的绣工,倒是少见。

“你们是什么人?”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屋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院子外头站着一个大婶,正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南羲等人。

就在大婶看清楚小女孩时,脸色一变,顿时惊呼道:“灾星回家了!灾星回来了!”

随着一声吆喝,很快院子里边聚集了三三两两的村民,这会儿男人们大多都不在家,来的大多是妇人。

“灾星你还敢回来!赶紧滚出去!不滚出去打死你!”

村民们对小女孩怒目而视,小女孩害怕的躲在南羲身后。

“姑娘,你是这灾星什么人?怎么还护着她?”

面对询问,南羲没有回答,反问道:“诸位何故称一孩子为灾星?””

“姑娘你只怕是不知道,这户人家原先是住着人的,住着杨老伯父子,家佑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

大婶说着指向南羲身后的小女孩,怒道:“就是这个灾星,她来了没一个月,就害得杨老伯一家是家破人亡!”

南羲问:“这孩子是杨老伯买来的?”

“怎么能是买的,这灾星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杨老伯把这灾星捡回来的时候这灾星都快饿死了。”

大婶越说越气愤,指着小女孩咬牙切齿:“人家父子俩对你多好,你这灾星非要害死他们!”

“那天我们来救火的时候,就这灾星还活着,杨老伯和家佑都被烧黑了,她不是灾星是什么?”

“天大的报应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南羲思索着这些话,瞧着房子被烧的程度,这样的火势,救火及时,应该不会将人烧焦才对。

大婶以为南羲是想收留小女孩,赶紧好心劝道:姑娘啊,你可离这灾星远一点,小心她要了你的命!”

村里人对小女孩的不待见,南羲看在眼里,为避免生事端,也不再多留。

南羲牵着小女孩出了村子,小女孩的手依旧还在发抖,显然是被吓到了。

烧焦的尸体……

南羲想到了什么,遂对小女孩问道:“你可知杨老伯的坟墓在何处?”

小女孩点了点头。

走了半个时辰,到了村子后山,两个不高的坟堆映入眼帘。

立了两块木牌,上头连字都没有。

显然这尸体是胡乱埋的,应该埋的不深。

“凌剑。”

“属下在。”

“把人挖出来。”

话落,凌剑愣了一瞬,还是应是开挖坟。

小女孩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凌剑把杨老伯从坟堆里挖出来。

尸体是用草席裹起来埋的,已经腐烂发臭了。

就在凌剑打开时,行露拉过小女孩,将小女孩抱在怀里,不让其看见,嘴里喃喃着:无意冒犯,您老人家别怪罪。

而南羲,直接在老人尸体旁蹲下,手伸向了上了老人烧焦头颅,指尖捻起额间一点焦黑的皮肉,拿在鼻尖轻嗅。

一股皮肉腐败的臭味,还有一股明显的桐油味!

南羲站起身,接过行露递的手帕擦了擦手,说道:“是被泼了桐油。”

行露:“这样做,应该是为了掩盖杨老伯的死因。”

而另外的坟,检查出来也一样的结果,南羲便断定了大火只是用来做掩盖的。

行露倒是不理解,思索着开口:“既然是签了身契的,又为何要杀人灭口?莫非那杨家佑也是逃回来被发现的?”

“有这个可以。”南羲接着说道:“但我觉得这不是最准确的答案。”

“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再做打算。”

回到刺史府天刚擦黑,南羲意外接到了苏辞的传信,是她传过信的鸽子带着鹰隼来的。

「见字如晤,我近日在漠州,琐碎之事脱不开身,答应你的一月之期,食言了,写信与卿,是想向打听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

信中字迹刚毅有力,磅礴大气,如见其人,南羲不清楚苏辞要天山雪莲做什么,但是下落,她还真知道什么地方有。

不久前她去见张兰,正好看见张兰极其小心地呵护着一个匣子,里头装的就是天山雪莲。

张兰当时跟她说想开个药铺,把天山雪莲当个噱头,定然能赚钱。

苏辞信中说,若得雪莲,万金相谢。

万金,苏辞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阔气些。

思索片刻后,她着手写信给张兰,自然,她不能白拿张兰的天山雪莲。

她许诺了张兰一个条件,以及苏辞信中的重金酬谢,她知道张兰不缺钱,唯独缺权。

写完了信,南羲突然想起了在杨家佑家中发现的香包,当时被村民打断思索,回来便有些忘却。

她记得她让凌剑带着了。

唤凌剑前来一问,凌剑将香包摆在了书桌上,显然,这样好的香包,不会是农户有的东西,用这种香包的人,也不会去农户家做客。

应该是什么人落下的。

小女孩一直在南羲身边坐着,这会儿已经睡了。

南羲伸手轻揉小女孩的发丝,心里也在思索整理着,突然间她手一顿,想到了小女孩平日里那怪异的行为。

便是见到官府的人便会冲上去。

这杀人灭口的……会是官府的人吗?

或许是她的动作有些重了,小女孩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见南羲的一刻,那随着清醒而逐渐警惕的眼神彻底放松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在这个大姐姐跟前特别安心,她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过了。

“你醒了。”

小女孩点了点头,乖巧的看着南羲。

南羲给小女孩喝了一杯水,待小女孩缓过来后,她开口问道:“杀了杨老伯的是官府的人吗?”

听着南羲的话,小女孩有些迷茫,好像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南羲又问,“你每次看见就扑咬的人,是不是杀害杨老伯的人?”

这一次,小女孩不再迷茫,十分肯定又用力的点头,接着又摇头,眼神越来越踌躇。

新说不出话来,小女孩有些着急,一着急便会流出眼泪来。

其实小女孩也不知道,她只是看见了那样的衣服,可穿那样衣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得她数不清,但她知道,他们都是坏人。

这下南羲大概明白了。

香包就是线索。

捉贼拿赃,这个香包的主人是关键。

哪怕香包的主人是个小人物,只要她一层层查下去,也能抓住最终的祸首。

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惊动那些人,以免证据都被毁坏,拿不住把柄,更找不到私矿坊。

想到小女孩之前承认自己是大有村的人,为了保险起见,南羲决定晚上还是得去见见大有村的刘老村长。

夜里的牢房看守的人比白日更多些,但大多已经吃了些酒肉呼呼大睡了。

南羲上次见的狱卒倒是敬责,不仅没有喝酒,还老老实实的巡逻。

“大哥,劳烦您通融。”

南羲又给了二两银子,狱卒也乐呵,嘱咐了两句快些,便把南羲给放了进去。

经过狱卒的关照,刘老村长的牢房明显是被清理过的,连盖的被子也厚了些,这会儿甚至还喝着姜汤。

“长郡主?”

刘老村长一愣,以为是自己大晚上看花了眼。

“刘老村长。”

听见这声音,刘老村长赶紧下床对南羲跪拜。

“不必多礼,起来吧。”

南羲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下,时间紧迫,她也就开门见山,“大有村是不是有个哑巴姑娘,估摸着有五六岁,被拔了舌头。”

这描述,刘老村长自然熟悉,他试探性地回答道:“长郡主说的可是香林那丫头?”

“香林?”南羲倒是不确认,毕竟她不知道小女孩叫什么。

相反,刘老村长的神色有些激动,“香林丫头还活着?”

“……嗯,还活着。”

“这丫头命苦啊,我对不起她爹娘。”刘老村长声音有些哽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儿,眼中泛起泪光,面色颇为自责。

“你跟我讲讲,是怎么回事。”

“香林的父母都是大有村的,她爹死得上,她上头还有个哥哥,被卖了身契。”

在刘老村长心里,香林是村里最听话懂事的孩子,只是香林生下来亲爹便病死了,所有人都视香林这孩子为灾星。

就在半年前,香林的哥哥被卖了身契,那是香林家里唯一的青壮年。

香林的哥哥由于受不了辛苦,逃回了村里,被真神给发现了。

真神杀了香林的哥哥和母亲,可他看着香林那么小,实在是不忍心,便对真神求了情。

为了保住香林,他亲自动手让香林吞下炭火,拔了香林的舌头,让香林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而因为这样的做法,香林险些没活下来,好在最后被一个老郎中救回了一条命。

香林是亲眼看见母亲和哥哥被杀的,他把香林养了几个月,香林一直很害怕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乖巧地唤他一声刘爷爷。

也不能了。

香林在他家里待了几个月,一天夜里,不知怎的香林偷跑了出去,他找遍了村子,只是香林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